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抚须大笑,“原是如此。”
而后,他蹙眉深思,许久后方道:“前些日子,镇上赵子行的家中,多了几个面生的男女。其中一个,长得极为貌美,几位可去瞧瞧。”
刚找到一个王金,又冒出来一个赵子行。
月浮玉问起这个赵子行,“他与赵子良的名字仅一字之差,他们二人可有关系?”
里正点点头,“他们是堂兄弟。”
既是堂兄弟,没准和赵寅也有来往。
月浮玉思忖后,招呼几人去角落,“姜杌随我和顾大人去找赵子行,玉娘带着孟厌与姜无雪去王金家瞧瞧。”
“行。”
几人说好后,各自分开。
去往王金家的路上,孟厌心有余悸,“幸好你俩拦着我,没让我去抢肉。”
万一那头野猪真是沈修荣,她若嘴馋吃了那几片肉,怕是余生都不敢再吃肉。
姜无雪心情烦闷,一路拎着剑砍梅枝折梅花。
孟厌与崔子玉走在他的身后,时不时被飘来的梅花瓣砸中。
两人对视间,满是苦不堪言的苦笑。
王金家在镇外西边的村中,他们问路问到一处不大的院子。
原本孟厌打算上前叩门,谁知走在前面的姜无雪,一声不吭将门踹开。
崔子玉:“他怎么了……”
孟厌:“我也不知道……”
三人一进门,便闻见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循着血腥气,他们发现两个躺在血泊中的男子。姜无雪蹲下身,探了探鼻息,“没死,晕过去了。”
孟厌细细端详,发现两人相貌极为相似,猜测他们便是猎到野猪的王锡与王金两兄弟。
至于那股血腥气,崔子玉在房中四下寻找。最终在一个木架上,找到一具被吊起来的尸身。
那具尸身死状惨烈,脸上爬满了蛆虫,已然辨不清相貌。
姜无雪拿着剑挑开尸身上的衣衫,孟厌找来蜡烛。直到这时,三人才发现,死在此处的这个人,身上的血肉,被分割得干干净净。
那身厚袍包裹的,只有一具白骨架子。
孟厌与崔子玉惊骇万分,一旁的姜无雪却连声道可惜,“最多割到第一千三百三十四刀,人便没气了。我还以为他们多厉害呢,还是不如我。”
不像他,不仅能割到三千刀,还能让那人不断气。
三人拿着蜡烛细看间,晕倒的两人悠悠转醒。
一见到房中情形,两人慌忙起身,边跑边叫,“杀人了!”
崔子玉用法术追到两人,好言好语解释,“我们是官府之人,来此便是为了查案。你们知道死的这个人是谁吗?”
两人面面相看,缓缓点头,“知道,赵寅。”
他们二人,的确是王锡与王金,“半月前,赵寅急匆匆跑来渝风镇。说是欠了一堆债,没脸回家,想跟着我们哥俩去南郡干活。”
赵寅与他们相识多年,王锡想也未想便答应下来。
前日,他们三人在山中猎到一头野猪。当夜喝酒庆祝时,突然闯进来一群人。
之后的事,便是他们被人打倒在地。
孟厌:“巴郡离渝风镇尚远,你们怎会认识赵寅?”
王金:“大家都是屠户,赵寅常去南郡。一来二去,我们便认识了。”
崔子玉着急追问道:“你们还记得当夜闯进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王锡挠挠头,“只记得领头的那个女子,红眸红衣。”
孟厌猜测女子便是巫九息,沈修荣应是被他们凌迟后,又将他的魂魄换到野猪身上,让百姓们分食其肉。
沈修荣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凌迟被分食,却无能为力,只能痛苦哀嚎。
可惜,他夺走了不少具身子,最后寄生在一具不能言语的野猪身上。
沈修荣因为夺舍而活,又因夺舍而受凌迟之刑,好一场因果轮回。
孟厌招呼几人去赵子行家,王金指着赵寅的尸身,“三位,我们哥俩能否随你们一起去报官?他他他,实在太吓人了……”
崔子玉颔首应好,“走吧。”
一路上,王金与王锡不住道谢。
虽是冬日,两人的额头上,热汗不停冒出。
走到一处树林,王金忽然倒地。
崔子玉环顾四周,发现鸟雀无声,猜附近应是有妖怪埋伏,“王锡,你快把王金扶起来。”
王锡壮着胆子上前,抱着王金,无助悲嚎,“他死了……”
“啊?”
孟厌拉着姜无雪上前,正欲蹲下身查看。姜无雪的长剑忽然从她眼前闪过,然后直愣愣插进王金的胸口,接连捅了三下。
两人震惊地看向他,孟厌犹豫再三,还是不怕死地骂出声,“你发什么疯?!”
姜无雪抽出长剑,“他现在死透了,你快哭。”
话音刚落,王锡嚎啕大哭,指着姜无雪大骂是杀人凶手。
孟厌期期艾艾解释,“他人不坏,就是喜欢和人闹着玩。姜无雪,你定是觉得王金中了什么妖怪的毒难受,才给他痛快,是不是?”
姜无雪云淡风轻:“不是。”
王锡破口大骂:“杀人凶手!”
孟厌没了法子,只好向崔子玉招手,“姜无雪好像把人捅死了。”
崔子玉看了看姜无雪,又瞧了一眼胸口冒血的王金,“这事,归顾大人归。照地府规矩,姜无雪得去地府受刑。”
两人在树下商议许久,最终由孟厌出面,先向王锡道歉,“对不住啊,好像是他把你弟弟杀死了……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家中长辈,你在他面前,帮姜无雪说一两句好话,行不行?”
王锡:“……”
崔子玉见王锡面色不善,赶紧开口,“你放心,家中长辈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王锡抱着王金直抹泪,孟厌战战兢兢递上手帕。
变故突发,在孟厌伸手的一瞬。死去的王金猛地睁开眼睛,左手化为利爪,直直伸向孟厌的手。
在孟厌的手被利爪抓住前,剑光闪过,利爪消散为红雾。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姜无雪右手持长剑,插进王金的胸口。左手握短剑,抵住王锡的脖颈。
孟厌离他最近,能清楚地听到他兴奋的声音,“巫九息,我抓住你了。”
那颗入了魔的内丹,他惦记很久了。
事已至此,王金消失,巫九息现身,“凭你,也想抓住我?”
而王锡一转头,也变成了一个女子。
正巧,孟厌见过这女子,“花戚里,你果真和她在一块。你们想抓我,威胁姜杌,是不是?枉我们费心搭救你们,两个恩将仇报的坏妖。”
巫九息:“不,我是要抓你们三个人。花戚里,动手。”
姜无雪收起短剑,将长剑挥出。一剑不见剑影,唯余剑声嘶鸣回荡。
巫九息刚被姜无雪发狠捅了几剑,伤口流血不止。花戚里见此情景,素手一抬,万千玉簪花从天飘下。
那些花,诡异至极。
随风飘到面上,手上,直往心口钻。
崔子玉捏诀,好歹在更多的玉簪花落到她们身上时,设好结界。
姜无雪冷冷笑了笑,挥下第二剑。
透骨的寒意,在将玉簪花结成冰花的同时。穿过结界,直达孟厌的全身。
她修为差,眼下只能紧紧抱住崔子玉取暖。
万幸,在她被冻晕之前,花戚里先被冻成了雪人。
无尽的冰雪从花戚里的脚下盘旋而上,巫九息慌忙想来救她,反被她一把推开,“九息,快走。”
巫九息一咬牙,直接化成红雾离开。
冰雪消散,孟厌恢复神智。
那边的姜无雪看着花戚里,眉眼弯弯,喜上眉梢,“你的内丹,好像也不错。”
他下手极快,话一说完便变了脸色,拿起剑往花戚里的胸口刺。
孟厌叫苦不迭,唯恐他杀了花戚里,赶忙大步跑过去拉他,“上回姜杌连累我扣了八分,你若杀了她,我连七品小官都没得做。”
姜无雪置若罔闻,继续使力。
孟厌猛然松手,“你杀吧。怪不得有梅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妖,论心善,远不及他半点。”
握剑的手停下,姜无雪侧身盯着孟厌,“他何时说的?”
“就半月前,我跟他在山上堆雪人。他堆了一个哈巴狗雪人,说是你,还说你心狠手辣,像一条乱咬人的疯狗。”孟厌越说越起劲,“不像他,心善又可爱。”
在听到哈巴狗时,姜无雪已然怒气起伏。
待又听到姜有梅私下自夸心善又可爱,骂他心狠手辣。他气得丢下剑,跺脚生气,“那个蠢妖,骗我说哈巴狗是他自己。我要回搅乱荒找他算账!”
崔子玉帮他收起剑,“我们这就回客栈找姜杌商量,好不好?”
姜无雪已跑远,回头不停催促,“你们快点。”
“你别走远,我们马上来。”
孟厌胆战心惊扶起花戚里,“我又救了你一回呢。”
花戚里低声道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