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爸爸把温好的两杯牛奶慢慢放在桌上,“你不至于对女秘书下手。”
“不是的不是的,老婆你听我解释——”
“你跟洛洛一人喝一杯,喝完睡觉。我出去散散心。”
“老婆——”
睡眠不足的安洛洛小朋友嘿嘿傻笑:“爸爸果然要离家出走了!爸爸要流落荒山野岭吗?爸爸好惨哦!”
爸爸:“……”
本欲拔腿离开的爸爸立刻折返,伸手袭向安洛洛,似乎试图用小被子把她嘴堵上。
安洛洛惨叫一声,松开不停挣扎的李欣童,扭扭身体往妈妈那边跑:“妈妈救命,爸爸要带我去荒郊野岭流浪——”
爸爸:“……”
妈妈:“……”
妈妈一把揪起冲过来的安洛洛小朋友,黑着脸,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头。
“这是几?”
安洛洛眼神发飘,迷蒙地瞧了一会儿:“四十六。”
妈妈:“……”
爸爸:“……”
哪来的小笨蛋,原来凌晨醒来睡眠不足,就等于喝了假酒。
妈妈头疼地晃了晃她:“臭小鬼赶紧去睡觉……”
“你先去和秘书整理一下情况吧,我来安抚洛洛。”
洛安从妻子手里接过昏头昏脑的女儿:“她身上的衣服头发还有点潮……我带她去浴室洗个头,干毛巾擦擦换套睡衣,以免再着凉。”
“好,那老婆你……”
“我还在生你气。刚才的气叠加与秘书可疑关系的气。别搭话。”
“……”
妈妈被怼走了,爸爸成功领着她进入浴室,开始放热水。
安洛洛昏昏地把脑袋搭上小水池边沿:“爸爸给我洗头……”
“嗯,稍等,爸爸在给你调水温。”
可洛安的手并没有放在水龙头上。
他把浴室门反锁,又背对安洛洛,悄悄弯腰,卷起了自己的裤管。
右腿血肉模糊,遍布烧伤,还有几截白骨透出。
再往上,侧腰有几块被断裂电线烧焦的皮肉……
幸亏他今天穿的是紫色外套。
洛安面色不变,他挨个摁压了一遍伤处,冷静得就像自己掌下是没有感觉的死肉。
紧接着,他迅速起阵,掐诀,数道掌拍下去——
“呼”地一声,伤势恢复如初。
……又或者,暂时消除了这些明显的表象。
默不作声地做完这些后,洛安揩揩手,立刻转身,扶过女儿昏沉的小脑袋,打开水龙头:“洛洛听话,闭上眼睛,不要让水进耳朵……”
“爸爸怎么手上有股腥味啊?唔……”
于是洛安又搓了搓肥皂,洗掉那最后一点点残余。
“爸爸刚才在山里捉了一只鸡,明天给洛洛炖鸡汤喝。”
“好耶……”
第144章 第一百零四十一课 不要在治疗伤口的时候轻易招惹一个奶妈
“你死掉之后的价值更高”, 这样的评价洛安从小听到大。
他一直认为这是很正确的,自己当然更适合变成死人。
与梦想“征服全校收小弟”的安洛洛不同,洛安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大家不如一起陪我变成死人”。
……他一直认真在实行这个梦想。所以才成了洛梓琪的童年阴影。
阴煞当然比活人强大, 他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阴气, 不用像活着时避讳种种规矩。
成鬼后不需要休息, 不会感到饥饿,再重的伤口也可以用煞气愈合, 被捅穿心脏也不会失去意识,不会被任何理智之外的生理冲动扰乱判断……
只是, 唯独一点。
【庇护他人】的力量属于正统天师,终归不属于一个阴暗的鬼魂。
死去的阴煞想保护妻子……到底没有活着的天师方便。
如果电梯发生事故时他是个活人,还能驾驭干净强大的护体罡气,便不会受伤了。
当然, 无论生死,洛安都可以把人安全带出那条充满爆炸与煞气的甬道……只是,如果想确保那个人【毫发无损】, 只能由他用鬼魂的本命煞气亲自挡住,付出些代价。
他当然要替她挡住那些烧灼、爆炸、与撞击。
她是个鲜活的女孩, 受伤会疼会流血,还会留下疤痕——而他受伤只需要一个障眼法, 一团煞气, 哪怕骨头断开, 完全盖过也不过一段口诀的事。
从任何角度计算得失, 这也是个完美选项, 他受伤的成本比她受伤低多了。
只不过……
凌晨四点零五十分, 洛安从剧痛中惊醒。
仔细感应了一下,本以为会随着煞气在睡眠中自动修复个七七八八的伤势……
不仅没好, 还恶化了。
继克服生气与阳气的影响后,他竟然又感到了疼痛——格外强烈的痛觉,仿佛有人把他腰以下的右半边躯体送进了绞肉机。
……这不应该。
洛安惊疑不定地检查四周,或许是什么额外布下的阵法影响了我伤口的恢复?
可房间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危险。
换了一套新睡裙的女儿正睡在他身旁、大床最中央,砸吧着嘴,可能在睡梦中见到了香香的鸡汤。
妻子是和秘书交换信息、布置好调查任务后再睡下的,她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吊带背心,裹着被子躺在床的另一边,似乎打算继续护卫在他们的身侧。
但她睡着之后却蜷了起来,还把女儿抱得很紧,几乎把脸埋在安洛洛的头发里……是啊,今晚她实在受了不少惊吓。
不过,如今躺在安全温暖的床里,她们睡得都很沉。
洛安默默看了一会儿,用毯子重新裹紧了女儿蹬开的小脚,又轻轻越过去,拉上被子盖住了妻子露出的肩带。
做完这些后,洛安攥紧双手,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忍耐了。
难得,竟然连他也能体验到“忍耐不得想惨叫出声”的痛意。
他低头看向伤处,茶色的眼睛却在黑暗中浮出一丝狠意。
没人能逼他发出惨叫,就像没有东西能逼他当年死在那些人手里。
数十大族围剿不行,师门的批命不行,祖祠里的警告不行,那座地宫也不行,他想活,就一定会……
要不,直接切了这块肢体吧。
冰冷又狠毒的视线缓缓滑过自己的躯体,仿佛在打量一团丑陋无用的腐肉。
既然这片伤处疼痛难忍,不如直接截肢,再等待煞气重组、生长……反正也不过是一团阴煞之气化形……
这么想着,洛安便动了。
漆黑的煞气蔓延,阴阳眼转动,他高高抬手,保持着不会吵醒妻女的极度安静,以手作刀飞快斩下——
“铛。”
这一声令洛安顿住了动作。
那是……房间外,山墙边,窗棂的碰撞声。
有人从山崖上爬了过来,要通过窗户翻进这家酒店。
位置,在走廊。
洛安默默收手,掀开被子,静悄悄地下床离开。
尽管此时右腿和侧腰的痛感格外剧烈,他依旧走动自如,没有让自己的脚步发出任何声音。
吃苦是天师的基本功。
洛安静静地反锁住房门,穿过走廊,手心慢慢转动着一团黏稠如墨的煞气,眼睛深处也徐徐亮起……
转角处,一扇半开的窗户下,一个寂静无声的人影正越进一条腿。
洛安瞬间抬手——
“靠!是我我我!你要谋杀你亲师兄吗!”
“……”
“收收收,快把你那团渗人的晦气收起来——”
“……”
洛安沉默片刻,还是把手里的煞气收了起来,但脸上依旧带着阴冷的表情。
裴岑今蹑手蹑脚地翻进酒店,又关好窗户,再回头对上师弟半掩在黑暗里的脸,立刻倒吸一口气。
“大晚上的你打算扮鬼吓死我?还是来讨债啊?先说好,你借给我的那点钞票我已经花完了,身上没钱……”
这脸色又苍白又阴冷,仿佛他上辈子倒欠他十八个亿。
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