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英杰问丰登:“你要不然就自己步行去吧,反正你的电话手表能导航。”
丰登的回答是冲闵英杰挥舞拳头:“你不送我,我就揍你。”
闵英杰:?
似乎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小孩也威胁要揍她来着。
“这样吧,我可以送你过去,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有件事儿,想让你帮帮忙。”
丰登可比闵英杰干脆多了:“成交。”
于是闵英杰慢悠悠从躺椅上爬起来,回房换衣服,再挑一辆想开的车,她们家有个很大的地下车库,里面停满豪车,谁让老大能赚钱。
不过敞篷跑车再如何拉风酷炫,安个儿童座椅搁上面后时尚程度也要大打折扣,而且小光头完全不能理解闵英杰的快乐,她只觉自己光溜溜的头皮被风呲得生疼。
到市局后,闵英杰是不能跟着进去的,她也不在意。
陈局对小光头很感兴趣,得知丰登也是玄门中人后,对丰登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很认真在听。之前的碎尸案,有关殍鬼的信息,李芒避开了玄盟的人递交给过她,但在其中隐瞒了丰登的存在,孩子太小了,没有征得丰登自己允许,李芒是不会暴露她的。
像市局这种大单位,李芒跟闵英智加起来还不到七十,但一个是重案组组长,一个是法医主任,除却她们能力超群外,还有一位不折不扣的好上司。
陈局不吞功不打压,还愿意给予下属足够的信任与支持,与这样的上司共事,不得不说是极为舒适的。李芒没调进市局前在刑侦队,顶头上司是个男的,要说坏那肯定也不坏,但免不了各种各样的刻板印象,还总喜欢长篇大论的讲话,这使得后来李芒在面试重案组成员时,更倾向于选择同性。
丰登对鬼穴的了解明显更多,她纠正了鬼傀的说法:“鬼穴的存在不是为了制造鬼傀,而是为了清洗。”
清洗?
这个词让陈局、闵英智还有鱼苗儿都是一脸懵。见她们不懂,丰登苦恼地思索着该如何解释,今天她也背着那把铜钱剑:“鬼穴……就相当于是倒流入人间的孽海。”
直至如今,玄门对于鬼穴的行程依旧没有定论,普遍被认可的说法是恶鬼怨气过重,会像发光体一样吸引四散飘逸的幽冥,幽冥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受恶鬼的怨气影响融合再向外扩散,形成鬼穴。
幽冥本身是无法消弭的执念,被其侵蚀的人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阴暗面,比如说每个人心底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恶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放纵自己去犯罪,幽冥则会放大这些恶念,这也是鬼穴令人畏惧的原因。
好比随游道士没了一只手,他表现得很坚强很勇敢,他在看到别人完好的双手时,肯定免不了羡慕,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这种羡慕可以深深埋藏在心底,可如果是在鬼穴,那么他会砍掉每一双他所见过的完好双手。
鱼苗儿是进过孽海的,直到现在她依旧无法忘怀那种寒冷刺骨,令人无比畏惧的感觉。
丰登认真道:“鬼穴会自动吸收所有恶孽,所以被困在里面的人才会互相厮杀。”
闵英智问:“李芒她们会有危险吗?”
丰登摇摇头:“鬼对人类没有怜悯之心。”
谁管你是好人坏人,只要你不是鬼,就等于是鬼的敌人。
闵英智却想起之前张凌霄说过的话。
如果鬼对人类没有怜悯之心,所有人类都是鬼的地方,那为什么鬼会因为丰登给的护身符,放过李芒,甚至放过行藏与渡苦?
以及张凌霄那句只有闵英智通过口型读取的“可不小了”。
丰登……真的是她们的妹妹吗?这个问题再一次涌上闵英智心头。母亲已经去世多年,而张凌霄的话不知是否可信,如果可信,则说明丰登身份有异,但闵英智跟丰登相处这么久,她很确定丰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正常小孩该有的模样,除了面对鬼时显得特别“专业”。
陈局问丰登要如何将已经置身于鬼穴的人救出来,毕竟这六片区域还在扩大,眼下是无人察觉,可纸包不住火,到时一定会造成巨大的恐慌,社会影响恶劣。
“鬼穴里还有很多孩子。”陈局盯着仍旧在不断向四周蔓延的鬼穴,心头沉重无比:“鬼究竟想做什么呢。”
此时张凌霄已进入鬼穴,她前往的区域在东边,这里的情况相当糟糕,进去的时候,已如地狱一般。
饶是小张小陆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也不由得直犯恶心,觉得世界上如果真有地狱,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四处都是难以分辨部位的血肉,空气中只剩下刺鼻难闻的血腥味,不知有多少人在鬼穴中丧生,小陆胃部一阵痉挛,干呕了好几下。
“怎么会这样,它们这是干什么?”小张不理解,她在这之前是很能共情鬼,并认为它们有权利复仇的,可眼前这副场景却让她想起通劫通难的话,那就是鬼永远不会与人类和平共处,它们只想毁灭人类。
自己也是人类,那要因为鬼的仇恨,老老实实去死吗?
小张很是茫然,直到后背被张凌霄狠狠拍了一下,其声如当头棒喝:“鬼穴中最忌胡思乱想!”
小张猛然清醒过来,满身冷汗,要不是张凌霄这掷地有声的喝斥,她直接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迄今为止,她没见过鬼,也没跟鬼对话过,如果因为鬼穴的存在就认为所有鬼都是人类的敌人,那也不能怪鬼如此仇视人类,人坏一个是特例,鬼坏一个是整体,这是什么道理?
她甩甩脑袋迫使自己冷静,张凌霄表情严肃,给她跟小陆一人一把符咒。
……真的是一把。
第614章 第二十六朵雪花(十六)
面对小张跟小陆那震惊的目光, 张凌霄很淡定地解释说:“九莲派没什么名气,很少有人来请,所以卖不出去几张符。”
完事儿又给补充一句:“主要以前也不像现在这样群鬼乱舞, 没有供需关系。”
所以绝对不是她们九莲派的符咒不灵验, 绝对不是。几十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成交对象可以证明, 她们九莲派的符咒绝对是物美价廉的,比某些卖好几万一张的黑心门派可良心多了。
良心这种东西嘛, 本来就是靠对比出来的。
小张跟小陆本来就各有一张护身符,但张凌霄如此豪情地一洒一大把,还是震惊到了她俩, 安全感也上来那么一丢丢, 同时更加意识到,这鬼穴恐怕没那么好处理。
张凌霄在被玄盟派来后,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几个悬案, 回回单枪匹马,她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她给小张小陆符咒时猛地一拉外套拉链,两人才知道她的外套里面贴满黄符,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好不容易增长的一丢丢安全感,就跟被戳了气的气球一样, 噗呲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凌霄叮嘱两人不要乱跑,破解鬼穴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制造鬼穴的鬼。
小陆问:“光找到就行了吗?”
张凌霄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然后就要看你我的本事了。”
小陆:……
让她抓捕罪犯她很有本事, 可要让她抓鬼……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鬼穴里的人都被困着, 且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 陈局急得团团转, 她问丰登:“就没有什么办法救她们出来吗?”
丰登抿嘴不说话,闵英智皱眉提醒道:“陈局, 丰登还是个孩子。”
陈局意识到这一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丰登闷闷不乐,等闵英杰见着她,就发现她圆溜溜的脸蛋皱得像只包子,之前无忧无虑的时候则像刚出锅的小白馒头。
用手掌压在光溜溜的脑壳上一阵揉搓,闵英杰笑话道:“怎么,人家没有重用你,伤到你自尊了?”
事关案情,闵英杰一直在闵英智办公室等着,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丰登突然问:“人生在世,应该都向做个好人去努力吗?”
闵英杰想都不想便答:“当然不是。”
丰登没有问为什么不是,她小声说话,有点点犹豫,似乎自己也无法判断自己的行为正确与否:“……我不想救身处鬼穴的人。”
闵英杰还不知道鬼穴是什么,丰登就给她解释了两句,听完后闵英杰便道:“你当然可以自己做选择救或者不救,退一万步说,假使不是人造的孽,也不会有鬼不是吗?你既不是加害者,也可以不做拯救者。”
说完,她低头看看这个闷闷不乐的小孩,又开口说道:“或许,你可以再等个十年八载,等你成年了,再来履行你们门派所谓救世的职责,现如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都不是你这个三岁小孩该负责的。”
要是她记得没错,孟婆一脉似乎已有许多年不入世了。
把救世的责任堆到一个小孩头上,那成年人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呢?
说话间,丰登已经被闵英杰提溜起来,她低头道:“送你来的条件没忘吧?”
丰登点头并严肃道:“不做坏事。”
闵英杰心想你这么个小不点,我真要忽悠你干坏事,你能反应过来?
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开车带着丰登去了工作室。
闵英杰的工作室位于商业圈中心地带,她在事业上除了电影拉投资外,基本都是自己打拼来的,而且在圈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所谓的不好惹,主要表现在有闵英杰在的场合,男导演们不敢说教不敢劝酒更不敢开黄腔,因为闵英杰从来不惯着他们,她是真会拎着板凳往人脑壳上抡的,这是她最啃姐的地方,反正不管她闹出什么动静,了了都会给她解决。
之前电影拍摄完成,闵英杰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打算休息够了再开始后期工作,但工作室每天都是有人的,下车前闵英杰叮嘱丰登:“待会儿睁大了眼睛好好观察,要是有哪里不对记得跟我说,知道吗?”
丰登不明所以,闵英杰也没解释。
她的工作室位于写字楼的十八和十九层,上下两层打通,整个工作室大概有五十来个人。
一进门,前台就发出惊喜的声音:“闵导,您怎么来了,要开工了吗?”
闵英杰无语道:“我这才放几天假,你谢姐来了没?”
前台连连点头:“来了来了,一个半小时前就来了。”
她狗狗祟祟地左顾右盼,见仅有的几个同事没注意到自己,这才压低了声音对闵英杰说:“谢姐还带了蔡令令来。”
这个闵英杰是知道的,她问前台:“蔡令令长得怎么样?”
前台在工作室也干了好几年了,平时来试镜的演员不知见过多少,出于职业素养,哪怕是见到自己很喜欢的明星她也能不动声色,可闵英杰只是问了句蔡令令长得怎么样,前台直接就红了脸,那副姿态,跟电视剧里被揭开盖头的新娘子差不多。
丰登耸动了下鼻头,她感觉老三的工作室里有一股很淡的,不怎么好闻的味道。
带着一点点腥臭,连她这样嗅觉敏锐的都感觉不明显,普通人恐怕根本闻不出来。
前台忽然开始对闵英杰说蔡令令的好话,闵英杰赶紧让她打住:“她们人呢?”
得知蔡令令被带进谢思鸣办公室后,闵英杰眉头紧蹙,让前台去喊一声。
谢思鸣是闵英杰创办工作室后的第一位员工,也是她的得力助手,更是工作室的大管家,平时闵英杰为了拍摄天南海北的跑,有时投入工作能大半年没音讯,全靠谢思鸣维持工作室的正常运转。
这就可以看出来,谢思鸣是个不折不扣的强人,闵英杰常常吐槽说谢思鸣跟她们家老大一样是个工作狂,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住在公司。
谢思鸣便会冷酷地说,我的工作时间是跟薪水挂钩的。
不赚钱谁给你白干啊,当然是工作越久赚得钱就越多。
两人认识快十年了,闵英杰太清楚谢思鸣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家伙出身乡村,家里光是姐姐就有四个,她是老五,后头还有个弟弟,为了这个弟弟,本就不富裕的家里更是被罚得穷到叮当响。
大姐二姐初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三姐四姐早早嫁人,母父还想如法炮制给谢思鸣也找个对象,收一笔彩礼,好给好大男在市里买房买车日后说媳妇。
谢思鸣打小成绩优异,九年义务教育读完考进重点高中一毛钱没花,其实她爸好几次都想让她辍学,但谢思鸣遇到了很多好老师,她们帮助了她许多,也让她在人生路上没有被拖后腿的人拉偏。
这种情况下,指望一身反骨的谢思鸣赚钱了回馈家里那是不可能的,她因为少年时期的拮据,对金钱分外执着,哪怕在京市有车有房,也还是对赚钱乐此不疲。
拜她没本事却爱吹牛的爹,以及愚笨不堪但凭借下面多长了一捏肉的弟弟所赐,谢思鸣对男人完全没兴趣,又因为她老黄牛一样的妈跟姐姐们,谢思鸣别说结婚生孩子,连恋爱都不谈,好些男明星想走她的路子,她连个眼神都不给,堪称铜墙铁壁。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而立之年突然老房子着火,这可能吗?
一开始闵英杰并没在意谢思鸣的变化,直到谢思鸣发了条冒粉红泡泡的朋友圈,然后她居然给闵英杰打电话推荐了个男明星。
也就是今儿被谢思鸣带来的蔡令令。
要不是谢思鸣,闵英杰都没听说过这人。
她在网上搜了下,才知道蔡令令是这半年来逐渐有了水花的男明星,已经出道六年,社交账号粉丝才刚破千万,因参演一部网剧的男二,靠炒跟女主的cp勉强有了那么点热度,之后接拍了一部同性题材的网剧,成功有了红气,但后力不足,始终没有拿得出手的资源,连代言都是快销产品,这波粉丝的劲儿退了,想再累积下一波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