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同学,给你,毛毛星球牌成长牛奶。”
“……”
安各默默坐直了,接过那盒可可味的毛毛星球牌成长牛奶,并默默抠下了饮料纸盒背面附赠的豹子小画片。
……她就是正在沉迷这个牌子甜甜的成长牛奶,还热衷收集上面的卡通豹豹画片啊!可这么丢脸的事这个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她明明维持着会喝威士忌的与众不同的叛逆神秘气质吧!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吗!
穿着白大褂的美丽老师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镜片后的眼睛隐在背光里,安各有点看不清他具体的瞳色。
……应该是常人的黑色,对吧?
“所以,同学,来咨询室,有什么烦恼想说的?想和老师谈点什么吗?”
“谈恋爱。”
老师笑笑,再次举起了自己的手。婚戒依旧闪耀。
安各:“……谈我最近最巨大的烦恼,一见钟情的美丽老师有结婚对象了,我还念念不忘该怎么办?虽然当小三不道德、师生恋也不道德,但我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道德,只有老师的脸。”
果然把婚戒戴上的决定是正确的。
“老师的建议是,同学,你应该好好学习,专心成长。”
美丽到晃眼的老师笑了笑,那个笑依旧平静又淡泊,仿佛她的言行不过是小孩子打闹。
“高二了,最近学习压力很紧张吧?”
安各龇龇牙,抓了一把自己莹绿色的短发,又一脚蹬起,大剌剌地翘出一个二郎腿。
“老师你看我,我像是会好好学习的家伙吗?”
像啊。
老师叹息一声,摸到自己脸上遮掩用的眼镜,“嗒”一声轻放在桌上。
茶色的眼睛漠然又透明,属于成年人的威严与家长的气压一起卷过来。
“腿收好。”
“……”
“背挺直。”
“……”
“坐正了,脚从桌子上放下。”
“……”
“今天作业写了吗?”
“……”
“拿出来,在老师对面写。”
“……”
第254章 第二百零四十课 脸皮的厚度随着岁月流逝拉厚又拉薄
谢天谢地, 安洛洛小朋友赶在洛安自己和自己再次打起来之前跑出了衣帽间。
“爸爸不是说,要在吃午饭时告诉我那个消灭邪恶的重要大计划吗!爸爸我们快走吧——哎,爸爸你们在干什么?”
安洛洛一把冲下楼梯——又吃惊地顿住了脚, 摸出自己放在家里的小手机。
“我、我可以拍照吗?”
拿着梳子正扯对方头发的洛安:“……”
拼命上跳也想拉对方头发的小斗笠:“……”
真·互扯头花的打架。
……他能怎么办啊!他还能怎么办!未来的自己仗着那么——那么可恶的身高就欺负他、威胁他、还说要拍下他这样不得体的表现发给他敬爱的姐姐——个子高高的手臂也长长的, 手机一举他就怎么也抓不到了, 他又不会飞——这时候想要反抗只能往上跳啊,但自己被讨厌的长胳膊摁着梳头又没办法凭空起跳, 唯一能借来往上攀的是这家伙垂下肩膀的长发——
反正他本体都死了,发根也好毛囊也好全是静止状态, 扯几根头发根本不会像活人那样掉下来……估计吊着几桶水晃也不会脱落……那他情急之时拿来当攀岩绳怎么了!总不能拽着他衣服扣子往上爬吧!
别看表象啊,这可是很凶狠很认真的搏斗!
的确,洛安能摁住这一身杀气、满心不情愿的小家伙强行梳头,也是因为他垂在耳后的、较一般男孩长许多的头发。
就跟抓小尾巴似的, 他一揪,这小孩就不敢大幅度挪动了。
无归境洛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他自出生就开始蓄发, 对头发的重视就像对骨子里那份“规矩”的重视,被别人扯住的感觉肯定是异常不安、恐惧甚至产生杀意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 他第一次被扯头发是师兄干的,也因此他才报复了师兄……这么多年……
但是由他自己揪, 目的也只是梳头整理不是挑衅侮辱, 应该还好?
洛安并不明白, 经历过“错拿吹风机当武器”“错使吹风机把自己吹出狗毛”“威胁屡屡碰壁又屡屡被反过来威胁”等糗事后, 小斗笠已经充分“反应过激”了。
不想、不想、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丢脸的摸样——尤其是那个安洛洛!她前几天还在学校拉着他去看高年级的女生打架, 她亲口跟他介绍了什么是“互扯头花”——他现在可没做那种小学女生怄气的事情啊!他只是一门心思想抓住敌人的弱点!
……洛安倒不知道这小孩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矜持, 他已经是个历尽千帆的成年人了,丰厚的阅历早就塑造了丰厚的脸皮。
况且, 妻子、女儿、甚至小时候的师兄,他被扯头发调戏的次数多了去了,早已麻木。
安洛洛吃奶时,他还不得不花了好一番功夫跟女儿解释清楚,你的玩具小奶嘴在那边,能不能把爸爸的头发从嘴里吐出来呢。
……带娃实在是能消磨人许许多多的羞耻与矜持,洛安刚和妻子结婚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面无表情地闯进妻子睡觉的卧室里,在她看不见自己又睡得死沉的前提下,戴上手套扯开她的衣服,拿过自己焦头烂额调查到的必要工具,一边比对着脑内的“催乳穴位图”一边实际操作着疏通、按摩、挤满瓶子。
……他能怎么办,他有一个刚生完孩子就去到处出差开会、成天通宵肝事业、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便睡得不省人事的工作狂妻子,为了不饿死女儿不疼死妻子他还能怎么办。
……正常女人产后涨奶应该会疼的吧!再不济也应该有点反应吧!睡得死沉死沉被开了乳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一觉醒来那家伙敞着衣服看了眼胸口,再看一眼洛洛就“哦喂过奶了”然后重新倒下继续睡——她到底是有多粗的神经!
开奶、催奶、想方设法地按摩预防乳腺炎、找来资料搞懂吸奶器的正确使用手法、观察好各方面的身体反应……在妻子的世界里,就变成了“一觉醒来好轻松哦”“大概是梦游着把奶喂了吧”这么简单的事。
无归境重重规矩养出的羞耻心,就在这女人的超粗神经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色心是什么,帮忙吸奶play是什么,别想了,不存在的,阴煞连手都不能直接碰她,这种时期还想凑近做什么。
婴儿篮里那个不满意了随时会哇哇大哭,然后拽下自己的袜子自己的脚趾头乱吃一通;
卧室床上这个一旦醒了就会挺着涨疼的胸三下五除二暴力一挤,然后套上西服去工作……
头好疼。
心好累。
明明已经做鬼了,还是时不时想再去死一死。
仪态是什么,矜持是什么,家里就一只咬手吃脚流口水的爱哭崽子,反正没人能看见他……
洛安麻木地扯下一片黏在胳膊上的尿布,又直接扯过自己的发梢,递给那蓄出两泡眼泪的崽子。
“奶在锅上热了,不准哭,饿了先嚼这个。”
于是崽子啊呜一口把爸爸的头发包进嘴里。嚼嚼。傻笑。
爸爸:“……”
爸爸模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最讨厌被扯头发,很多年前师兄只是抓了一把他就回揍了好几个月,很多年前哪怕是妻子想抓他也只允许在晚上关灯后……
现在爸爸冷漠地看着自家崽往嘴里塞冰激凌般狂塞他的头发,也不怎么嚼得动,没长牙的嘴里漏下咕嘟嘟的口水。
这麻烦玩意儿。为什么不能弄死她。
“爸爸?爸爸?爸爸你们好了吗?”
洛安眨眨眼。
……不再是一个人的房子,也不再是那个神经痛的带婴时期,面前两个半大孩子拥有足够的自理能力,一个含恨瞪着他,一个天然又无辜。
洛安回看小斗笠暗恼的眼神。
“别……不准……放开!我自己梳头!”
将来你要突破的廉耻多了去了,他不禁想,真正的折磨还在后面呢,我做的这点算什么。
……武力值倒是不需要担心,是不是该多训练一下他的脸皮厚度啊。
不过洛安还是放开了梳子,拍开了小斗笠死拽自己发尾的手,又接过了女儿。
安洛洛看了一眼匆匆背过身梳头的小斗笠。
虽然她对这个讨厌小孩长什么没兴趣,但……
“爸爸,他才刚洗完澡吧,而且还在我们家不在学校了……这里他也要继续戴口罩帽子吗?”
洛安自然道:“他现在脸皮太薄,自然要拿东西多挡一挡。”
小斗笠:“……”
小斗笠无法反驳,他忿恨地挪去角落里继续梳头。
未来的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可恶的大人。
安洛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学校把他带到家里的缘故,总觉得那小孩的背影越看越眼熟……
“安洛洛。”
后方编辫子的爸爸突然开口:“别拽我头发。”
安洛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自然地又拉了拉:“爸爸,可你刚才给他拽啊,我下意识就想玩玩……小时候好像经常玩吧?”
“好吧。”爸爸叹息一声,“但不许吃。”
“……谁会吃别人头发啊?流口水的弱智才会干这种事吧?”
回忆辛酸如潮水,洛安麻利编好辫子,拍了拍自家小弱智的脑袋瓜。
“想选哪种发卡?”
一盒子亮晶晶的发卡推过来,和每个坐在餐桌旁的早晨一样。
……虽然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但爸爸,就算你刻意这么做,也没办法把上午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删除,仿佛轻松地在中午重新读档啊。
安洛洛想起了他的右手。她注意到爸爸给自己编头发时刻意换成了左手。
“不要发卡,我不想打扮了……”她望了一眼角落里嘟嘟哝哝在头顶正帽檐的小斗笠,“我也随便戴顶棒球帽吧,然后我们快点出门,爸爸,你要履行诺言,好好坦白,不要再骗我。”
……她不是只要打扮起来就会被吸走注意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