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不想要孩子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幼童不会控制力量,迟早会变成奇怪的异类……万幸,安洛洛继承的阴阳眼,并非是完全的阴阳眼。
大抵是母亲万鬼不侵的纯阳体质起了中合作用,安洛洛的眼睛看不穿那些过于复杂的东西。
这很好。孩子不该看见那些的……成人也不该看见那些。
看见那些,读懂那些,之后再做到平静无波地过滤那些,控制那些……洛安做了太多努力。
遇到安各后,他已学会收敛,但依旧能看穿——
她所有的朋友,或多或少的,都对他抱着敌意。
这很正常,洛安并未放在心上。
安各值得被所有朋友喜爱,而关心在乎她的友人们,肯定会讨厌一个突然冒出来、交往几月就娶走她的陌生男人。
善意中抱着一点点的敌意,许多的敌意中带有一丝怀疑,都很正常。
人心复杂,洛安又不真的是那种一无所有嫁入豪门、诚惶诚恐想讨好所有人的灰姑娘,他从不在意陌生人对自己的看法。
所以,哪怕切实听进了她某个莫名其妙的朋友的建议,洛安也不会去记对方的嘲讽、贬低、脸或姓名。
——但,这么多人中,安各那么多那么多的朋友中——
洛安唯独记住了季应。
不是因为他觊觎安各。
不是因为他嫉妒自己。
因为洛安看见了……察觉了……
【呵。】
【她为什么又在招惹苍蝇?】
——季应对安各,十分的喜欢里,还藏着六分的恨意。
【你该喜欢我的。】
【你该等待我的。】
【为什么……就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安各以为的,一个叛逆期志同道合的闺蜜,一个不懂事时有些欠打的发小,一个被自己救了一命后就成为朋友的人……
并非如此。
年幼的、被她从那帮私生子手里救下的季应,再看到她眼角下留的疤,低低说出“谢谢”时……
【这个女孩愿意为我破相】,他其实没有半点歉意,只有欣喜若狂。
一无所有,阴暗暴躁的家伙,突然发现,有个无比明朗的女孩愿意为自己添上伤口——
继母那个千娇万宠的女儿,连脸上被画了一道蜡笔,都要哇哇大哭呢。
可她脸上挂着血、手上断了一片指甲、眼角下添了一道永远去不掉的疤——
为什么还能嬉笑着站在原地,一边啃着水蜜桃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轻快地说“哟,你总算学会说谢谢了”呢?
树影摆动,蝉鸣嘈杂,对面的小火球真漂亮啊。
于是喜欢的心情疯狂发酵,独占欲像泥泞的蛇钻进地底。
危险的、阴暗的、炽烈的爱慕。
这个人从小就站在我身边。
那么,她就该一辈子站在我身边。
季应喜欢安各眼角的疤痕,那是因为他留下的疤痕。
季应迫切想给安各添上更多的疤痕——所以怂恿她喝酒,带着她酒后飙车,还通过杨兰兰的手递给她香烟——
因为那都是他的习惯,所以也想让最喜欢的人染上。
他最喜欢的人,他最渴望拥有的人,当然必须只能和他站在一起——不管是习惯,还是人生选择,他们必须始终在一起。
他不相信婚姻,她也不相信,所以不会束缚彼此,各自乱玩追逐异性解决需求;
他最喜欢最喜欢她,她那副过于凌厉的模样也没有男人会喜欢,于是迟早会默契地在一起;
他家世与她相当,权势财力样貌都不缺,哪怕是商业联姻也最相配,而且安家季家迟早会联姻的;
况且她无比宽容、冷静可靠、细枝末节的小事都不会计较——她独一无二,她比他曾交往过的每一任女朋友都要体贴,那些虚有其表的女人一旦陷入恋爱就开始无理取闹、要人哄要人宠、麻烦又离谱——
季应烟瘾严重,亲昵时最喜欢把烟雾吐在对方脸上,但那些女孩总会皱起鼻子,嘟嘟哝哝地撒娇,带着几分抱怨说,好臭好难闻。
但安各不会。唯独她不会。
她最叛逆的时候也止住了自己没去碰烟,应当是个反感吸烟的人——
但安各每次看见季应抽烟,都只笑笑,不置可否。
顶多加上一句带着笑意的调侃“少抽点,会短命”。
……每被这样笑着说上一句,季应就有些忍不住。
想把烟雾吐在她脸上,再亲她一下。
——可惜,这个动作太暧昧、太过线了,哪怕粗线条如安各也会察觉到什么——他不得不忍住。
要等到自己有足够力量提出联姻的时候,要等到自己彻底玩够了打算许诺婚姻的时候……
安各注定会成为他的妻子,也最合适成为他的妻子了。
脾气那么好,那么大方,那么会包容人、宠爱人。
所以,与糟糕易怒、阴晴不定、不擅长哄人宠人的他在一起,再合适不过了。
他需要这颗明朗大方的小火球,哪怕握紧她有点烫手。
他们一定会在一起,迟早会在一起,最合适在一起……
——“安各。你眼角下,那块疤呢?”
时隔多月再见,他又抛掉了几个虚有其表的女朋友,那颗停在原地的小火球笑容依旧。
不,笑得更爽朗了。轻松愉快许多许多。
许多朋友聚在一起,季应只看着她咧开嘴,抬手指指干净的眼角,无名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我结婚啦——这个是我对象帮我治好的!他会调配一种超级有用的祛疤药膏!”
季应脑子“嗡”地一下,香烟落在地上。
安各还在和其他许久未见的朋友炫耀:“不是没邀请你们,但闪婚嘛,婚礼很简单,有点匆忙……就没办法全部通知到位……哈哈哈一定一定,改天一定再请大家吃饭……啊,你以前没注意过吗,我眼角的疤?我在意挺久了,觉得形状像条小虫子超级难看,没想到他说能去掉……估计是小时候爬树留的疤吧,记不清了……你看你看,我膝盖这边,青春期打架时留下的疤他也帮我完全祛掉了!比美容医院还厉害!”
季应已经听不清了。
人们的惊叹声,嘈杂的音响声,酒瓶开启时的“嘭”——
他看着她干净白皙的眼角,看着她无名指上亮亮的戒指。
喜爱碎成玻璃片,恨意像渗入地面的酒液。
……为什么?
这么多年……我们这么多年……
为什么要背叛我?
恋爱、结婚、开什么玩笑、她是傻了吗疯了吗、她这样不可爱的女人这样粗野的家伙——
明明,除了我,不会再有人这么喜欢你。
……你真是,愚蠢至极,不知好歹啊。
但没关系。
喜欢的碎片依旧扎进手心,恨意也一点点浸润。
没关系。
季应放下酒杯,心想,他可以原谅她这一次。
至于乱七八糟的结婚对象……很好解决的,肯定很好解决,就和以前一样。
【我这么漂亮,为什么没有一个帅哥真心喜欢啊?】
——因为以前,每一次,季应都在她身边。
真心喜欢她的人,当然有。
很少,但有。
朋友之中隐隐流露出倾慕的,同班同学偶尔偷看她睡脸的……
不过,很好解决。
要么没他有钱,要么没他有势,要么没他长相优越、安各根本不可能看上……
随随便便吓几句,雇几个人抽一顿,就散了,歇了痴心妄想的心思。
所以,季应当时想,会很好解决的。
如果她要离开,如果她要看向他人,如果她不喜欢我——
没有如果,没有人能越过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应见到了洛安。
意料之外,是极其好看的人,那份美连他都差点恍惚了一瞬。
不过,意料之中,是个懦弱、内向、不敢得罪任何权贵的平民。
来自一个偏远村子,户口和固定工作都没有的落魄乞丐罢了。
季应叼着烟,姑且先旁观了杨兰兰小公主欺负对方的过程——比想象中还好搞定啊,那家伙,能避就避骂不还口,连反驳的胆子都没有吗?
虚有其表的孬种。
确认完毕,季应决定出手,盯住了行程,趁着安各出差,几辆高速摩托车迅速围拢买菜归来的对方,自己亲手拿了铁棍站在对面,笑着说如果不想死就离婚——
然后被对方直接踹翻了摩托,用买菜的大塑料袋罩住脑袋,单手揪到没有监控的墙根,掰下摩托车轮胎,进行了一顿蒙头毒打。
从头抽到脚,抽成了稀巴烂,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