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摇身一变,凭借一部电影斩获国内数项大奖,随后更是接到了外国名导的邀约,自此名利双收左拥右抱,先前他必须得舔着才能捞到好处的谢思鸣跟闵英杰反倒得给他下跪……梦里的场景有多美妙,醒来后蔡令令所面对的现实就有多么残酷。
第二天,蔡令令没有工作,因为他在攀上谢思鸣后就跟那个没用的废物男经纪人闹掰了,不说是老死不相往来,至少也是互看不爽,所以蔡令令点了个外卖在家里上网,无意间看到了个爆热搜,说是某某男老板跟圈内某小生的不伦情事。
发布预告的是个粉丝颇多的狗仔账号,热搜挂了整整一天,感觉但凡有个智能手机的人都在等待真相。
将所有看客的胃口吊足之后,隔了一天,狗仔发布了一个十分劲爆的长视频,点开就能看见年轻貌美的流量小生岔开腿坐在脑满肠肥的男老板大腿上用嘴给人喂酒,身上布料加起来够不上一个假领子,场面极其下流,对话更是不堪入目。
视频过后,狗仔又发了一条九宫格,上面时间地点都写得清清楚楚,并表明该小生是在明知男老板已婚的情况下蓄意勾引,狗男男在一起厮混时还在说原配坏话,一个忘恩负义,一个小人得志,简直令人作呕。
像这样的花边新闻可不多见,总之蔡令令如他做梦那般红了,红得发紫紫得发黑,就是这个走红方式他没想过,一夕之间所有人都认识了他,连家里人跟亲戚都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过来问他到底怎么个事儿。
蔡令令能说什么?蔡令令敢说什么?他跟男老板确实是有这回事,那部同性题材的网剧就是靠这个换来的,逢场作戏说的那些话怎么能当真,他还能真把原配挤走自己上位不成?要不是这男老板吃了不认账,给一部破烂网剧就想跟他一刀两断,他至于铤而走险去请婴鬼吗?
蔡令令恨得牙痒痒,他立刻给谢思鸣打电话,可一直显示通话中,他又给男经纪人打,经纪人倒是接了,但通话五分钟,其中四分钟五十九秒都在冷嘲热讽,恭喜他真的红了。
蔡令令没办法,只能上网自我澄清,但他的账号是公司统一管理的,男经纪人早对他怀恨在心,直接将密码给他改了!
没等蔡令令想到办法呢,他所有平台的账号就都被封禁了,结果就是连他的“黑红”都只是昙花一现,除了他的小视频满天飞。
蔡令令只剩下谢思鸣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谢思鸣的公关能力那么厉害,肯定能帮他解决这次丑闻,说不定还能直接扭转舆论,从此送他上青云!
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蔡令令再次给谢思鸣打了电话。这回电话谢思鸣接了,但不是蔡令令想象中的安抚呵护,而是用很温和的语气通知他法院见。
——房子蔡令令是没接,可他花了谢思鸣不少钱置办行头,而且全是名牌,零零总总算下来,把他所有存款都赔给谢思鸣恐怕还差点儿。
谢思鸣听着电话那头破防的大哭大叫,心情很好的开了免提,一边工作一边欣赏,纯当背景音乐。
哭到精力不济的蔡令令开始破口大骂,他在谢思鸣面前装了那么久的乖,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服,他不服!
谢思鸣对他的无能狂怒一点都不在意,笑笑提醒道:“我劝你最好还是积点口德。”
用小光头的话来讲,恶意越强烈,婴鬼就越容易失控,本来它靠蔡令令强行绑定谢思鸣的姻缘线来汲取生存的能量,可姻缘线已被丰登打断,孽力一回馈,婴鬼失控是早晚的问题。
它会先吃与它关系最为紧密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供奉它,许诺它却又不履行的饲主。
不说谢思鸣信不信这些,她从丰登口中得知婴鬼的特殊性后,就请丰登帮忙暂时压制住可能失控的婴鬼。
这当然不是仁慈,而是谢思鸣很清楚,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男同性恋者,无论他生前怎样品行卑劣,一旦他死了,且死亡的消息大面积传播,那么毫无疑问,他会立刻成为圣人,将有无数善良的人自发悼念他,甚至想发设法挖掘他的点点滴滴,帮他洗白,将他塑造成被黑暗社会吞吃的可怜弱势者。
所以就算婴鬼要反噬,也不能这么快反噬,热搜还烫着呢,九宫格也在首页挂着,怎么也得等到官司打完,她把钱要回来,而这点黑红的热度也降至冰点才行吧。
谢思鸣主打一个绝不吃亏,并将敌人的后路彻底堵死,一点机会都不给。
所以蔡令令胆战心惊了整整半个多月,这半个月他被搞得精神衰弱,晚上连睡觉都不敢,因为小区里有邻居认出了他,这一个多星期老有人半夜来敲他家门。而且他的私人信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蔡令令怀疑是前经纪人恶意报复。
总之二十四小时都有短信轰炸,尤其以同性交友为多,蔡令令连下楼扔垃圾都不敢,屋子里堆满了生活垃圾,时间一长满屋都是怪味。
期间法院传票也来了,如果他不出庭,就有很大可能性被强硬执行,蔡令令想搬家,但不敢见人,想跑路,又不知该往哪儿去。
但好在热度一天天下来,只要戴上鸭舌帽墨镜还有口罩,走在路上就没几个人能认得出。
可他的明星梦至此彻底破碎,情绪崩溃的蔡令令无处宣泄,以至于忘记了床头柜里的神龛——距离上次供奉它已经过了半个月。
等到没几个人讨论这个丑闻时,蔡令令的银行卡余额也已所剩无几,他决定换个城市生活,在收拾行李时他再次看见了落灰的神龛,出于某种愤恨,蔡令令高高举起双手,将神龛用力摔下,人也跟着出了口恶气。
“呸!”
他骂道:“你爹的,还以为你真有点用,白瞎我花的那十万块钱!”
想想都生气,养个小鬼还得对人卑躬屈膝的讨好,捞的那点好处最后全还回去不说,连自己的积蓄跟名声也全搭了进去。
不想还好,越想心越痛。
蔡令令拎起行李箱往门口走去,没再管地上碎裂的神龛,以及满是垃圾的出租房。反正他以后也不住了,打不打扫是房东的事。
遗憾的是蔡令令最终没能离开,他被什么凉丝丝的东西抱住了脖子。
低头一看,发现这是双细细小小的手,看着如同干枯的鸡爪子一般,指甲还特别长特别尖。
“爸爸爸爸。”
婴鬼的声音很难形容,像用指甲盖划拉玻璃黑板,听得人毛骨悚然。
蔡令令僵硬地扭头,恰好与婴鬼黑洞洞的双眼四目相对,他的呼吸因此暂停,随即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婴鬼很不喜欢爸爸发出这样的声音。
是他将它请回来的,又许下那么多的承诺,其实婴鬼知道爸爸在说谎,因为爸爸又不能怀孕,根本没办法让它被生下来。对婴鬼而言,所有阻碍它出生的人都该死。
爸爸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于是它一口咬了下去,獠牙直接刺透蔡令令的脖子,婴鬼不喜欢爸爸死得太快,它希望爸爸被自己一口一口吃掉时是清醒的,因为刚出生的婴儿被杀死时,也总是哭个不停。
蔡令令吃过一次烤羊排,当时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抓着一根烤得流油的羊排张嘴就咬,牙齿陷入丰沛多汁的嫩肉后用力向外拉扯,就能轻松扯下一片肉,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幸福感爆棚。
现在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婴鬼嘴里的“烤羊排”,它咬他也是死死叼着皮肉往后拉扯,撕下大片大片血肉,疼得蔡令令神志不清。
可他逃不掉,怎么都逃不掉!
身上的每一根痛觉神经都被放大了一百倍,他甚至能听到小鬼咀嚼血肉的声音,像在听一场催眠的ASMR,但他是食物,不是表演者。
那些爱慕的眼神,羞红的脸庞,毫不掩饰的爱语……每个看到他都不可避免对他产生好感的人……本来他的人生不该这样的,随着名气逐渐响亮,谢思鸣也好闵英杰也好,她们都会为他痴狂,可最后却是蔡令令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连骨头都被嘎嘣嘎嘣的咬碎了,蔡令令痛到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嚎啕大哭,音调忽高忽低,诡异又响亮,与婴鬼进食的声音形成了一支无比美妙的交响曲。
等谢思鸣再听说蔡令令的消息,已经是警察上门找她了解一些事了,因为蔡令令房租迟迟没交,房东去收房,却发现房子里到处都是血迹和垃圾,打包好的行李不知为何没有带走,蔡令令至此下落不明。
谢思鸣很不爽自己被找上门,她跟蔡令令屁的关系都没有,他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
于是她很愉快地给警察提供了那位包养过蔡令令的男老板的信息,之前长视频被爆出来时,男老板的身份就被扒过一轮,谢思鸣觉得他家公司应该还经得起再来一次的打击。
当然要是撑不过去,那就干脆倒闭好了,省得男老板再到处乱发情。
谢思鸣处理蔡令令的这半个月时间,原本盘踞在京市不同方位的六个鬼穴,已经扩大到了原本的两倍有余,再这样下去可了不得,而且进入鬼穴的警察跟玄门人士,到现在一个都没出来。
如今,玄盟所有高层已经抵达市局,试图勘破鬼穴,拯救无辜之人,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鬼穴已持续半个多月,里头很可能已没有活人。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玄盟并不想和国家合作,他们拥有玄妙的法术和传承,这些一旦摆到明面上,为了合作就不得不上交,否则政府是傻的不成,免费给他们提供人力财力和支持,却不索取一分一毫?
只可惜现在不是古时候,玄盟地位大不如从前,年轻一代又青黄不接,他们不得不放下高贵身段寻求生存。
不过这种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大有一种富人瞧不起穷人,城里人瞧不起乡下人的高贵劲儿在里头,那态度就是“我们修行之人与尔等普通人为伍真是自降身份”。
哪怕他们已经很努力在接地气了,但这种瞧我多纡尊降贵的表情跟动作,以及稍有警察对他们所讲的某句话不理解便露出的无奈眼神,都很令人火大。
“所以造成鬼存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诸位究竟能不能给出一个合理且正确的回答?”
陈局作为此次促成政府与玄盟合作的主事人,万万没想到要听这群所谓的化外之人跟自己打官腔!
“我希望诸位大师能明白一件事,给犯人定罪需要足够的证据,对鬼也应当如此。”
总不能这些大师两张嘴皮子一碰,政府就要听从他们的去冲锋陷阵把所有鬼都给消灭了,陈局更关心鬼的形成与由来,以及如果鬼的存在来自人为,那么应当如何避免。
玄盟盟主是目前玄学界最大门派兴安派的掌门人,道号四方,个头中等,眼睛细长,在玄盟很有威望,也是他主动向政府求助,提出合作邀请的。
“你们警察在抓捕犯人后,都喜欢问他们为什么犯罪吗?”四方真人问,“罪犯是恶,鬼也是恶,我等玄门中人,便以剿灭恶为己任。”
言下之意甭管好鬼坏鬼,反正通通非我族类,全部杀了就是。
陈局显然不能接受这套理论,双方既然是谋求合作,那彼此的地位就是平等的。她是真没想到,把修行挂在嘴边的玄盟居然也来官场这一套,所以陈局的态度迅速冷淡下来,她淡淡地说:“想合作,总得给人看到你们的实力,遗憾的是玄盟几次派来的外援,除了九莲派的张凌霄真人与张紫阳真人外,都过于柔弱了,还得警察给他们擦屁股。”
顿了下,她继续道:“不如四方真人先将困在鬼穴中的人救出来,再破了鬼穴,然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关于合作的事。”
四方真人多年来地位超然,所有门派都捧着他,偶尔出去抓鬼驱邪,也是既赚钱又得名声,谁不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一声真人,这姓陈的公安局长倒好,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自诩正义之士的四方真人心眼十分小,当下便将此事记在心中,留待日后有了机会再行报复之举。
这一点陈局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她恐怕也不怎么在意,小丰登可是送了她一张小老虎护身符,正贴身放着呢。
而且玄盟要真敢对她下手,那就意味着与政府为敌,相信他们不会如此愚蠢。
如果是私底下动用些腌臜手段,陈局干了这么多年工作,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能被他们拿捏?
别看四方真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也戴了支价格不菲的手表,兴安派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是屹立不倒的玄盟第一门派,历任掌门人都很会生财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鬼穴的扩张已经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放任下去必然出事,但表面上稳如老狗的四方真人并没有多少信心,因为这是有史以来,他所见过听过,在门派典籍记载上都不曾有过的,最凶煞的鬼穴。
可事已至此,再是龙潭虎穴,也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第616章 第二十六朵雪花(十八)
今天是李芒、小钟以及张紫阳被困鬼穴的第17天。
她们眼睁睁看着原本正常的小区一点一点被黑色雾气侵蚀, 最终连天上的太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黑暗。
尤其是李芒和小钟,之前她们总认为鬼兴许能够沟通, 现在的话她们已经不会这样想了, 鬼的确是非人, 并且对人类抱有强烈敌意的生物,整个鬼穴中的人, 所有的恶意都被放到最大,她们已经记不清楚多久没有吃到过正常食物,又有多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
现在对于地上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腿, 大家都学会视而不见了, 这里是人间地狱,血肉横飞,只有杀了别人, 自己才不会被杀。
李芒和小钟坚信陈局不会不管她们,但张紫阳让她们别抱太大希望,当然这悲观不是针对陈局, 而是针对玄盟的。
“那群人可会摆架子了,我以前跟兴安派的人碰上过, 为了彰显自己的重要,他们会等到邪祟入侵最严重的时候才出手,根本不在乎这个过程是否会有无辜之人被害, 他们只想当救命稻草, 不想给任何人锦上添花。”
出场越晚, 越显得有身份, 毕竟曾经还有过传说,说是玄门中人能够超脱于世, 达到不老不死青春永驻的境界呢。
“所以就算你们领导立刻向玄盟请求支援,他们也不会及时赶到,肯定是能拖则拖,拖到你们为利益让步为止。”
张紫阳一巴掌拍开试图偷袭自己的男人,干脆利落地将对方四肢关节一卸,丢在地上不再过问,看他自己运气了。反正在鬼穴里,不吃东西也没事,靠吸幽冥所形成的黑雾就能生存,鬼傀就是这样由内而外形成的。
因此即便感觉不到饥饿,李芒等人也坚持正常进食,虽然这样的抵抗聊胜于无,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她们坚信着还有离开鬼穴的一天。
实际上从陷入鬼穴至今,没有任何人见过鬼,可被困在鬼穴里的人却都像疯了一样开始杀戮,好像永远不会停下。
要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一切?制造这个鬼穴的鬼甚至到现在都不曾现身,张紫阳的罗盘在鬼穴中早已失灵,无法定位,因为处处都是幽冥,根本无从判断鬼置身于何处。
三人各自拎着两大袋物资走入地下车库,负责留守的几个女孩纷纷迎上来。
“李队,钟姐,紫阳,你们回来了?”
李芒将袋子放下,问:“其她人呢?还没回吗?”
最前面的女孩点头:“还没有,但应该也快了。”
果然,说话间陆陆续续有同伴返回,她们都是鬼穴内还能保持理智的人,大家自动自发聚集在了一起,彼此提醒彼此照料,互帮互助,这才能在鬼穴中始终维持清醒与安全。
按理说这样多的一群人生活在一起,对鬼来说是非常不稳定的因素,可地下车库里的黑色雾气并没有增多,鬼分明是知道她们的行为,却又并不在意。
是笃定她们逃不出去吗?
一开始是信号丢失,后来连手表都不再走动,计算时间只能靠估量,所以这十七天也只有前面几天是确定的,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压根没个定数。
因为有李芒小钟和张紫阳在,警察跟玄学人士都有,三人又非常靠谱,因此大家的精神状态只是略有些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