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深夜不睡觉在外瞎浪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天知道为什么现在这只豹豹酷爱深夜活动了,明明以前和安洛洛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向阳生物,深夜活动全靠酒精、咖啡与灯光,离了这些就犯困。
过去他无数次偷偷离开去做委托,凌晨起床时,她都在被窝里睡得很熟很熟。
阴阳眼当然能看穿对象是否在装睡,洛安确定以及肯定,自家豹豹对他深更半夜离开一无所知,对他清晨回来也一无所知——
只有闻到早饭香气,只有发现阳光和闹钟铃切实出现,她才会醒。
他风尘仆仆紧赶慢赶回到家时,看到这个睡眠质量超级优秀的家伙依旧呼呼大睡,就差融化在枕头里……
洛安总会忍不住想,旁边躺的家伙换成别人也察觉不到吧,真是只没心没肺的豹豹。
现在倒好,他一死,这货夜夜在外浪……
再也再也不老实窝在卧室里了。
什么睡得过沉以至于忽视对象,笑死,不存在的,完全不睡,就是要嗨。
……和自己的婚姻究竟是有多糟糕多恐怖,不会抽烟不会喝酒超级没趣的男人是压迫她多狠,把她束缚得多么喘不过来气啊?
一个一关灯就陷入休眠模式、几乎把脸颊睡成半化乳酪的家伙,丧偶后最爱干的事变成了深更半夜不睡觉,去外面浪。
洛安属实不明白。
整整七年,依旧想不明白,每见证她一次肆意瞎浪,他这个古板又落后的家伙都会感到恍惚。
区区一只傻豹豹,实际比无字天书还难懂,钻研透了无数玄门杂学,也钻研不透她。
……太复杂,最后洛安决定不想了。
曾出现在自己眼中的豹豹,如今这个独自潇洒的豹豹,有太多太多的不同,用过去的角度,怎么想也想不通的。
“追星少女”“叛逆不良”“博爱帅哥”……他还没能完全熟悉这个豹豹,好多好多崭新的、陌生的、无法理解又哭笑不得的地方。
如果这是真实的她……如果这是“曾经我的妻子”之外的、不做伪装的安各……
那,总要学会适应的。
就像是刚下山时,面对大山之外的整个新时代。
有点恍惚,有点头疼,有点不适应,又非常好奇、期待。
……摸索清楚之前,便不做任何猜测了吧。
他陪在这里,看着她就好。
况且,哪怕是为了女儿,她迟早也会空出行程、定时回家休息吧?
不提他这个地位微妙的早死前夫,她真的很重视洛洛,再忙再累,只要是女儿主动拨来的电话,肯定立刻接听。
……蜜月期时他都没这个顶级待遇啊,她沉迷工作时只敢等在她公司楼下不敢打电话,等待时间一律两小时起步。
……果然是当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太平静了吗?当时应该闹一闹吵一吵表达被忽视的不满?虽然“我喜欢等待你,感觉没有等很久”是实话,但她说不定早就觉得这些话太夸张太沉重,不够轻松不够有趣……应该潜心学习一下那些她追更时嗷嗷乱叫的偶像剧台词,然后结合实际应用……
……这也不怪我吧,谁让她在我面前从未表露过对偶像剧的热爱。
如果我能早知道……早知道……
“就能把自己包装成更好的人了。”
——安各轻声说,握着方向盘,对着漆黑一片的后视镜。
车内空无一人,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最近发现了很多不同于过去的……”
她只是对着后视镜自言自语,车厢里黑黑的,但那份黑暗很干净,里面什么也没藏。
这世上没有鬼,只是她没开灯,独自说些瞎话而已。
……好吧,清醒理智的人,不该干这种事。
沉默片刻后,安各停车,拔下车钥匙,走进村口的小卖部。
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三十一分,这里是首都郊区,紫海边的小渔村。
安各踩着洞洞鞋,套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牛仔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连体泳衣——
紫海变色后水质极好,安各果断买了一批沙滩划成待开发项目,刚刚是挑了一片浅滩,跳入紫海,深更半夜游了个爽。
她最近脑子很乱,所以今晚决定来海边随便晃一晃,醒醒脑子。
安各经常这么“随便晃一晃”,在她不需要和他人社交相处的私人时间,在她孤身一人、不打算联系任何朋友的时候。
不做攻略,不做规划,随便拎出一串车钥匙,踩上鞋就出发。
今天也同样,夜晚的海风和海浪都很舒服,她独自泡在里面好一会儿,感觉清醒了不少,便驱车返回,中途停在这个小村子,决定给自己买点夜宵吃。
——至于女儿,已经在家被情景喜剧催眠了,临走前安各替安洛洛盖好了小被子,又关上卧室的灯。
晚九点半的健□□物钟,女儿真的很乖。
也很方便她——耶,又是一个独自出来浪的夜晚。
安各轻快地晃进货架,随便选了一只海苔肉松面包,便拿去收银台结账。
紫海附近刚刚恢复发展,这个小卖部有些老旧,收银员是个戴着老花镜的阿姨,有些口音,大抵是本地村民。
“……什……哦,机器坏了,扫码不行……刷卡?刷卡也刷不了……”
安各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清收银员阿姨的意思,然后她挠挠头,有些为难。
这个时代有手机有银行卡,谁会在身上带零钱啊。
阿姨看上去也有点为难,她看看安各那只价值几块钱的肉松面包,又看看这个大号牛仔外套里只一件泳衣、头发上一抹红一抹绿的城市姑娘——完全不是会在身上带小零钱包的女孩,任谁都能看出来。
于是阿姨操着口音说,拿去吧拿去吧,一个肉松面包而已。
安各……安各平生第一次被投注“就让你白吃一次好了”眼神,她有些尴尬地在身上摸索起来:“阿姨等等,我应该有……”
虽然她真的不可能有,安各早多少年就没带过零钱了。
——但她的确拿了出来,大牛仔外套内,夹层口袋里,放着一颗小小的零钱包。
零钱包里,是七枚硬币,两张纸钞,一片字条。
安各愣愣地拿着打开的零钱袋。像变魔术似的。
阿姨有点好奇,操着口音问,姑娘你把零钱放哪里了?
“……不是我放的。我丈夫放的。”
原来这是他的牛仔外套,怪不得,下意识就穿上了,裹起来的感觉正好。
原来这是他的零钱袋,也对,只有他那个异常古板的家伙会在外套夹层里放零钱袋。
都什么时代了,真是。
传统又古板,落后时代不知多少年的奇怪家伙。
竟然还会做备忘字条放进零钱袋,在字条上拿笔记下“给豹豹买油条和豆脑”……
安各低头,捏紧那张薄薄的、泛黄的字条。
阿姨不由得催促道:“肉松面包还买不……”
“不要。”
面前奇怪的城里姑娘突然抬起胳膊,过长的袖子捂住脸——
“想吃油条……豆脑……”
阿姨莫名其妙地想:她说什么呢,店里没这个啊。
好端端一个姑娘,傻了吗,还是疯了?
第030章 第三十课 大师兄和二师兄某些时刻可能是一样的生物
夜, 十一点零六分。
首都市中心,从慧大厦第17层,大宴会厅。
电梯刚打开, 就能见到遍布会场的服务生——每隔四步就静静站着一位, 不发一言, 像是某种真人大小的宫灯。
他们脸色木然,胸口一律别着黑白相绕的双鱼徽章, 脚下似乎没有影子。
——从慧大厦一楼的保安室内,却一片祥和。
泡面在小锅里慢慢泡开, 球赛解说声从电视里传出来,保安托着腮趴在桌上,电视遥控器边闪着17层的监控录像画面——画面中依旧是寂静空旷的宴会厅。
摄像头没有拍出遍布会场的服务生。只拍出了几点不和谐的雪花。
摄像头更没有拍出熙熙攘攘、从不停打开的电梯鱼贯而出的客人们。
客人们手中的拂尘或木剑,客人们身上奇奇怪怪的长袍罗裙, 同样没被摄像头捕捉。
玄门集会,当然不会容许凡人窥视。
今夜是本阳会主持召开的预先小集会,按照本阳会一贯的作风, 邀请函上的集会内容只一行“互相交流学习”——
所以裴岑今揣着几袋子炒板栗,穿着花裤衩就过来了。
“互相交流学习”, 也就是“大家讨论一下近日玄门界的新闻交换消息”,四舍五入不就是集体吃瓜聊八卦嘛——
那他带了炒板栗进来吃, 没毛病啊。
要不是本阳会召开的集会特别要求各门派首徒到场, 不到场他们就认为是这个门派不给自己面子, 之后门派扯皮更麻烦——
裴岑今才懒得从家里的沙发上爬起来、放弃今晚的球赛、冰镇啤酒和刚刚送到的披萨外卖……
要不是顶着“门派首徒”的责任, 他才不想跑到这种地方, 应付一堆惯会装模作样的苍蝇同行。
唉, 大师兄这个称号,吃力不讨好,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欺压师弟。
……虽然这个唯一的好处在小时候就彻底消失,因为师弟他的天赋和报复心一样强……
……然而,想也知道,能穿着花裤衩带着炒板栗溜达到这种场合的裴师兄,也没有很认真地践行“门派首徒”责任……
师父他老人家都不在乎这种东西,底下的弟子当然有样学样。
听说师父今晚八点叒被抓进派出所吃盒饭了,不过当时自己有点忙,只能让二师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