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青白,脚步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我说错了吗?”
不过这话偏偏等到燕迟走远了才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让他听见。
燕迟听没听见没人知道,跟在他身后的计繁倒是听见了。
不过他现在没空搭理楼下的人,因为他闻到了燕迟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小师兄,你受伤了?”他有些急,连忙引着燕迟进了先订好的房间。
小师兄天资不凡,修道虽然才短短三年,修为却已经比道观的好几个师兄还要强了,能让小师兄受伤,甚至……甚至还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的人,到底该是何方神圣啊?
燕迟闭了下眼,敛去所有情绪,声音因为受伤较平常多了几分低哑。
“我没事。”他走到床边盘腿坐好,“去给我打盆热水。”
房间里只有桌上点着半截蜡烛,火光跃动,他脸上也忽明忽暗的。
调息片刻后,他解开了身上沾血的衣衫。
三道鞭痕,一道在前胸,两道在后背。
计繁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悚然一惊,差点没把水盆扔地上。
小师兄的伤竟然这么严重!
他把水放好,又用手巾浸了热水。
“小师兄,我来帮你擦一下吧。”
血呼刺啦的,瞧着都吓人。
“出去。”
见计繁犹豫,他又说了一遍,“出去。”
这次声音更冷厉,计繁将手巾递给他后便去门口守着了。
小师兄身上的伤痕真是奇怪,看着像是鞭痕,然而伤口又有些焦黑,实在诡异。
而且……
他刚刚是不是在他肩膀上看见了一个咬痕?
不不不!一定是他看错了!
屋里燕迟熟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手上的药粉撒上去,伤口处立时发出“滋”地一声。
而他也只是皱了下眉而已。
这药虽然疼,痊愈之后却不会让他留下半点疤痕,是大小姐特意给他的。
她说不处理的话会留下疤,那样会坏了她的心情。
这么一番折腾,让他额头上出了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燕迟随意擦了擦,将计繁喊了进来。
“怎么回事。”
计繁见他衣服已经穿好,满足不了自己的八卦之心,略有一些失望。
他挠挠头,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就是客栈门前的那条江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个邪煞,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已经伤了十多条人命,师父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才传信让你来帮我的。”
他也是到了之后才发现镇长还请了这些个散修来除煞。
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偷偷去看燕迟的神色。
然而目光一触及到他脸上的红痕,就又快速收了回来。
天呐!
小师兄那张冷淡的脸上竟然有个巴掌印,真的是好可怕的一件事!
不知怎么,他脑海里莫名想起刚刚听见的那几个字——纵欲过度。
他努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出去,小师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女人有关系?
他在这五合镇已经等了三天,本以为小师兄是不愿意来帮他,不过现在看他脸上红痕未消,而且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肯定是脱身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这么想着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
燕迟确实是第一时间赶来了这里。
沧夷山离这里不算远,他今天早上才看见师父给他连着传了三道灵符,告诉他五合镇的邪煞非同小可,让他速速赶过去帮计繁除煞。
但他也并非一点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
大小姐听说他要去除煞,特意在他临走前打了他三鞭,为的就是让他顶着伤赶路。
还有他脸上的……她就是想让他这样出现在人前。
他当然不敢违抗她。
“小师兄,你身上的伤……?”计繁小心翼翼的开口。
燕迟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警告之意明显。
计繁打了个哆嗦,不敢再问,到窗子边上盯着江面去了。
要说五合镇其实不归小阳山管,其地处偏僻,名义上是个镇,却比某些都城附近的村子还要落后,自然而然也拿不出钱来犒劳修士,还是师父心好,听说此事过后将他派了过来。
不过他是道观里年纪最小的弟子,道法也就那样,勉勉强强,几个师兄又都去了其他的地方除煞,师父没办法,这才给小师兄传了信。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江边的雾气也越来越浓。
计繁聚精会神地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师父叮嘱过他,短期内能伤这么多人,说明这个邪煞很是凶恶,让他千万小心。
“小师兄!江上好像有动静!”计繁叫出声。
不止是他,一直待在大堂,留意着江面的诸位散修也发现了。
他们当然听说了这邪煞很厉害,但是人多势众,而且只要除了此煞,还怕不会一举成名吗?
众人相互对了个眼色,齐齐出了客栈的门,打算去江边守株待兔。
计繁也想下去看看,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燕迟。
小师兄身上还有伤……
然而燕迟已经站了起来,“走。”
江边的风更大,直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捏了个法诀,才让这风渐渐停了下来。
黑沉沉的江面上,远处的一点橘黄色光亮正在缓慢移动着。
“这会不会是那邪煞的眼睛?”
“怎么可能?眼睛不都是一对的吗?”
“万一是个独眼呢!”
人群吵吵嚷嚷,边上的燕迟始终一言不发。
计繁在他身边站着,小声询问:“师兄,你觉得那是什么?”
燕迟道:“什么也不是。”
计繁当下还觉得莫名奇妙,等那抹橘光又近了些才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什么也不是,那只是乌篷船上吊着的一个纸灯笼而已。
雾气涌动,朦胧间可见船上还立着一个人影。
众人俱屏息凝神地看着。
那人穿着一件厚重的白狐披风,正背对着他们。
时值七月,江边虽然有些寒意,却绝不至于需要穿这么厚重的披风。
有人喊了一声,“是人是鬼?”
那人影终于动了,缓缓地转过身,露出一张清丽脱俗、不似凡尘中人的少女面庞。
小船轻轻摇晃,纸灯笼落在她脸上的光也跟着一晃一晃地,她抬起袖子,遮住了殷红的嘴唇,低低咳了几声。
也许是这场景太过诡异,计繁冷不丁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故事。
据说有的水鬼就爱幻化成姿容绝世的少女,蛊惑岸上的男子跳入水中。
难道她就是这江里的邪煞?
说不定就是为了降低大家的警惕,才化成这般模样。
他本来就胆小,现在随便一想更是头皮发紧,手不自觉地就抓住了燕迟的衣袖,“小师兄……”
燕迟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松开。”
计繁连忙松开手。
小师兄最不喜与人亲近,他一害怕竟然忘了此事。
船停在岸边。
少女白狐披风下蓝衫紫裙,她提起裙摆,从船上迈了下来。
站定之后,她似是有些疑惑,歪了下头,嗓音清脆,“你们都聚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人开口问道:“你是人?”
“不然呢?”她指了下地上,“瞧,我有影子。”
说着,她似是觉得有些冷,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大晚上吹了半天的江风,等来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白忙活一场,再开口语气自然好不了。
“我们是修道之人,来此处除煞,倒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半夜三更来此处作甚?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少女轻笑一声,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看着乖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