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是周日中午,她大惊失色地反问老婆“怎么没叫我起来嘿嘿嘿”,老婆无语答复“我又不是什么禽兽”。
谁啊,谁能忍心把陪着女儿玩累的妻子强行弄醒啊,她真正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当然也不会再起那方面的兴趣——不管生理上有多么不满。
说到底,某人的“欲求不满”还是大部分建立在“心理得不到回应”“情绪上被拒绝”的基础上,当妻子非常热情积极地表示“老婆老婆其实我还有很多期待已久的方法嘿嘿嘿”时,洛安本身的“不满焦躁”便被缓解大半,剩下那些纯粹生理上的冲动就非常平和了——
说到底,一个做鬼时就不会轻易失去理智、能把积蓄八年的空窗期仅仅控制在一夜加一上午还没真正越界的男人,压制他自己纯粹的生理需求,反而比放纵轻松许多。
更何况他活着的时候和妻子度过的那三年也次次要为她大大小小的出差妥协克制,现实中总有着这样那样的因素需要额外考虑,夫妻生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一味满足私欲……
隐隐的,骨子里,比起平起平坐的“伴侣”,洛安依旧将安各看作自己的【家主】,
侍奉家主的低贱妾生子可无权在对方没兴致的时候主动要求,他能做得最多的,也只是瞄准合适的时机、地点与她的心情,再做出精确的【引诱】。
就像他从未对妻子切实恳求过“再做一次好不好”,他只会挑选合适的角度露出那张她最喜爱的脸,然后等待她主动开口。
洛安终归戴过那顶无归境的白斗笠,有些渴望暗地里或许早就成长为千尺幽潭,实际仅仅流出几滴水被对方盛接在掌心,他就能得到“满足”。
接着,欢欣地看着对方捧在掌心的那几滴水,背地里摁下所有即将漫出地底石缝的深潭。
他当然会偷偷梦想一个亲密无间的蜜月。
但如果对方口头说了一句“我也好想天天跟你多点时间相处”,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感到满足,摁下“不合时宜的白日梦”,悉心帮她整理接下来一个月的出差行李。
安各注意到他是真的摁下了想法,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点悔意。
早知道就不陪女儿玩那么嗨了,一觉睡醒后老婆就自动把需求清零又变成了禁欲系,之前他那么热情主动,她还以为自己能顺势回到蜜月期,重新拥有那个亲亲热热的小男朋友……
唔。
“那今晚也不做啊。”
洛安却眨了眨眼。
“不是你说,要按你的方法来玩吗?随便你,豹豹,什么时候都可以。”
哎?
——一反常态又令安各无比惊喜的,是他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在一次热情得有些吃不消的体验后,又主动退避三舍,回到冷淡得吃不消的感觉里。
老婆说到做到,答应过的“全按照你想玩的来”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取消,只是把全部主动权交给了她,既不主动提起,也不开口催促,时间、地点、方式——一切静等她安排。
而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同的存在,安老板嘴上说得急吼吼,实际却摩拳擦掌地倒腾起了“事前安排”,反而不急了。
这可是老婆第一次答应“什么都按照我的想法来”哎!
那肯定要做足所有准备,慢慢来,慢慢来……
譬如安排个小蜜月啦,譬如再把原定的一星期不去公司延长点多陪陪老婆啦,譬如趁着洛洛宝贝在准备运动会劝说她去参加某某少儿马拉松训练营的集体活动……虽然那活动满打满算也只会让洛洛宝贝外宿一夜……星期一放学后她坐上巴士跟老师同学们去露个营星期二下午就回来了……
“但老婆我这都是为了你精心规划的嗷,四舍五入一下,到时候洛洛宝贝会有整整两天不在家啊,两天!我们好久好久没过过两天的二人世界了,每次只能在九十点后进了卧室再私下说说话,呜呜,整整两天……”
安各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我当初干嘛非想要孩子来着?”
正在翻阅月度夏令营小册子的老婆:“不知道,别问我。”
……安洛洛小朋友暂且不知道父母那偶尔想把她丢出外太空的心情,也不知道她跟爸爸依依不舍地表示“周一晚上要参加学校组织的马拉松露营不能回家吃饭了”时爸爸恨不得往她便当盒里塞上一个月的伙食……
总之,今晚,离女儿一去不返(?)的星期一只差几小时的今晚。
安各在晚上十点后进了卧室,已经洗漱完毕。
一周都过去了,教训也全部淡忘了,她重新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老婆半靠在床头读书,长发像是一条逶迤而下的暗河。
……安各不受控制地想起几小时前他做家务的样子,戴着口罩又戴了一顶防尘帽,围裙在腰后扎紧,耳后的头发也仔仔细细地盘成一个髻扎紧,忙碌中微微歪过头在客厅的沙发后停顿,检查女儿的家庭作业……
用的还是家里的木筷子,古朴又日常,明明只是做着清扫、除尘、整理扫帚间杂物这样的事,背影却像是隐入山野烟尘里。
又有烟火气,又格外……动人心弦。
现在,晚上过九点了,女儿看不见的房间里,他又披下头发,被她挑选的灯、床与枕头簇拥着,用冷淡的表情注视手里的图书。
……呜呜。
安各其实看电视时就想扑上去了。
到底该如何描述的,不同于他样貌、气质的另一种美,是“为人父”还是“为人夫”呢——这种专属的贤惠感放在老婆这样的男人身上真的真的——
她甩开拖鞋就爬上床,飞快地压到他膝盖上,往前一扑。
“安安老婆~”
他手里的书被扑倒在旁边,但安各无暇顾及。
不管是那本相较以前疑似图画更加丰富的“图书”,还是他此时相较刚才略显冷淡的表情。
虽然这一周他们没刻意发生什么,但安各每夜都会期待又神秘地跟他预告说“老婆老婆我为那两天准备了好多好多刺激的好东西”,老婆则会无奈地笑笑,示意她早点睡觉休息,然后关灯把她抱进怀里。
总体气氛是非常和谐的,所以安各今晚没有任何怀疑。
“老婆~”愉快的心情与色心交织在一起,她跟个采花流氓似的贴过去嗅了嗅他,“头发才洗完吹干吗?甜甜的葡萄味,你换洗发水啦?嘿嘿嘿,你好香啊……”
她一个月前就把主卧隔间浴室里带香型的洗浴用品全换成葡萄香型了,换只狗进浴室洗也是一个味,这是明知故问的调戏。
但老婆没答话。
他伸手拿过那本被她挤开的书,声音冷漠:“快十一点了,早点熄灯,早点休息。”
安各依旧没察觉不对劲。
她贴紧了他的耳朵开始吹气:“老婆……反正离洛洛周一上学也没多久了……要不我们今晚就开始吧?”
老婆推了推她。
“关灯睡觉。”
“老婆,我重要的工作这次全部仔细处理好了,下周和下下周都能在家陪你,所以就算洛洛回家了,我们也能继续趁她上学的时候……”
安各不再说话,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会遭到拒绝,不是他说“随她的高兴随时开始”吗——她直接亲上了他的嘴唇。
洛安偏开脸,唇蹭过他颊边。
“快十一点了,早点睡。”
安各轻哼一声:“谁会想着明天早起啊,你不是特别喜欢在早上继续做吗?”
“……”
得不到回答,安各便直接伸手扯他睡衣扣子,反正她这里是从没有重重考量左右忍耐的,想要就要——
“明天我要早起,准备露营的行李,”老婆突然开口说,“然后陪洛洛去露营,不在家里待了。”
“……哈?”
“等洛洛露营结束了,我新接了一份委托,最短也要出差两星期……”
“哈?!”
安各暧昧拽他扣子的手猛地揪住他衣领:“你什么意思?我不是提前一周和你约好了啊?我们说好过两人世界——”
“我临时有工作,所以不能履约,”老婆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回复,“你以前不也经常这么对我干吗,有什么值得生气。”
安各:“……”
安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干嘛?晚上在客厅时不还好得很吗?现在突然跟我发什么脾气?”
老婆抿嘴:“我没跟你发脾气。”
“你骗人,你一抿嘴就是已经气得要死了又要憋在心里,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睁眼瞎了啊?”
“……”
沉默半晌后,老婆推开她,撇过脸,嘴抿得更紧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安各……安各一时呆坐在床上,就跟每个终于发现老婆在生气又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憨憨直男一样,半晌,愁苦又暴躁地挠了挠头发。
“你生什么气啊!你到底突然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说——”
只是,区别于就是不会好好说话的小女生,洛安恶狠狠地伸手,将那本一直被她胡乱推走的书扔在他们俩中间。
“你自己看。你·的·兴·趣,是不是?最想要最期待又最不敢告诉我的玩法,是吧?”
安各:“……”
如遭雷劈,电闪雷鸣,安各了悟了一切。
而且,往往,就像每个摸不着头脑的憨憨一样,她的确是犯了大错,对象并不是在无理取闹。
“你、你你你……”她此时结巴得就跟被爸爸发现没在好好写作业的安洛洛小朋友,“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没没……”
洛安冷笑。
“刚才去清理杂物,发现了这些被你抛在柜子里的书。你有一大箱、两大箱、三大箱……哦不,三大架子的书箱,而这只是最上面最薄的一本……”
哗啦啦的图画被翻开,活色生香的图片夹杂着无数条激动的笔记映在床头灯下。
对象的茶色眼睛此时似乎要化作阴冷的蛇瞳。
“别告诉我这些感叹号不是你写的,这些笔记跟你没关系,这些‘好想跟老婆玩’‘好刺激好刺激’都不是你的感想啊?!”
安各咽了一口口水。
“我、我、我不是……”她虚弱道,“你听我解释……”
“什么解释?你要怎么解释?!”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放出这样的威压:“你听着,安各,不管我之前怎么答应你的,这种玩法,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你想得美——”
用力到泛青的指尖,正扣着漫画书上几个大字。
成人漫画书。
不,与其说是大字,不如说是字母。
N ·T ·R
安各小声逼逼:“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扣着书的手微微颤抖,气得脸色发白,“我的妻子背着我有三大架子装满这种漫画书的书箱,成人主题也就算了,但内容是清一色的夫妻主角,妻子遭到黄毛角色强迫后堕落与黄毛——你还在这堆书上写了这么多‘感觉好刺激’的备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想?!”
安各绝望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