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说话,樊珈把食盒放下,飞快转身离去,出了鹊巢宫的门才长舒一口气,真是太恐怖了!
宠妃系统无时无刻不试图说服她:“宿主,你看了难道不羡慕吗?你难道不想像她一样,小小年纪就能拥有这样的气场?那就赶紧做任务吧!富贵养人,总有一天,你也能成为不怒自威的宠妃!”
樊珈照常把系统的话当放屁,算着时间回去拿食盒。
不知道她的运气好还是不好,上次送饭,遇着了死太监,这次取食盒,手刚碰上把子,就又来了人,而且来的还不是上次的死太监。
来人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放在现代也就是初中生,可那表情那神态,活脱脱一小皇帝,来势汹汹,且来者不善。
樊珈不敢跑也不敢开口,只能拼命往角落里缩,尽量降低存在感。
宠妃系统说:“这是胡娴妃的次子,也是显宗皇帝的第九子,如果能获得他的爱慕值……”
话没说完就被樊珈打断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他多大我多大?就算没病你也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吧?”
人家皇子是瞎了眼吗,看上个十三岁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
九皇子阵仗大,前前后后跟了几十个人,太监宫女侍卫应有尽有,把正殿塞得满满当当。
他捏着鼻子嫌弃道:“这什么味儿,这么难闻?该不会还有老鼠吧?!”
说完,对着无名幸灾乐祸道:“真是可怜啊十一弟……不对,是十一妹?也不对,我倒给忘了,你压根不是皇室众人,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这话难听的,樊珈都想揍他,九皇子却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迫不及待地对无名说:“你被关进来这么久,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吧?我那真正的十一弟可回来了,曹妃娘娘疼他疼得跟什么似的,啧啧,从前你还是她亲生骨肉时,她都没那么疼过你。”
对一个依赖着母亲信任着母亲的孩子来说,没有比被母亲抛弃,失去母亲的爱更痛苦的事,尤其是无名还叫宜年时,她是公主却装成皇子,曹妃生怕事情泄露,对她无比严苛,而她越是严苛,宜年越是紧张,在上书房的表现很是平庸,母女之间温情之时极少,更多的是曹妃训斥,而宜年闷声不吭。
现在就不一样了,曹妃虽以女代男,可陛下轻轻揭过此事,她的亲生儿子也回到了身边,而且极为优秀,高兴之余,她又恨陛下偏心,说什么陈年旧事查不出来,这幕后之人必是胡娴妃!
这些年,胡娴妃总是话里话外刺激她,每每令曹妃慌张地以为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陛下不处置她,曹妃心中愤恨无处发泄,便一股脑倾泻到了养女身上。
这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害得她的孩子在外受了十四年的苦!
九皇子恨不得再用上几千个成语来描述曹妃与十一皇子的母子情深,可定睛一看,无名却毫无反应,他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要是你愿意跪下来舔我的靴子,我兴许可以考虑向父皇求情,把你从冷宫里放出去。”
樊珈问宠妃系统:“你们商城到底什么时候才有加特林?”
宠妃系统:……
樊珈紧张得要命,她觉得这个女孩的腿不能拖了,必须得找好大夫看一看,兴许还有治好的可能,要是九皇子真的能带她出去,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她想给无名使眼色,可人家根本没看过来,从九皇子到冷宫嘴巴一张叭叭至今,无名一个字都没说过。
九皇子说得口干舌燥,既没能从无名身上找到优越感,也没看见对方哭喊发疯涕泪横流的惨状,心里哪哪儿不得劲,“喂,我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吗?”
樊珈听着这口气有点不对,果然,下一秒九皇子便满脸恶意:“来人,把她的裤子给我扒了,让我好好看看废了的腿是什么样子!”
左右宫人听令而动,在他们摁住无名之前,她才用冷冰冰的声音问:“挨训了,到我这里找场子?”
一个太监的手伸过来,尚未碰到她,惨叫声与鲜血迸溅同时发出,他抱着腕子痛到倒地打滚,樊珈也吓了一跳,发现无名手中握着一根很不起眼的簪子,正是这根簪子挑断了太监的手筋。
九皇子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否认:“你,你胡说什么!”
被无名出手之狠辣迅捷惊到,其它人顿时不敢上前,竟让出了不大不小的空间,不知道为什么,樊珈就感觉,无名应该很不喜欢被人盯着,更不喜欢她坐着矮人一头,如果她坐着,那围绕在她身边的其它人,是应该跪着的。
无名朝一名宫人招了招手,对方不敢上前,九皇子踢了他屁股一脚:“去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招!”
结果无名只是借用宫人的衣服擦掉簪子上的血,毕竟她只有这么一床被子,沾上血怎么行?
九皇子被吓成这样,反应过来后便觉气恼,一个废人罢了,怕她做什么?!正要再叫人上去给无名点颜色看,对方却抛出一个诱饵:“想知道偷龙换凤的真凶是谁吗?”
九皇子警惕不已:“想怎么样,不想又怎么样?”
无名将簪子收入袖中,神色冷淡:“此事与胡家息息相关。”
一听她提胡家,九皇子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他沉声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犹犹豫豫,樊珈第一个响应,她低头躬身:“是。”
“殿下,此女心狠手辣,万一……”
九皇子不耐地看了眼这多嘴的狗奴才:“我说的话不好使了是不是?她敢伤我,母妃就能把她碎尸万段!父皇更不会放过她!滚出去,我没叫你进来,你就不许进来!”
被他这般喝斥,宫人们不得不退出去,九皇子这才不爽地质问无名:“什么事跟胡家息息相关?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敢胡乱攀咬,我必定将你挫骨扬灰,叫你碎尸万段!”
无名却看着他,那毫无感情的双眼令九皇子倍感诡异,心口好像压了一座大山。
“我无牵无挂,烂命一条,临死前先杀了你,稳赚不亏,你说呢?”
是针对刚才九皇子“她敢伤我,母后父皇不会放过她”的话,九皇子心里一凉,转身就想跑,幸而无名并未真的动手,她瘦得几乎脱相的面容似冰雪雕琢而成,没有一丝一毫活气,出口的话却正中九皇子心头最脆弱之处。
这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外头宫人不得而知,陛下明令禁止有人进入冷宫,就是想要冷处理,等所有人都将这位假殿下忘了,再随意给个理由赐死,便可将皇室丑闻遮掩过去,殿下在十一殿下那里受了挫,便跑来找假殿下撒气,这要是被娴妃娘娘知道……
娘娘自然不会怪罪殿下,但他们这群奴才可就惨了。
樊珈混迹在宫人中不敢跑,她在院子里待的度秒如年,也不知过去多久,紧闭的破败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九皇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远远看着,面色更阴沉了。
樊珈下意识往里看去,发现无名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九皇子说要扒裤子,真是将她吓了一跳,脑子里蹦出许多社会新闻,虽然她跟无名没说过几句话,彼此不熟,可谁叫无名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对比起来,樊珈当然会站在她这边。
“你说,她跟九皇子说了什么,能让原本想教训她的皇子屁都没放一个,又灰溜溜的走了?”
对于樊珈的疑问,宠妃系统呵呵一笑:“说了你也不懂。”
樊珈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懂你倒是说呀!”
其实宠妃系统也不大懂,要是可以,它是不想太过靠近那个人的,万一被抓住……但这不影响它在嘴上怼宿主:“宿主,不是统瞧不起你,里头那人,心眼比蜂窝煤都多,你要是跟她走得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你,呵呵。”
樊珈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你呵呵是什么意思?”
“你是擀面杖当箫吹。”
樊珈:“……什么意思?”
“缺心眼儿。”
樊珈:……
见宿主说不出话,宠妃系统得意极了,它再次叮嘱樊珈:“宿主,统最后一次警告你,千万别因为那人看起来可怜就想去帮她,她是不会领情的,她只会利用你,榨干你的最后一丝价值再要了你的命,非常危险。”
樊珈:“真的假的?”
宠妃系统冷笑:“怎么没有?你以为她是真的有后手?”
樊珈:“什么意思?”
“那日统看得很清楚,她逼大太监写了反诗字条,又让小太监把字条藏在第三块青砖下,说什么若一炷香内拿不来上好的金疮药,字条就会送到奚官局内令索丰手中。”
樊珈:“是啊,我也听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宠妃系统再次冷笑:“她是腿断了,不是手断了,那小太监被吓得魂不守舍,裤子都尿湿了,根本没注意到她将字条调换了!”
樊珈目瞪口呆:“啊?”
“统是不知道她调换字条做什么,但统敢说,大太监就是不给药,她也拿大太监没办法,因为那张字条根本不可能送到奚官局内令手中!”
说到这里,宠妃系统像是恨铁不成钢的老师:“宿主,统不是跟你开玩笑,曹妃母家势单力薄,曹妃对她也不是很好,哪有什么势力交给她?便是有,在她的身份曝光后,那些也全被收回了,她不过是拿捏了大太监贪生怕死的心态,却又故意没有做绝,留着大太监日后再用。你想想,换作是你,恐怕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它的本意是想让樊珈忌惮无名,最好是能借机认识到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不吃人,就得被吃,从而激起斗志接受任务成为人上人,结果樊珈却眼睛一亮:“哇,这么厉害!我十四岁的时候还天天上课睡大觉呢!”
说着,她认真对宠妃系统道:“统子,我感觉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宠妃系统:“你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
“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樊珈反驳,“你不能因为她城府深就说她是坏人,她要是不这么做,她早就死了,而且宫里哪个不是人精?能利用仅有的条件保护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我是没有这个本事,但我很欣赏这种人。”
宠妃系统:“……那要是她利用的人是你呢?”
樊珈反问:“请问我一个连肉都吃不上的低等宫女,有什么好被她利用的?”
宠妃系统快被她气死了:“谁说你没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好一会儿樊珈才反应过来,她惊恐道:“你是说,她会抢你?”
宠妃系统反问:“难道不是吗?你要是跟她走得近,我的存在肯定会被察觉,那种人心肝上比普通人不知多生出几百个窍。”
本来吧,它是想让宿主着急,再不济也赞美一下它什么的,结果樊珈表情认真思考了足足三分钟后,语重心长地对它说:“我觉得你自我认知不太到位。”
宠妃系统:?
“以她的手段,我感觉你要是绑定她,目标是让她当宠妃,那纯纯的是拖后腿了。”
不是樊珈看不起系统,她是真心觉得要是以绝世宠妃为目标,那完全是委屈人家,就无名那样的,起步也得是皇后吧?
如果不是未完成任务不能解绑,宠妃系统会第一时间选择远离樊珈,它气得不想说话,樊珈则想,不知道无名觉得葱油拌面的味道怎么样呢?她应该有吃吧?
回到尚食局后,樊珈便又投入到洗菜生涯中,女官们虽回来了,西膳所那边的事情却没解决,在事情处理完毕前,西膳所内用膳的宫人们,都由离得最近的尚食局负责。
所以樊珈要洗更多的菜!
整个尚食局忙得是热火朝天,没有任何人闲得下来,樊珈每每看着都有很多话想说,她是不懂管理,但她上过学,学校食堂吃饭一次也好几千人,可从没有这么乱。
但她位卑言轻,就算是有好建议,尚食也不会听,因为樊珈根本凑不过去。
宫人们晚膳是两菜一汤,在宫里当差麻烦事儿可多了,像萝卜,也就前两天吃过一顿,之后就没再上过,不是萝卜贵,也不是忌讳,而是这玩意儿吃多了容易放屁,一旦失仪,小命不一定保得住,所以对于一些会令肠胃蠕动产生气体,或是味道较重容易产生口气的食物,只有偶尔才能吃到。
第236章 第十朵雪花(五)
像尚食局这样和谐的部门并不多见, 两位尚食管得严,为人也公正,虽说有时不得不受制于主子们, 但整体上非常和睦, 这在皇宫中极为少见。
膳所中只有尚食局由女官掌管, 像这次出事的西膳所以及其它膳所,主事者都是内侍, 彼此各自为营勾心斗角不说,还不止一次想将尚食局也拉下水,西膳所出了事, 按理说快些禀报进内务府, 早些了结便是,可愣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西膳所的宫人来尚食局用膳。
整个尚食局见天连轴转, 每日的食材都不够用,又得写条子又得请批命,麻烦的不得了, 这样接连持续了六天,大晚上的饭好了, 西膳所那边突然又不来人了!
尚食局的两位尚食女官,一位姓乔一位姓尤,都是从六品, 乔尚食温和, 尤尚食严厉, 两人平日看着势如水火, 实际上却私交甚笃,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愣是把尚食局管得密不透风,谁的手都插不进来。
然而此刻,即便是脾气好的乔尚食,脸也沉了下来。
来尚食局用膳的宫人约莫在五千,西膳所出事后,那边匀了六千余人过来,相当于每日饭食要翻倍,晚上蒸了一万多人的饭,结果只有五千人吃,那剩下的要怎么办?
铺张浪费是宫中忌讳,哪怕此事情有可原,万一传到前朝,御史们一弹劾,两位尚食轻则吃挂落,重则入狱问罪。
“王善兴这事儿做得可不地道!”乔尚食怒道,“原本他们外膳房离西膳所最近,他却说什么外膳房人手不够,叫我们尚食局帮忙分摊,西膳所八千人,他直接推了六千余人过来!前几日去内务府批条子,那边也是再三推脱,我说这几日怎么库房开得这样痛快,合着是在这儿算计尚食局呢?”
烧火小宫女樊珈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她知道宫中八大膳所除了御膳房外,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知道这膳食里头油水可大了,哪怕贪污会掉脑袋,也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尤其是那些被切了晦根的太监,官儿再大也怕无处养老,便拼命敛财,别说是捞油水,就是各宫主子的库房,他们也敢开!那些御赐之物,随便拿出去一件儿便价值连城,谁会嫌弃钱多呢?
每一批进来的宫女里,有钱的跟没钱的也不一样,有钱就是比没钱过得好,成日在尚食局做事能有什么前程?只有到了主子身边伺候才有出人头地的可能性,不然像樊珈这样在尚食局看一辈子火?
王善兴是外膳房总管,八大膳所里,除却御膳房,尚食局与外膳房是比较特殊的部门,尚食局负责各宫娘娘公主的膳食,所以在这里吃饭的宫人相应的便比其它膳所少,皇宫分为外宫内宫两大区域,内宫外的侍卫,负责采买的宫人等,都要到外膳房用膳。
说得直白点,外膳房最适合“销赃”,而尚食局恰恰把持内宫饮食,王善兴一直想把尚食局弄下来,平日没少给她们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