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去也行啊，留在南大陆挺好。”夏娃说。

　　这里可比其它几块大陆舒服多了，没有那么多苛刻的束缚，更没有言灵的控制，也不会要求民众百分百忠诚。

　　“你都要去东大陆了，我们当然也要跟着去。”尤里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你不需要我给你点金了吗？”

　　夏娃心想，要是系统商城的权限越来越低，我就算坐拥金山银山也毫无意义。

　　但表面上她什么也没说，带着众人往前走，大家刚从各自所在地方出来就被夏娃一路领着，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呢，一看路线，怎么朝庄园中心的主城堡去了？

　　还没靠近城堡，空气中就传来了奶油和烤面包的香气，尤里陶醉地踮脚、闭眼、深呼吸：“好香……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

　　乔眼睛发亮：“我闻到酒味了！而且是上等的好酒！”

　　不仅如此，庄园的花海此时正灿烂盛放着，在庄园里工作的仆人们来来往往忙碌不已，四处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呢。

　　有人从背后一个猛子扑来，两条长臂一伸，勾住乔跟柯乐尼的脖子，这俩恰好身高差巨大，所以来人勾得一边高一边低，但她浑不在意：“今天晚上有宴会！肉管吃酒管够！”

　　“斯宾塞，你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应该改一改了。”慢了一步的罗兹提醒道，她身边还站着阿尼斯纳。

　　虽然第一次见面不算愉快，但大家都是挨过大公毒打，以及在训练室里挥洒过汗水的人，彼此最狼狈的模样都见过，隔阂自然也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女人嘛，就是这样不打不相识，天大的问题打一架也就解决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骑士们的身高相当惊人，这一点一直让柯乐尼羡慕不已，她现在就属于比矮人族高，又比普通人矮，身形虽灵活，但要是能再长高一些，柯乐尼觉得会更好。

　　搬着东西的仆人们路过时还会主动与骑士团的人打招呼，骑士们也会顺便搭把手，这在乔看来新奇无比，能跟太阳打西边出来相媲美。

　　“她们可不是奴隶，是正儿八经签了工作协议的，每天工作八小时，高薪双休还有保障，我都想当干了。”斯宾塞笑嘻嘻地说。

　　等走进城堡大厅，众人更是震撼！

　　斯卡蒂大公是一位不喜欢吵闹的人，她所在的地方，连方圆十里都让人感觉寒冷刺骨，所以整个庄园都持续处于一种低温状态，明明这里是南大陆，外头街上的行人都是短袖短裤，但在庄园不穿外套就会冻感冒。

　　而今天晚上，大厅里的几个壁炉正在熊熊燃烧，空气中是玫瑰、蛋糕与红酒的味道，乔率先从香槟塔上取了一杯一饮而尽，抹抹嘴道：“好酒！”

　　菲欧娜端着一碟草莓蛋糕走过来打招呼：“嗨。”

　　夏娃只知道今晚要带小队其她人来城堡，却不知道是要开宴会，她奇怪地问：“是有什么事情要庆祝吗？”

　　“嗯……准确点来说，是践行吧，骑士团会有一半的人跟随冕下前往东大陆。”

　　前来参加宴会的人们都打扮得很体面，菲欧娜也破天荒脱下了占卜师的特色黑袍，换上了一身优雅礼服。

　　主大陆女性不允许穿裤子和必须穿戴束腰的规矩，这里可没有，只要不是衣衫不整，穿什么都没有人管你，菲欧娜抖了抖自己的西裤，免得上面出现褶皱，又调整了下领结，笑眯眯地问：“我看起来还不错吧，是不是有贵族那范儿了？”

　　喝了三杯香槟的乔摇头：“还不够。”

　　菲欧娜：“嗯？”

　　“你得这样。”乔把两只眼睛往上翻，翻出一股恨不得眼珠子长在头皮上的傲慢气势，“这样才像贵族。”

　　“太晦气了吧！”贝鲁卡被逗得笑弯了腰，“像什么不好，偏偏要像贵族，你看起来已经很有风度了。”

　　今天晚上，这里没有职位高低，大家可以尽情畅饮聊天，正如菲欧娜所说，酒肉管够，如果她们想，甚至可以烂醉如泥彻夜不归——大厅地面已经被贴心的管家让人铺好了厚厚的地毯，壁炉也会燃烧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醒来也不用担心头痛的问题，管家会提前准备好醒酒汤。

　　贝鲁卡还是贵族时，参加过几次只有女贵族的宴会，但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感到放松，就算她不穿裙子，露出两排牙齿哈哈大笑，也不会被人指责不够淑女。

　　她被罗兹表演的一个鬼脸笑到浑身颤抖，手里的酒液因此洒了出来，由于笑得太厉害，只能靠在身旁的乔身上。

　　乔嘴里刚塞进一大块牛排，她嫌用刀叉太麻烦，直接要了一双一次性手套，还要了一碟据说超级无敌辣的辣椒酱，很不优雅，也很没有礼仪，但没有人笑话她，因为她吃得很干净很满足，完完全全是在享受食物所带来的幸福。

　　威尔弗被一位骑士强硬着拉进了舞池，她先是很尴尬，然后慢慢跟着晃动起来，既不讲节拍，也不讲美感，快乐的音符充斥了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跳得再滑稽也不会被人嘲笑。

　　尤里则在吃吃吃吃吃吃吃。

　　柯乐尼和洛德在参加一个吹气球游戏，肺活量不咋地的洛德憋红脸吹了半天还是输了，莫名被激起胜负欲的柯乐尼当仁不让参加了第二轮，而奖品仅仅是一颗蓝莓。

　　夏娃无语得要死，她觉得这些人真是低级。

　　她在甜点区选了一盘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点心，端着往人少的地方走，打开的落地窗处夜风习习，她想起自己并没有在宴会中看见了了。

　　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她在大家就会放不开，玩不起来。

　　夏娃原本趴在栏杆上，想了想转了个身，背倚栏杆，安静地从这里看着热闹的大厅。

　　笑作一团的贝鲁卡跟乔——她们本势如水火。跟人类手拉着手肩碰着肩你撞我一下我擦你一下的威尔弗，好难看的舞蹈，还是很讨厌人类的威尔弗。

　　阴郁冷静的柯乐尼涨红着脸吹气球，终于拿到了战利品一颗蓝莓，洛德在旁边缠着她要求平分，柯乐尼表情严肃，似乎是在说什么拒绝的话，但终究没扛过洛德的攻势，还是给了她。

　　尤里还在吃吃吃吃吃吃吃。

　　明明都站在这里了，还吹着风，怎么还是感觉那么热，像有一团热水窝在心脏的地方，正缓慢地向四肢流动，至少这一刻，夏娃潜意识里希望她们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夏娃看见正往嘴里塞东西的尤里在左张右望，她找到了柯乐尼跟洛德，说了什么，于是柯乐尼与洛德也开始东张西望，再然后是虽然玩得很疯却时刻注意着同伴动静的威尔弗，最后是贝鲁卡跟乔。

　　她们或是端着酒，或是捧着餐盘，在找什么。

　　夏娃想，也许我知道她们在找什么。

　　她可以发出一点声音让她们知道她还在，或许也可以抬起脚步走向她们，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阻止了夏娃，她就这样站在原地，靠着栏杆，任由夜风吹拂，直到伙伴们渐渐集合，又渐渐朝她走近。

　　一步，一步，再一步。

　　“夏娃！你怎么在这里啊！”

　　最先大叫出声的是尤里，“好贼哦你，自己跑出来享清闲！”

　　洛德欢快地炫耀：“我刚才赢了比赛哦！打败了好多厉害的骑士！”

　　柯乐尼欲言又止，算了，洛德开心就好。

　　叽叽喳喳的，安静的世界忽然再次开始变得吵闹，有那么一瞬间，夏娃的眼角余光看见了天上的星辰与月亮，靠得很远，却也很近，互不干涉，又密不可分。

　　直到一阵低温袭来，所有人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原本热闹欢乐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原因无它，只为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中的大公。

　　哪怕已经知晓大公是夏娃的旧识，且对她们没有敌意，但小队的众人还是不大敢接近她。被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会让人打心底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夏娃：“……做鬼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了了没说话，指了指手边一杯已经不冒热气的果茶，意思是夏娃过来之前，她已经在这里了。

　　但夏娃才不会认呢，她一看见了了就自动进入武装状态，也是刻进灵魂的本能之一，“你——”

　　可挑衅的话还没出口，了了抬手打了个响指，于是黄昏小队的所有人面前就都多了一杯酒，而后大公举起她手里那杯，隔空碰杯示意并一饮而尽，身形随即化作冰雪消失不见。

　　乔是第一个把酒喝了的人，自打跟贝鲁卡重归于好，她对贵族的态度便不复以往。这并不是说她从此放下心结要跟贵族好好相处了，只是贝鲁卡的存在让她愿意用客观的角度重新去审视自己的仇恨。

　　对了了，在得知真相后便彻底没了敌意，毕竟大公并非天生贵族，也曾是悲剧的一环，完全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了今天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大公很强，强者值得她的尊重。

　　其她人也纷纷一饮而尽，尤里惊喜道：“哇，是甜的！”

　　大公给的酒度数不高，味道很甜，是她一贯喜好的口味。

　　夏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杯酒就把你们收买了吗？没出息。”

　　贝鲁卡弱弱道：“好像不止是一杯酒吧……”

　　从国王手中隐藏了她们的存在是一，给予资源让她们变强是二，哪怕是从盟友的角度来看，斯卡蒂大公都是一位令人崇敬的王者。

　　“你明明跟她很熟，为什么好像很不喜欢她呀？”洛德好奇地问。

　　“她那是不喜欢吗？”威尔弗说话有时候很不客气，“她分明跟那位大公有个三四分像。”

　　前面的话夏娃都可以无视，可威尔弗信口开河她忍不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跟她像？是是是，我们当然像，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儿嘛，那我跟你也很像喽？”

　　凶巴巴的语气非但没震慑到人，反倒把所有伙伴都逗乐了，夏娃头一回体验到被气死还不能动手毁灭是种多么憋屈的感受，因此怒斥：“不许笑！再笑把你们嘴都给缝上！”

　　换来的是更大更响亮的嘲笑声。

　　笑声吸引来了最近的骑士，虽然不知道小队的人在笑什么，但笑嘛，往往就是这么有感染力，看到别人快乐，就会跟着变得快乐。

　　反正在场只有一位伤心人。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城堡大厅内东倒西歪睡了一地人，那睡姿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而大公并不在城堡之中，她在另一座独栋的顶楼，陪伴她的只有一只昏昏欲睡的小精灵。

　　和另外一只胖成了球还要站在她肩膀上睡觉，于是不停打滑再扑棱着翅膀飞上来的鸽子。

　　小精灵用温暖的小手捧着大公的耳朵，小小声问：“为什么不回卧室呢？”

　　是因为你所在地方温度很低，会冷到沉睡在美梦中的人们吗？

　　大公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她没站稳时用手托了一下，并调整了披风，让小精灵和胖鸽子不至于就这么掉下去。

　　南大陆早晨的风总是很大，体重过轻的话，不一定会被吹到哪儿去。

　　了了往远处眺望，太阳逐渐离开地平线，新的一天又将到来，南大陆的人们又度过了平安的一天，但这和平的假象还能维持多久呢？笼罩在太阳之上的阴霾，说不定很快就要将光明彻底吞噬了。

　　真是糟糕至极。

　　但所幸，她们还有个好梦。

　　“和象岛的同族取得联系了吗？”

　　上下眼皮直打架的小精灵立马清醒，她揉揉眼睛，坐在大公的肩膀上：“嗯嗯，联系上了，最迟明天，就能一起出发去东大陆了。”

　　了了没再说什么，小精灵慢慢重新酝酿睡意，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等精灵醒来，她会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花朵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不近人情的大公总是会在宴会第二天给下属们放个假，这样她们就算睡到晚上也没关系，只有抓到了值班卡的骑士们才会满心怨念，尤其是在值夜过后，一大清早还看见同僚们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那种怨念会在瞬间到达顶峰。

　　训练有素的管家时刻准备着足够所有人食用的早餐，昨晚饮酒较少的人最先醒来，一夜过后，原本还算体面的礼服已经皱巴成了咸菜干儿，她们得去洗个澡再换个衣服，然后美美享用一顿早……呃晚餐，再继续补眠，精神满满的迎接次日工作。

　　黄昏小队确定了要与夏娃同去东大陆，因此乔几人趁着还没离开，玩命儿般使用训练室，毕竟等到东大陆就没有了！

　　夏娃记恨她们昨天嘲笑她，所以压根不提等到了东大陆训练室不仅有还会改进的事情，现在她觉得全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不来道雷把她们给劈了呢？

　　其实整个小队里，夏娃最需要的人已经从尤里跟威尔弗变成了贝鲁卡。

　　贝鲁卡所拥有的变化能力，以及她融合度极高的特殊体质，将是成功的关键。

第532章 第二十三朵雪花（九）

　　东大陆的状况算不得好, 也算不得糟。

　　如果说南大陆的人们被所谓的身体自由害了一身难以痊愈的病，那东大陆的民众大抵是脑子叫修大公给忽悠瘸了。如此之大基数的人，时不时出些个能力卓绝的天才并不稀奇, 稀奇的只是天才们在加入智慧大公麾下后, 都变得平庸无比。

　　修献给国王的那些新科技, 数不清有多少是掠夺来的成果，有人对此一声不吭, 也有人不甘心血被强占，但这样的人往往没法活着走出东大陆。

　　这里是大公的支配之地，他屠戮一座城都轻松得如同饮茶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