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认识到爸爸妈妈的颜值不是这个世界的平均值, 哭;
过生日的时候不小心把生日蛋糕掉在了自己新买的白蕾丝裙子上,哭……
哭, 哭,哭。
说这小丫头娇气吧, 倒也不, 她活蹦乱跳一身是劲, 儿童节代表全班上台表演话剧时磕破了膝盖还能继续抓着木剑和盾牌呼呼挥舞, 仿佛真是古典角斗士本尊驾到。
说她坚韧吧……下了台递了水, 他拿过创口贴弯下腰问她“膝盖痛不痛”, 她愣愣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一副“原来我磕破膝盖”的恍悟, 然后……
然后“嗷”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小木剑小盾牌甩在一边,哇哇哭着坐地上不起来,仿佛膝盖上那个小口子直接把腿弄断了,要抱要哄要糖果,不给就嗷嗷哭着喊痛。
安洛洛小朋友中气十足,所以哭起来的气势也和其他小女孩不同,绝非细声细气、抽抽搭搭,她的哭声堪称“恢宏”,只听得人想把苍穹捅开,找找里面有没有什么来自神明的音量键,能把这小家伙直接静音了。
……久而久之,有时候看她眼睛里转着泪花张开嘴,洛安的太阳穴就开始幻痛。
安洛洛:“呜哇哇——爸爸——还有我的玩偶——”
“知道了,爸爸给你重新做一个,不着急不着急。”
洛安没有哄她“不要哭”,只是接过女儿,把她抱在怀里颠了颠,便熟练地转移话题:“洛洛的绿山老虎玩偶不见了是不是?爸爸给你再做两只小老虎好不好,想要什么颜色,也可以搭配不同的小衣服……”
安洛洛果然就被移走了注意力。
“不同的……呜……小衣服吗?”
“不同的小衣服。”
“想要什么颜色……都可以?”
“都可以。”
“我的小手链……”
“爸爸重新编。”
“还有裙子……”
“一个小洞而已,能补上的,放心,洛洛还可以再添图案上去,就像在自己的小黑裙上选配饰,洛洛想加什么加什么,挑好了告诉爸爸,爸爸保证立刻帮你补好裙子。”
“……”
爸爸从不说假话,他保证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崭新的,加上了我自己选择的独一无二的图案的黑色小裙子。
安洛洛小朋友有点开心,她很响亮地抽噎一声,伸手想抹眼睛。
洛安迅速拿下了她要抹眼睛的小手——手心还沾着些灰,抹到之后发生感染就不好了。
他清楚,当女儿打算伸手抹眼睛,就是哭泣告一段落,快被哄好的迹象。
这时趁机把她抱走,带去温暖安全的地方,准备点吃的喝的再在她眼前放部动画片……大概就彻底没事了。
“洛洛乖。爸爸带你回家好不好?”
“呜,可我的小蛋糕——”
“打包走妈妈订的那些小蛋糕,我们带回家吃。”
“呜呜……好……”
见她点头,洛安赶忙从口袋里拿了湿巾把她的手揩干净,又找出干纸巾擦去了安洛洛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这位小朋友的哇哇大哭是真的很用力,绝对不顾忌半点形象的。
“别哭了洛洛,”这时劝说才有效,“干净的洛洛这么漂亮,再哭就要丑了。”
安洛洛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被擦干净的小脸,抽噎着止住眼泪。
洛安有条不紊地做完了这一套熟能生巧的“哄女儿不哭”,效果堪称完美,但他依旧没有放下绷紧的神经,要问为什么……
“呜呜,呜,老婆……”
这一次又不是他单独带着洛洛。
后面那只穿着西装西裤高跟鞋的成年豹豹,她哭起来更难哄。
洛安有时真的很感叹遗传的奇妙:泪腺发达,哭势浩大,一哭就没个尽头……这些特征,女儿和妈妈像了个十成十。
他自己从小到大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她们俩倒好,似乎要帮着他的份哭出一条江来。
安洛洛小朋友和她的宝贝妈咪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除了那双特殊的眼睛,洛安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呜呜老婆你不理我……”
——哦,倒也不算十成十,女儿顶多就继承了妈咪八成的泪腺吧。
洛安没有阻止妻子一边嗷一边贴过来往他肩膀上蹭眼泪鼻涕的行为:家里两个女孩没有一个哭相优雅能称得上“梨花带雨”的,他早麻木了。
反正全家人的衣服都是他负责洗,鼻涕眼泪蹭哪里也没区别。
抽噎中的安洛洛小朋友:“妈咪……不要哭了……哇……”
来了来了,回响二重唱。
眼见着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儿又要被带哭,洛安只能反抓住了妻子的手。
“豹豹,振作点,”他小声道:“女儿我先带走哄,你去擦擦脸洗一洗,前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你露面安排遗产的事。”
他之前过来时被不明煞气阻挡了几分钟,实在着急,便直接开瞬移法阵过来了,所以便绕开了前宅的那些安家人。
洛安既没身份,也没有来此处的痕迹,如今他不好出面,只能劝说妻子回到葬礼现场主持大局。
台上人悼词念到一半她便脸色大变跳起来跑了,跑到一半还打破安全柜拎了一把消防斧杀气腾腾地远去……安家这场葬礼还有记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各的行为怎么也说不过去。
虽然他更想把对望大哭的妻女一起带走安顿好,什么重要葬礼老宅遗产,谁稀罕谁去管——
但如果他这时代替安各出面解决,明天的报道头条就会是“下一代安家领头人疑被小白脸挟持”之类的离谱猜测吧。
“豹豹,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呜呜呜,我不,我难过!”安各揪着眉毛攥紧了他的手,仿佛刚才抓紧消防斧:“我女儿哭成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呜呜呜——”
“洛洛已经快好了,你也别哭。”
“呜呜呜可是不是我哄好她的,哇哇哇哇老婆为什么我不会哄女儿——”
唉。
越哄越来劲,又不能不哄,真不愧是母女俩。
哄她们不哭的方法,洛安烂熟于心,不用查资料就能写部教科书出来。
可是哄女儿能使用玩具、衣服或糖果,哄妻子却麻烦多了——哭上头的豹豹只能用亲亲哄,一个还不够,起码三个以上。
此时安家人和记者都在前厅找她,怀里的女儿哭声渐缓却还在抽噎,他总不能在这时搂她亲她啊。
又轻声劝了几句后,洛安发现自己温和的语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妻子哭声更响亮了,她甚至委屈巴巴地嗷出了“我今早都没有得到早安吻”。
她哭上头的时候,每件小事都能翻出委屈来。
再这样就收不住了。
洛安不得不沉下声,点名强调:“安各。你去洗把冷水脸吧,前面不是还有工作忙吗,遗产划分、产业移交什么的……很重要吧?孩子就先交给我,你去忙你的事,安各,冷静点。”
妻子哭声一顿。
她不嗷了,不喊了,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神色和话剧表演结束后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模一样。
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你去忙你的工作”,而是“你膝盖上的伤痛不痛”。
似曾相识的神情,脾性相仿的母女俩,洛安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下意识阻止:“别……”
安各已经“哇”地一声嗷了出来。特别委屈。
“你竟然指名道姓赶我走——我的老婆心里只有我的工作,我的老婆心里根本没有我!!”
洛安:“……”
听听,这是不是人话。
“安各。冷静。”
安各嗷着嗷着就断了腿般往下倒,深得话剧表演被磕伤时的安洛洛小朋友真传——不,已经分不清这两只是谁真传谁了。
安各哭天抢地:“老婆呜呜——凭什么凶我——我老婆竟然对我大呼小叫了!!”
我只是说了你的姓名而已,这是哪个宇宙的大呼小叫。
刚才细雨阵阵,地上有积水,眼见着妻子要不管不顾地往地上扑,轻则弄湿衣裤重则磕伤膝盖……洛安只能放弃所有顾忌。
他飞速抽了一张湿纸巾盖在女儿的双眼上,小声叮嘱:“洛洛抓着它,闭着眼睛多敷一会儿,防止你眼睛肿。”
爱美的安洛洛小朋友深以为然,立刻抓住纸巾盖住了眼睛,仔细敷肿。
湿纸巾最后一角落下,盖过爸爸伸向妈妈的手。
估计是为了防止妈妈摔倒在地上吧,安洛洛抽着鼻子想,妈妈真的很不擅长保持平衡啊,抱住我时总把我往她胸口摁,和爸爸讲话时总往他肩膀上倒。
敷眼睛敷眼睛,不能肿起来……一二三四五,上山捉老虎……
然而,不知为何。
安洛洛小朋友心里已经数到五十几,上山捉了好多好多只老虎,爸爸依旧没有发声让她停止敷眼睛。
明明才下过雨,空气里全是湿意,可安洛洛一直等到湿纸巾里那点泛着薄荷香气的湿润感一点点被晾干,也没等到爸爸叫停。
她捂着已经变干的纸巾,总觉得再敷下去没什么用了:“爸爸……”
“好了,走吧。”
爸爸终于伸手拿下了她脸上的湿纸巾,神色如常:“洛洛先和爸爸回家吧,洗洗脸换条裙子,然后爸爸再带你回来找妈妈。”
安洛洛还惦记着自己的自助餐小蛋糕:“可是妈妈,甜品台那边说好订给我的小蛋糕……”
妈妈轻咳一声,姿态重新回归了大人特有的镇定:“一定给你打包留好,放心放心。”
安洛洛小朋友刚想点头,可又有点犹豫。
她看向突然站姿挺拔、似乎重新冷静下来的妈妈。
“妈妈你怎么啦?很辛苦的话就不用给我留蛋糕了,还是赶紧去工作吧。”
妈妈:“……没什么,妈妈就是刚才哭得太激动了,没有很辛苦。”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