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他这人很会算计,很会演戏,脑回路奇异,认定了什么事情后绝不仅仅是钻牛角尖的程度,是钻百慕大三角完全断联不听人话的程度……
“那不一样。”
安各翻过一页文件,敲了敲手里的签字笔:“我的丈夫的确性格上有些缺点,但人无完人,谁都有缺点。他的小缺点和他性格温顺容易受欺负并不冲突。”
裴岑今:“……”
裴岑今:那家伙原来每天跨进家门后都会给自己施展人格改造术吗。还是失传已久的大型幻术啊。
“弟媳啊,你是不是觉得他的破烂只体现在算计这方面上……”除了智谋明明还有很多!
拿着惊人的武力值到处拆迁办、拿着异常狭窄的心胸到处记仇报复人,最破烂的就是拿着奇异的脑回路肆意作死啊!
爱算计人只是他破烂内核的冰山一角而已!
“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也不用再强调一遍。我已经大概认识到他在行业里是顶尖水平,能力很强……”
安各不懂对方怎么就揪着这点不放了,还质疑她的担忧——“知道他很强很厉害”与“很担心想要保护他”完全不冲突吧?
她记得媛媛美女介绍过,裴岑今是排名最前的大师兄,洛安的辈分比他还小些,两个人应该是兄弟相称的。
按照老婆对传统规矩的执着程度,“长兄如父”,他应该礼数周全地尊敬着裴岑今,两个人经常搭档,那关系也应该不错……
可这位裴师兄怎么总一副“你有没有搞错啊师弟很烂你快和我一起骂他”的样子,完全不担心他会不会受欺负……如果是真心关注他的亲友,总应该多多保护他吧?
“工作能力和性格好坏是两回事。况且,我虽然还不了解你们天师这行的种种,但肯定很危险吧?类比一下,消防员的妻子再明白丈夫业务能力纯熟,也依旧担心他会在火灾现场遇难吧?”
裴岑今:不担心。那家伙不救火,他只会是制造火灾现场的那个。
“总之,旧事不提,我现在真心担忧他的安全。”
安各颇为烦躁地又敲了敲手里的签字笔:“他昨天出门去裴先生那里,真的没有受欺负吗?”
裴岑今:“……真的没有,一个成年人下午出趟门能受什么欺负。他就是去我家里看个电视……和我一起看球赛。”
总不能直接说“借我的电视机反复体验死亡吧”,他没胆子,也有脑子。
安各愈发狐疑:“他喜欢看球赛?我怎么不知道?他独自在家时明明连电视都不会开。”
裴岑今:“……陪我看,陪我看,昨天不是那什么xx联赛,我的鸡翅买多了吃不完所以……顺便他还给我带了花生米和爆米花,帮我做了晚饭。”
这也是实话。
安各:“……”
哦,他还会跑到别人家里做晚饭啊。
昨天也没告诉她具体在裴岑今家里做了什么。
“别放在心上嘛,”察觉到什么,裴岑今大大咧咧补充,“师弟没结婚之前都是和我合租的,他经常包办我的一日三餐……见到我的冰箱空了肯定看不过去要填满,只是顺手的事。”
安各心里更怪了。
他去给他师兄做晚饭就做啊,为什么昨天回来后一个字也没跟她提?
这种“偷偷去青梅竹马的前女友家里拜访、顺路把饭做了、再回来找现女友时却一声不吭”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话说,裴岑今的确从小和老婆一起长大……见过许许多多我没见过的老婆……各方面都比我更了解我老婆……以前工作在一起生活也在一起……老婆这人也没什么朋友,估计就裴岑今一个人能和他聊天谈心……
不,不能再细想。
……我可不能沦落到吃一个疤头肌肉壮汉的醋啊!
“我知道了,裴先生这么了解他,你说他没受欺负就好。”安各用几声咳嗽调整了自己有些阴阳的语气,“主要是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太真实的梦,可能多想了些……裴先生,你对那种很偏僻的、狭窄的小巷有什么特别印象吗?”
“小巷?哪里都有吧,狭窄的小巷。”
这次话里的疑惑很真实,看来裴岑今的确不知道那个场景。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噩梦,只是太过真实,她不能再自己吓自己了。
“那就好,谢谢裴先生帮忙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安各翻了翻记事本,“一直说要正式和裴先生吃点东西聊聊天,却也一直没时间……下个周四怎么样,我会让秘书预约好餐厅。”
裴岑今连忙摆手——意识到通话界面看不见动作后又赶紧道:“不用这么客气,几句话而已。”
“我会叮嘱童童秘书预约她最喜欢的餐厅,然后送你几张充值会员卡。”
“老板想什么时候和我吃饭就什么时候叫我一声,我随叫随到。”
不叫弟媳了啊。
简短说了几句,记上行程,安各便挂断了通话。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尽早腾出空和裴岑今本人单独见面……调查不调查的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搞好关系然后套出幼年老婆的猫耳头箍视频……咳咳。
而且这次通话还佐证了几点,一,老婆昨天下午背着她做了必须要隐瞒她的事情,二,梦里的一切未必真实发生过,不用过度担心。
……其实他抽几个小时单独见见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她为什么总是怀疑老婆那几个小时的行程呢?
嘴上说着“老婆你也要有自己的个人生活”,可他只是去朋友家里烧顿饭菜没告诉她而已,心里就越想越不是滋味……
果然是被老婆惯坏了。
明明已经顺利得到原谅,却还想要夸奖,得到了夸奖后想要更深一步的了解,他便主动带她去参与工作……但这样也不够,她甚至开始想要知道他的所有行程,“回到蜜月期”,黏黏糊糊在一起……
这样可不行啊,花了七年才学会的“经营感情”,可不能在他回来后抛到一边,重归任性。
而且,就算她超级想继续黏着老婆,哪怕真的花上24小时也完全不够,黏老婆黏久了就开始想念曾经的蜜月期……不,不是想念,而是幻想。
长达七年多的空窗期,虽然她没找别人,但的确看了不少东西打发单身需求。
……要是能像最近的小黄文里那样,切断一切通讯停止一切工作把女儿托付给别人,然后关在异国的酒店房间里度过衣服穿了就撕穿了就撕的数星期……吸溜。
得寸进尺就是她这种家伙了吧,几个月前还在望着墓碑想“如果他能原谅我曾经的疏忽就如何如何”,现在已经开始期盼“如果他能满足我这七年来每个奇怪的深夜成人幻想”了!
可是、可是、不管脑子怎么想,不管嘴上怎么说——
“豹豹?在开会吗?……我进来了。”
门被敲响,老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端着托盘。
他把热茶和饼干放在安各手边,很小心地推了推桌边摇摇欲坠的文件。
“我能帮你整理一下吗?如果你现在方便……”
安各把手里敲打的签字笔往旁边一抛,拿起饼干往嘴里塞,点点头:“昂。”
老婆便弯腰帮她整理好办公桌上这一大堆——真·大山堆般——庞杂、繁琐、几乎淹没安各发顶的文件们。
他知道安各审阅文件的习惯,很快就把“批阅过”与“未批阅”分开,摇摇欲坠即将雪崩的文件堆们逐渐变成两叠整齐且高耸的山峰。
安各恨恨地看着它们,嘴巴都快把饼干嚼出橡皮糖的劲来。
——偏偏、偏偏在她超级想黏糊老婆的时候,多出了这么多的工作!这·么·多!
昨天刚黏着老婆吃完饭、还没等女儿上床呢就被下属数通电话叫走,对安家那三个人的调查取得了大进展,又成功联系到了玄学界内部的监管局,而且绿山那边收集的人脉也传来消息——
多方面多角度突破,当然是好事。
坏事是她骤然多了一堆必须立刻推进、亲自紧盯的紧急工作,最后直接在外通宵工作了一整晚,根本没空回家和老婆继续黏糊了。
……被突然叫走的时候洛洛还没上床,所以她出门前连一个吻都没有!没有!
然后呢,好不容易忙完,回家才睡了个囫囵觉,又被数通叮铃叮铃的电话叫起来。
洛安给了她钥匙,又用搜魂的方式找到了安老太太转移走的东西下落后,便把线索交给了妻子,安各安排的人在昨天凌晨四点查到了具体地点。
那是个保管在私人银行里的仓库,仓库里面……是成山成堆的不动产交易记录。
土地,房子,湖泊……来历不明,署名杂乱,年代从泛黄的盖着大拇指血印的宣纸到崭新且锋利的A4纸合同,每一份记录都有密密麻麻的附录。
安各粗粗扫了几眼就明白,全部是属于安家近百年来的灰色交易,甚至也有黑色交易。
这东西不能交给下属分类代看,假如曝光,她即使完全没参与过这些交易,手头的生意也会受影响……只能她亲自过目,最好看完就销毁。
于是,第一个文件山堆√
再然后,监管局向她递来合作邀请,她和对面视频会议扯皮了三个多小时后,成功达成了利益交换,得到了监管局内部可公开的所有玄学界世家派系资料。
于是,第二个文件山堆√
再再然后,女儿遇袭之前安家祖宅外围有行人目击到异常的红色雾气,说法不一的口供……绿山拍卖中由16号提及的地宫,与季家旧宅……再加上自己产业的日常事务,最新的一批投资项目报告,尤其是紫海开发项目的相关人员,突然遇上几起车祸……
第三个文件山堆√
第四个文件山堆√
第五个文件山堆√
第……
工作它突然就浩浩荡荡地列方阵过来了,开运动会般兴高采烈地围拢了豹豹,完全没管安老板近乎崩溃的心,也不管她有没有亲到老婆,想不想和对方继续黏糊。
工作、工作、工作……
在最不想工作的时候,偏偏被成山成海的工作淹没了!!
没关系,安·工作狂·各撸起袖子,告诉自己,今天是星期五,早点做完工作就能早点继续黏糊,这和暑假作业花一天做完然后整个暑假疯玩是一个道理,爆发吧,我的小宇宙!
然后,星期五早上六点,被下属叫醒的她才睡了几个小时,就立刻钻进书房里,闷头工作到现在。
没理女儿,也没理老婆,进入了堪称忘我的工作状态,直到现在。
现在。
星期五晚上十一点半。
期间老婆端着托盘小心翼翼进来,给她送了饭菜、零食和饮料,不发出任何声音,茶杯还时不时自动续热水……仿佛老母亲在伺候准备高考的学生……
所以她饿倒是没饿到,待的环境也算舒服。
因为有一个贤惠的老婆啊。
但她要处理的几乎全是决策性工作,没办法一味地放空脑子机械劳动,脑子嗡嗡地放在正经事上高速续转数十个小时后——
安各开始狂躁敲笔狂躁嚼饼干,满脑子都是:“老婆!!我要老婆!!”
正帮她整理已批阅文件的老婆:“……豹豹乖,清醒点,我在这里。”
是啊是啊,老婆就在这里,我明明有一个贤惠又美丽的老婆可以黏糊,可我为什么要在星期五晚上坐在这工作!!
呜呜……不想工作……呜呜……但是不继续工作的话周六周日全天也要继续耗在书房里工作……呜呜呜……再见了,原本可以发生在周六周日的亲热约会,你好啊,必将发生在周六周日的加班地狱……
安各原本还能勉强绷住。
可是老婆整理好文件,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辛苦你了,豹豹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