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合同样惊讶:“公主你……”
了了不懂她俩激动什么,“他的尊贵,他的威风,他说一不二的气势,我都想要。”
拉合松了口气,不是那种欲望真是太好了,虽然她没见过丰国皇帝,可男人上了年纪,就算年轻时再如何美丽,肯定也要大打折扣,更别说皇帝三宫六院不知被多少女人碰过,怕是比斯日遮还要脏,公主若是喜欢那种类型……
想到这里,拉合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瞧我,刚才脑子里跟浆糊似的,公主跟丰国皇帝可是亲生父女,哪有那种欲望可言。”
清卓同样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那是因为努尔提不够美吗?如果以后遇到更美的男人,你会有欲望吗?”
了了回答道:“兴许有,兴许没有。”
清卓似懂非懂,不过了了说话一向让人听不明白,“我肯定是不会有了,我再也不想遇到孟玉堂或者弘阔可汗这样的人了,以后我若得势,就要养一千个十五六岁美少男,看上哪个就宠幸哪个,像皇帝一样!”
拉合皱了皱眉说:“可是这样并不安全,我刚才听说,丰国军中……多有契兄弟。”
清卓不知道什么是契兄弟,拉合解释道:“军中虽有营伎,可数量过少,于是有些男人便会两两相好,互为契兄弟。”
紧接着,她提醒清卓:“你想想你那一千个十五六岁美少男,你就一个人,可不够他们分的,一人一间房子,你得多大个家呀,要是两三人一间,你不怕……嗯?”
清卓:……
“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对吧公主?”
了了点了下头。
清卓当机立断:“那我不要了,一千个美少男,一人一天要吃三顿饭,一顿吃一碗也得三碗,这我哪里养得起?浪费钱。”
拉合被这小丫头逗乐:“还有就是你看我生了四个孩子,这可不是我自愿的,碰了男人就会有这种风险,你这么点大的小丫头,还不知道生产之苦,稍有不慎可是会丧命的!”
清卓怎么会不知道?她自己虽没有生孩子,可在陇北那几年,曾见过弘阔可汗的女人生产,弘阔可汗有几个身形纤细的侍妾,有的是旁人送的,有的是抢回来的,她们生产时的痛苦尖叫响彻陇北上空,那时清卓还以为是弘阔可汗在殴打她们。
她想了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瞬间想起一件被遗忘很久的事情。
“……”
拉合在,她不好说,等拉合走了,她才跑到了了跟前:“我想起从前我在宫中的时候,皇帝有个妃子怀孕了,她岁数跟我差不多,人瘦瘦的矮矮的,就这么高。”
说着,朝了了比划,是个娇小身形的妃子,然后清卓双手画圆抻开,“可是她的肚子有这——么大!”
边说边点头,强调肚子真的很大很大,了了安静地听没有搭腔,清卓也不介意,自顾自继续说:“我那时也不懂,只记得德妃非常生气,因为皇帝很喜欢那个妃子,德妃觉得她要是成功生个儿子,又是自己的一大对手。”
说到这里,清卓攥起了拳头:“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就记得有一天,德妃突然很开心地回来,那天她真的特别特别温柔,还抱了我。”
那是清卓记忆中母亲难得的温存,像那样的温柔,向来只属于哥哥,因为自己嘴巴笨不会讨好人,到哪里都畏畏缩缩,母亲一直感觉丢人。
“我偷偷跑出去玩,不知怎么地就到了那个妃子附近,她位份不高,没有自己的宫殿,住在德妃的偏殿中,皇帝每次来,德妃都很高兴,可每次一看到皇帝去找那个妃子,她就立刻不开心了。”
皇帝不高兴,德妃就不高兴,她的喜怒哀乐通通系在皇帝身上,没有自我可言。
“那天晚上……她生了,皇帝那么喜欢她,真的!”
为了取信了了,清卓又重复一遍:“他真的很喜欢她的!真的很喜欢!”
了了没有说话,安静等待她继续说。
“可是……她叫得那么大声,德妃在殿内幸灾乐祸说人肯定是不行了,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梳妆打扮,去安慰皇帝,可我听见皇帝说话了。”
不是问宠爱的妃子如何,皇帝的第一句话是:是男是女?
现在想起,还让清卓齿冷,那就是帝王的宠爱,也正是从那时起,她愈发不敢靠近皇帝,无论德妃如何恼怒打骂,她都不敢,她觉得那宠爱像空中楼阁虚无缥缈,可一旦压倒,却会要了自己的命。
“了了,拉合说得对,我不想养美少男了。”
清卓用力摇头,“我自己就很好。”
了了依旧没有回应,在她看来清卓是记吃不记打,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悲剧都来自于各式各样的男人,皇帝、三皇子、弘阔可汗、孟玉堂……好不容易寻回本性得以重生,竟还想着要养一千个漂亮男人。
此时海月花进来,“公主,营伎那边已处理妥当,我让人将她们暂时安置在了干净的营帐里,不过其中有一部分已是病入膏肓,怕是救不活了。”
因为年幼所以不被允许留在现场的清卓连忙问:“她们现在怎样了?”
海月花说:“不算太蠢,第一个动了手,剩下的就坐不住了,不过还是有十二个不肯拿刀。”
了了道:“等治好了病,让这十二人自行谋生,不必再管。”
“是。”
第48章 第二朵雪花(十八)
“饭桶!一群饭桶!”
金銮殿上, 身披尊贵龙袍的帝王怒不可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手中塘报狠狠抻到地上,殿内一片死寂, 鸦雀无声, 任谁都不敢在此时触皇帝的霉头, 而皇帝气到胸膛快速起伏几乎呼吸不能,意图发泄却又不得其法, 一颗心宛如油煎火烧。
“朝廷每年在你们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你们就这样干领俸禄,一件实事都做不成?!”
皇帝一巴掌拍在龙椅扶手上, 凹凸不平的花纹硌得他手心剧痛, 却比不上心头滔天的怒气,边疆足足有四十万大军,陇北人再凶猛, 能有多少人?怎么就能毫不费力地被人拿下?!
大臣们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大气不敢喘一声,就连最受重视的太子都选择明哲保身, 谁敢开口?
“你们说,事已至此, 要如何决策?”
皇帝发了一通脾气,总算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愠怒未消的语气询问。
可这种时候, 谁敢主动请缨?大将军孟拓音讯全无, 边疆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要知道边疆是丰国最坚韧的防线, 一旦被人突破,相当于家门被贼人打开, 中原必遭涂炭,陇北人骁勇善战,想将边疆夺回绝非易事。
“说话啊!一个一个的,都变了哑巴不成!”
见众臣只想自保,竟无一人敢开口,皇帝心头刚被压抑下去的怒火再度被点燃。
太子犹豫片刻,出列行礼:“父皇,儿臣以为,孟玉堂可代其父出征,孟将军素有威名,又对朝廷忠心耿耿,父皇可以一试。”
三皇子成奕自始至终夹着尾巴没敢说话,他那好妹妹不知哪里来的本事,竟弄死了弘阔可汗,还成了陇北之主,母妃因此被父皇迁怒已久,他怕牵连自己,说话做事尽皆小心翼翼,生怕惹了皇帝恼怒。
皇帝略作沉吟,问:“众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恨不得立刻找个人来接这烫手山芋,这又是太子主动提出,当下人人点头称是,皇帝深呼吸,而后道:“既然如此,便让大将军胡本林先到楚州,以楚州军拉起防线阻止陇北军入侵,再令孟玉堂领恩州军前去与其汇合,二人联手,驱逐狼子野心的陇北!”
“圣上英明!”
皇帝无心听这些溜须拍马,一想到边疆四十万大军尽数葬送,孟拓还生死未知,他便吃不下睡不好,做梦都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六哪里来的本事?还是说自己一直以来小瞧了这个女儿?那她先前在宫中那番做派,实则是为了顺利和亲?此事德妃与成奕是否知晓,她们母子三人是否共同下套?
这些问题想不明白,皇帝着实为此清减不少。
孟玉堂自做了驸马,便不在宫中当差,在外他强颜欢笑不愿让人瞧出来,对内却是威风凛凛,尤其是对四公主,虽已不能人道,却将这份仇恨都洒在四公主身上,认为若非她强求,自己不会与六公主反目,更不会连男人都做不成。
四公主只以为他怨恨自己,加之对六公主满怀愧疚,自认为是自己拆散这两人,六妹才会被送去和亲,与孟玉堂天各一方,虽然婚事并非她本意,但母后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于是逆来顺受,从无二话。
孟玉堂不能人道一事,除了他自己,只有孟拓知晓,此事连孟夫人都不知。
孟夫人只知公主下嫁一年肚皮还没动静,这不是耽误她家玉堂?只是她不敢提纳妾,四公主脾气软和,皇后可不好相与,若是被皇后得知自己让儿子纳妾,怕不是要降罪孟家。
可这公主怎么都怀不上,那也不能是她家玉堂的问题吧?
孟夫人便悄悄给孟玉堂塞了两个貌美婢女,孟玉堂是有心无力,碍于男人尊严无法向母亲说实话,便以自己对公主一往情深搪塞过去,这使得孟夫人愈发看不惯四公主,是,婆母不能给公主立规矩,可这后宅之中折腾人的手段多了去了!
儿子自小便随丈夫从军,孟夫人一年到头看见孟玉堂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觉着一眨眼儿子便长大成人,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她感到欣慰,也很不舍,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可真不假,儿子心里头现在就只有公主,哪里还有她这个亲娘?
在孟拓带大军消失于陇北草原的消息传来后,孟夫人更是将儿子视为救命稻草,拽在手中不舍松开,动不动头疼脑热,要四公主服侍,还要儿子看顾,一天到晚把四公主折腾够呛,转头就怪她肚皮不争气。
如今皇帝旨意一下,对孟夫人而言真如晴天霹雳,这好端端的,朝中武官那样多,怎么就要派她家玉堂去打仗?
孟玉堂虽颓废度日无所事事,心中对父亲却十分敬重,哪怕皇帝不派他去,他也会想办法前去寻找,这圣旨反倒如了他的意。孟夫人本想劝儿子别去,可一来圣旨难违,二来儿子坚持,她没有办法,哭着说:“你就这样走了,娘怎么办?你也不给娘留个一儿半女……你爹已经没了,要是你也出什么事,为娘可怎么活啊!”
听到母亲一而再再而三提及传宗接代,孟玉堂面色发青,许久才咬着牙说:“娘不用担心,我不在,公主会照顾你。”
“我不要她照顾!她这娇贵公主不让我伺候她我就烧高香了!”
孟夫人哭得凄惨,就是要逼孟玉堂留种,毕竟离出发还有几日,她已为他挑了容貌美丽看着也好生养的婢女,一晚上换一个,总不能全都落空吧?!
孟玉堂却十分坚持,他不肯接受母亲给的美人,看在四公主眼里,便以为他是要为六妹守身,顿时愧疚更重,认为若是没有自己,这两人早已结为夫妻,又怎会彼此分离?而孟夫人则愈发厌恨公主善妒,自己生不出,还不许儿子跟旁人生!
待孟玉堂一走,四公主较之往日便更加体贴细心,哪怕皇后抱恙,她都没这样孝顺过,只可惜孟夫人瞧不见她的好,认为四公主把儿子勾得没了魂儿,哪有人家的新妇嫁进来一年有余生不出个娃儿的,这不是要他们孟家绝后?
对四公主自然没好脸色可言。
孟玉堂自成了废人,便借着与公主成婚尽情在家中醉生梦死,可笑得是他不敢真的喝醉,怕下人服侍自己时瞧见身体缺陷。曾经说愿意与六公主私奔,愿意为六公主而死,事实上只是少了块肉,他的爱就变成了恨。
现如今两人之间可谓是有血海深仇,得此机会,孟玉堂怎能不数仇并报?
按照皇帝的意思,孟玉堂首先要率两万将士走水路至恩州,接手恩州军后绕去离边疆最近的楚州,与大将军胡本林一起拉起防线抵御外敌,楚州地势易守难攻,陇北军虽凶猛,却不一定能突破。
丰国有两位智勇双全的名将,一位是孟拓,另一位便是胡本林,这胡本林有勇有谋,惟独一点不好,心胸有些狭隘,尤其是对孟拓,两人一直是王不见王。而胡本林即便有不少缺点,皇帝却就是乐意用,有胡本林在,孟拓才不会功高震主,这两人互相牵制,他才能高枕无忧。
现在孟拓大概率凶多吉少,胡本林便成了最好的人选,可胡本林这人优点明显缺点致命,极易感情用事,多年来他与孟拓始终不分伯仲,又因皇帝刻意制衡,令孟拓隐隐高他几分,这心中始终有些不满。
好不容易孟拓出了事,自己带兵前往楚州,结果圣上竟又委任孟玉堂前来协助?!
丰国有律,驸马不得涉政,只能做些闲散官职,这摆明了是圣上不信任他!
巧得是清卓对胡本林印象很深刻,这倒不是她很关心朝政群臣,而是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哥哥成奕已击败太子继位成为新帝,向她写信要她盗取陇北金印,当时镇守边疆的依旧是孟拓,可丢失金印的弘阔可汗最终却将孟拓击溃,战胜后回到陇北向她问罪,便提到了胡本林这个人。
孟拓乃丰国名将,镇守边疆数十载,与陇北打得是有来有回,这一次弘阔可汗能将其击败,便是由于新帝太过贪婪,自以为利用妹妹取得陇北金印就能将陇北收入囊中,谁知他派去的胡本林却与孟拓水火不容,弘阔可汗便是借助这一点大败边疆军。
清卓认为正面交手是莽夫所为,胡孟二人不和,恰好可以大做文章,使离间计令此二人彼此猜忌,如此楚州军便不攻自破。
清卓的想法很好,不过了了觉得不必这样麻烦。
“嗯?那要怎么做?”
了了没有回答清卓的问题,把玩手中金簪,看得清卓一头雾水,不知道打仗跟金簪有什么关系。
让那两人互相猜忌有什么乐趣,直接让他们反目成仇,陇北军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最好?
不知从何时起,楚州军中开始流传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朝廷派来统率恩州军的孟玉堂孟将军,其实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公主下嫁一年有余还不曾有孕,孟夫人见天的不满,实则身体有恙的并非公主,而是孟玉堂。
三人成虎,假的流传久了会变成真的,真的流传久了,只会更真。
军中有流言,胡本林如何能不知?一开始他并未当回事,直到他的亲信副将冲进营帐小声告密,说是瞧见孟玉堂如厕时是蹲着的!
胡本林心说这等荒诞传闻难道还能当真?那还真的想法子一探究竟。
自断根后,孟玉堂的身体多有不便,时常出血,小解亦不能站立,身体受到的影响不小,再加上他颓废吃酒,身手也跟着下降,饶是再小心,这里不是孟家,胡本林与他平起平坐,若对方有心查探,根本瞒不过。
还没打仗呢,这孟玉堂就经常要金疮药跟清水,好像受了什么伤,可真要受伤该找随行军医,孟玉堂假装无事发生,其中必有蹊跷。
胡本林大喜!
若是能将孟玉堂压死,这军中自然就他一人说了算!孟拓压他一头就算了,孟拓的儿子算什么东西,配跟他平起平坐,配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于是他便为孟玉堂策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以犒劳恩州军远道而来为名,灌了孟玉堂不少酒,诸位副将你一杯我一杯,孟玉堂推辞不得,胡本林又以美貌歌姬试探,孟玉堂十分正人君子,完全不动凡心,这更让胡本林确定他是真的成了废人。
孟玉堂只觉不妙,他酒量过人,按说喝了几杯水酒不该四肢无力,可他却感觉身体瘫软失了力气,歌姬们凑上来献殷勤也无法将其推开,一个不慎,桌上酒壶打翻,酒液流淌一地,将孟玉堂衣衫弄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