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赠在山楂糖糕照片之后的,倒也有正经的沟通与说明。
毕竟这涉及到她和洛洛的安全,又在他熟知的范围之外,对象肯定很着急吧。
安各虽然不涉黑,但查查黑市里有谁暗自想要自己的人头,还是比他快很多的。
至于查出来的结果……
就像【那个杀手组织出动了多少人,你用什么方法解决的】,安各暂时不想说出口。
她领着安洛洛静静穿过大宅幽深的回廊,迈入厢房,无视了那些亲戚形形色色的眼神,又在铺满医疗器械的病床前顿住了脚。
“曾祖母快死了,去和她道个别,洛洛。”安各听见自己冷冷地、毫无滞涩地开口,“还有,躺在另两张病床上的,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应该也快死了。”
安洛洛懵懂地点点头,快步跑过去道别,清脆单纯的“祝曾奶奶早死早超生”在厢房内格外响亮。
昏迷中的老太太已经没了抬眼皮的力气,可另一张病床上的男人,听见了什么,颤颤巍巍地支起胳膊。
安各的父亲满怀憎恨地看着她,嘴唇似乎要拧成一条蜈蚣。
“野鬼……滚……”
安各咧开小虎牙冲他笑,还特意挑着女儿背对自己的时机,竖起了中指。
“哎,野鬼亲自来克死你了,高兴吗?”
第151章 第一百零四十八课 出生之前不能选择父母但出生之后可以选
安各很少想起自己的父母, 大多数时候,她直接当那两个人不存在。
……连“丈夫去世”这种事她都能拿出“没必要在乎死人”的理由,说服自己把他抛之脑后享受生活……
安各甚至不会感到羞愧, “你死之后我会快乐地好好活”, 这话她对着洛安本人也说过很多遍, 也做好了承受他对自己的失望与反感。
……但他为什么会一脸灿烂地赞同这种言论呢,一副“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的表情……
果然, 她那时就该察觉到,对象的人生观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对洛安尚且如此, 对那两个没有才能、远见、自知之明或半点利用价值的人,安各就更冷漠了。
报复他们还要浪费她的时间与金钱呢,无视就是对那些人性价比最大化的方案。
区区垃圾父母罢了,有什么好刻意在意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能这么幸运拥有一双好父母的, 她只是有点倒霉,出生时踩中了小概率事件而已。
踩中了就中了吧,哪怕顶着糟糕的概率出生, 之后的人生也不能变成一部复仇剧啊,如果真要把自己雏鸟时期遭遇的糟糕事情糟糕人一个个暗暗记在心里、再挨个报复回去, 她根本就没时间过自己的生活。
厌恶?怨恨?似乎是没有的,毕竟, 强烈的负面情感, 也建立在正面情感的基础上……
有爱, 才会有恨。
“对父亲的孺慕”“对母亲的依赖”, 这种东西, 从诞生起就没有过。
记事起她第一次学会“父亲母亲”这个词是从仆人口中, 对着镜子,看服侍自己的人略嫌弃地拿着粉扑涂抹她脖子上的淤痕, 嫌弃地嘟哝“身为父母也不知道为我们这些仆人多考虑些吗,万一被怀疑是我们掐的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安各远在明白“父亲母亲”意味着什么之前,就习惯了他们轮番过来试图掐死自己的事实。
安各远在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牵着父母手喊爸爸妈妈之前,就习惯了挥拳锤向亲生父亲的脸。
……挨打当然要反抗咯,她起初想进地下拳馆也不是为了发展兴趣爱好。
打不过的时候要像豹子那样拼命逃跑,打得过的时候要想豹子那样重重挥出利爪。
——被名为【父亲】的家伙摁在地上打时,又瞥见【母亲】怜悯地袖手旁观时,她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哦,非要说的话,她其实也是被“家暴”过的?
但也不算吧,“家暴”只是施暴者宣泄自己无能狂怒的情绪,可父亲打她母亲掐她……
是真的为了杀死她。安各看得清楚。
……他们想杀她,也正常,安各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两个娇生惯养的人,一场大家长压迫下的政治联姻,互相把彼此视为枷锁也互相折磨,折磨久了却也产生了一点点的感情……然后,把彻底修复关系、重获家族地位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诞下嫡系的第一个子嗣后本以为能扬眉吐气,结婚成家的男人能顺利接过长辈的权柄,诞下子嗣的女人完成联姻任务后就可以奔向自由……结果呢,却发现后者是个“闯空门的野鬼”,所以连带着也被家族所厌弃。
因为她是个野鬼啊,是他们眼中的天煞孤星,把这种脏东西带进家族的人,安老太太当然不乐意让他们处境愉快了。
安家香火繁盛,两个指望从长辈指缝里求富贵自由的年轻人,折磨他们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哪怕是和她这个小小年纪的“野鬼”比,安各的父母也更好欺负。
安各能抱着老太太的腿咬出血,能对着祖祠大骂她是老不死咒她早死早超生,他们能吗,敢吗?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安各的父母趁她弱小时屡次试图杀了她,又在她学会挥拳、拥有婚约后完全无视了她,在她面前成了嘴巴被针线缝住的哑巴。
所以安老太太每次被安各气得两眼发黑后,也会去找她的父母,责骂、教训、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惩罚他们。
是你们生出来的祸胎,是你们造孽带进来的野鬼,跪下,磕头,休想拿走安家半分权利。
——这也是安各如今能这么洒脱地无视他们存在的原因。
哪怕她不动手,他们也足够惨了。
安老太太一直、一直、一直暗暗折磨着他们,安各这些年来给她带去的怨气,安老太太完全发泄在了她的父母上。
所以安各乐意冷眼旁观,当他们的求救与嘶喊不存在。
反正那位大家长不至于真正弄死儿子和儿媳,也不会少你们吃吃喝喝,闲来无事骂几句跪几下做做规矩罢了,有什么难忍的哦?
不就是给人当狗嘛。
在老太太的安排下结婚生孩子拿股份拿地位时乐意,怎么现在就觉得服从老太太安排痛苦得不像话啦?
……嗤。
安各移动指尖,轻轻把它点在了男人愤怒的脸上。
平心而论,即便上了年纪,这也是个帅气男人。
只是多年来自暴自弃,沉迷酒色财气……
又被老太太压着,不得不拿出“血亲”的身份,隔空用那些玄学的小手段诅咒她……然后被反噬成了这幅枯槁模样。
笑死人了。
安各咧嘴,猛地动手,拔掉了他一把头发。
“哎哟,父亲,怎么没力气起来打我了?”
男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青筋直冒,眼球几乎要瞪出眶外。
他脸上的神情只有极致的愤怒,与隔壁床满脸幽怨的女人对比,男人要有骨气得多。
也愚蠢得多。
那个女人还指望用“母爱”重新唤回她的孩子得到荣华富贵呢,你却依旧把杀意和厌恶摆在脸上,真觉得我仍然是那个连逃跑也跑不快的小奶娃?
粗暴、霸道、沉默又冷酷。
……所以我才讨厌那些“极具男人气概的男人”啊,安各想,估计是小时候被这样的父亲打了太多次吧。
每当你攥紧拳头,每当你一言不吭地走近我扬起手掌……
安各撕下他的头发,又握拳,直接砸了下去。
“父亲。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走近我时,从未给我带来恐惧。
疼痛、暴力,只驱使我更想把拳头挥回你的鼻梁上,让你尝到更粗暴疼痛的东西。
谁让我也是你的女儿呢?
“嘭”地一声,远超常人劲力的拳头重重砸下,锤在男人的枕边,整张病床都发出了不详的尖叫声。
检测仪里的心脏线路瞬间攀升,男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恐。
安各缓缓收回有些发红的手,松松指节。
那是成年人棱角分明的手。并非三四岁小孩的手。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安各再次抓住他的头发,也不管那旁边是不是还有一块正在流血的头皮,“你,父亲,快死了,而我正在进行临终关怀。对一个快死的人做什么都很容易,所以态度好点,知道吗?”
“……”
是这样。
濒临死亡、躺在病床上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这是安家大宅,即使老太太就躺在几米之外,即使周围站着许许多多曾与他同仇敌忾、一起仇视这个野鬼的“长辈”……
没人愿意发出声响,打扰安各的行为。
安老太太一死,再没人敢与安各叫板了。
或许,哪怕是安各此时直接把他掐死在床上,那帮惯会趋炎附势的人也会帮她埋尸吧……
“接下来,我问,你答,摇头或点头,懂吗?”
“……”
他点了点头。
“是你们要杀我,还是老不死的要杀我?”
摇头。
“哦,老不死的逼着你们两个杀我……是玄学界里的什么诅咒吗?必须有血亲,所以才用了你们?”
点头。
“因为没杀我成功,你们三个都被反噬了?”
点头。
……目前为止,基本也符合她的调查与推测。
安各只是在确认信息,她又摸索着问了几个问题,直到检测仪里的心电图声越来越微弱,男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