所以那女人看不上他,认为她贴近他打闹是“舔着脸讨好”“完全没必要”;
所以胡顺也轻视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您这样的人怎么会找那么丑的男人】……只轻描淡写几句,就专心向她献殷勤……
想撬墙角的人,竟然对洛安没有半点敌意,只有“贬低”。
胡顺看不上他,那女人也看不上。
……“洛安”不可能遭遇这样的贬低,安各太明白自己的丈夫有多优秀了。
那么,只可能是一个不同于“洛安”的人。
再想想秘书之前略显困惑的解释吧……为什么会有那么离谱的误会?
【按照酒店和游轮上那些人的汇报,老板,我以为你是带着新的情人】——
是了,李欣童之所以会误会老婆是我“更换”过的情人,在岸上这么诧异地表示“你还跟在老板身边”,或许因为,她之前接到的情报里,陪着她和洛洛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洛安”的形象。
轻浮的衣着,不起眼的外貌,平庸甚至有些懦弱的气质。
第一天换上浅蓝色的衣衫后,他让她在酒店睡了一天,没机会试探。
那晚在游轮上时,他又找了一个十全十美的理由,避开所有人的打量,静静地在阳台上等她。
后来他们上了绿山、入住旅馆、带着女儿一路游玩……
可是,游玩过程中,人们往往一眼认出她和洛洛是“母女”,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洛洛的确和他长得不算相像,遗传了她略显英气的五官……可那两双茶色眼睛放在一起,怎么可能有人忽略洛洛和他的血缘关系,认为陪在她身边的洛安不是“丈夫”更不是“孩子父亲”,只是一个——
【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衣食住行,全用她的卡,走她的账目。她本以为这是他在故意哄自己。
外出游玩,低眉顺眼,尽可能地削减自己的存在感,她也以为,是因为捧她做“一家之主”。
可是,撇开那些诱哄,他做这些导致的实际结果是……
“洛安”此人,在这一趟旅行中,没有任何数据上的消费记录、任何可信的旁观者记忆。
他切实出现在这次绿山之行中的证明,不存在。
安各越往深处想,越悚然。
为什么……外人眼中的洛安,和她眼中的洛安,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是在故意遮掩自己的身份吗……可用什么办法,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遮掩?
不可能仅仅依靠化妆、衣着、气质调整……而且她和他近距离接触这么多天,没见到化妆,秘书和他在岸边见面时也第一眼认了出来……说这是“向所有外人施了一层障眼法”,也不为过了。
可“障眼法”,是玄学道术,是不存在的东西……
“豹豹。”
渗出冷汗的手被牵住了,轻轻晃了晃。
他浅茶色的眼睛,关心又明亮。
“怎么了,豹豹?”
……不,冷静。
【遮掩身份】有利于他们的行动,不是吗,之前说好了,这场绿山之行的尾声可能会涉及到那个犯罪组织,他隐藏自己,只会更加安全。
至于他遮掩身份的手段……肯定还有什么别的,能够解释清楚的科学手法……
他是很优秀的侦探,既然从数日前就在布局,肯定也有能力做到这些的。
安各冲他笑了笑。
“没事,老婆,我只是……”
“只是?”
要插科打诨、心照不宣地掠过吗?
她和他已经说好了,涉及到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可以不告诉我,我可以自己查”,这才能和谐平静地生活在一起,而且,也令她有余裕慢慢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首要任务是和重逢的老婆你侬我侬,不能再抛出尖锐的质问怀疑,她舍不得了……
但这么想着,用力地告诉自己要掠过,安各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浮现出一种锐利的、不可违抗的愤怒来。
洛安的睫毛动了动:“说吧,豹豹,没关系。”
……他完全不意外她的变脸,似乎早有预料。
也是,能默不作声算计到现在的人,肯定也算到了她察觉的时机。
这是她对象……这是安安。
他不会威胁她,也不需要警惕,他隐瞒那些秘密,也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他们是一起的。
安各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怒意,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我不喜欢那些人贬低你。”她说,字句清晰,“安安,你遮掩可以,但别用这种方法。”
洛安愣住了,原本镇定自若的表情空了半秒。
“我以为……”他说,“你察觉到之后,会很生气。”
“我们是夫妻,”妻子固执地抿起嘴,她脸上的确有着浮动的怒意,但她的眼神也依旧亮亮的、非常坚定——
“我是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心你。为什么偏偏要采用这种方法,你平白无故被骂了,很高兴吗?”
……很高兴吗?
当然。
非常、非常高兴。
超出他预料之外的反应,竟然这样……用这么坚定的、写满“最在乎你”的眼神看着他……
洛安又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心跳。这是鬼扮活人的低级错误了,绝不能再犯。
……幸好他还切实记得,她的手臂贴在他的颈动脉旁,一旦停跳就能察觉。
洛安不得不奋力稳住自己伪装出的脉搏,告诉它,跳起来,震动起来,不能被这惊喜弄得完全停摆——别人心动是加速,他这边是直接停跳,也太无语了——不能停跳,振作一下,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她蛊惑住呢——
“安安。你不能以我丈夫身份出现已经很委屈了,别再扮作什么不上档次的懦弱情人。你也不好受吧,所以今天才会失控和我置气……”
安各反握过他的手,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也紧了紧。
她小声道:“我很心疼你啊。”
——洛安花了百分之二百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当场回到半透明状态。
过犹不及,拼命掐着脉搏让它维持假象,表现出的就是失去频率的乱跳——
安各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回答,仔细一看,发现对象整张脸都红了。
“我知道,”他低低地、有些狼狈地捂着脸道,“我知道了,豹豹……”
咦。
这家伙以前连夜生活都不会失去镇定啊,怎么现在一句话就红了脸啊?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满脸通红哎?
安各瞪大眼睛,新奇无比地拿手摸他——洛安只能不断挡开,但他的推拒极为弱小,在安各的乱摸下不过杯水车薪,一时之间很像是黄花大姑娘躲避村里流氓,安各被这么推拒,更凶猛地贴近他脸乱摸了——
当然,这也是故意的。
因为“心动到停跳”这种低级错误,洛安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之前第一次听见她坦白心意,他实打实地忘了维持心跳,而那时她正贴着他的心脏,绝对察觉到了一些……
这个意外情况,必须要利用好才行。
于是,在这一番“欲拒还迎”中,安各借着调戏的意思成功确认到了,红红的,烫烫的,有温度……
以及“嘭嘭嘭”的脉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死而复生】的存在呢?
安各悄悄松了口气,打消了心底那个绝望至极、尤为恐惧的怀疑。
太好了,是我怀疑错了,他真的只是假死归来而已,他才没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真正躺在停尸间里……
她的安安老婆。
没有死,不会死,这些年才没有寂寞孤独地留在她身边,做一只可望不可即的残魂,耗费了不知多少疼痛与努力,才终于能够回到她身边,被她握住掌心。
这世上没有鬼,他就是一位顺利假死的侦探……是切实存在的活人,这些年虽然不在她身边,却也鲜活地、健康地活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
哪怕分开了,不在一起了,他也,好好地活着。
安各忍不住抱紧了他,眼底微湿。
“以后别再用这种破办法遮掩身份了,”她借着埋进他衣服的机会,吸吸鼻子,摁下了那点哭腔,“我真的很讨厌那些人骂你……我很在意他们……”
“可我从不在意那些人,豹豹,我只在意你。”
“……你只会说好话哄我。”
“我没有。今天不是你哄我吗?我是你的老婆呀。”
“……”
“豹豹,到房间了。我们进去,洗漱整理,准备准备吧……拍卖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等了三天才终于有机会参加,你不会想错过的。”
这是“既往不咎,带过话题”的意思。
安各闷闷地“嗯”了一声,搂紧了他。
“……我要开门了,豹豹。”
“我不下去。背着我进去。”
“好。”
她拱乱的短发被揉了揉——自他回来后,她就再没去修建过非主流的发型,终于把头发养出了一点适合卖乖的柔顺。
但揉一揉,还是会悄悄炸起来一点,像肉垫下隐去的利爪。
他顺利打开房门,弓起腰,小心翼翼地护过她的头,把她背了进去,再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