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差混入其中,打探后回禀,“月大人,他们说流亭下面有金子。下官方才随一人跳下去瞧过,水下确实有很多碎金碎银。”
月浮玉叫来照渠,“怎么回事?”
照渠也是疑云满面,“淮南城的百姓水性好,不管四季,隔三差五便喜欢往淮水里面扎。若水下真有金银,还能留到如今?怕是有心人故意放的吧……”
流亭下有金银之事,不到半日,全城皆知。
不少百姓闻风而动,一时间,淘金的百姓蜂拥而至,挤满了流亭。
鬼差再多,也多不过来此的百姓。
姜杌无意间看见几个小妖在旁跃跃欲试,暗道不好,“太乱了,太多人了。巫九息那群人若趁乱下水,用百姓做遮掩,一路游进天河,我们防不胜防。”
当务之急,是让所有百姓离开流亭。
月浮玉假借轩辕朝御史中丞之名,找到淮南城的太守。
可惜,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水下拾到金银。即使太守三番五次下令,也无一人离去。甚至于这股淘金热,还引来了清河城的不少百姓。
后日便是淮水河神祭,水下的百姓却只增不减。
午后,姜杌带着孟厌下水。
区区只游了一截,便立马上岸,找到月浮玉。
孟厌全身湿透,说话气喘吁吁,“月大人不好了!昨日城中有人传言,前朝哀帝曾埋下不少金银珠宝在水下,百姓们今日全部逆流而上,朝天河方向在游。”
据说有人曾在市集拿出一枚前朝玉佩,信誓旦旦地说:哀帝的宝藏就藏在淮山,也就是不周山的河水之下。
律令无用,官差无用,驱赶无用。
眼看越来越多寻宝的百姓来到淮南城,不顾冬日严寒,跳入淮水。月浮玉思忖之后,吩咐鬼差找来照渠、安封、辟辛。
“本官听闻你们有些薄产?”月浮玉一见三人到来,眼含笑意招呼他们坐下,“今日岸边发生争抢金银之事,长此以往,怕是要闹出人命。”
照渠不明所以,“算有点家底吧。你找我们兄妹三人有何事?”
月浮玉起身,站在三人面前,拱手作揖,“万望三位帮地府引开百姓,还天河安宁。”
辟辛与安封面面相觑,“怎么帮?”
“这事好办。你们假装淮水河神下凡,在城门撒些金银便好。”
“……”
纵有千般不愿,照渠仍咬牙答应下来。
回城前,他们三人路过正与孟厌打情骂俏的姜杌身边,“好心没好报,我们当初就不该收留你!”
离淮水河神祭还余一日,淮南城又有了新的传言。
一早,十余个百姓聚在城门口。当金乌从不周山冉冉升起的一瞬,城门之上的半空中,凭空多了一牛一羊一猪。
一声嚎叫之后,有金银从天上落下。
今日在流亭寻宝的百姓们听闻淮水河神显灵,一窝蜂跑去城门。
有不愿离去者,被旁人劝道:“先去城门捡金银,再回来寻宝也不迟。”
不到半日,水下的百姓所剩无几。
申时初,有鬼差来报,“月大人,下官几人跟在几个百姓身后,一路游到山下的天河中。发现有五个男女正在水下,他们很奇怪,只顾游,却不捡金银之物。”
月浮玉带着众人前去鬼差所说的河道,果不其然在水下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男女。
姜杌与几个判官一路急追,总算在半道截下这几人。
月浮玉方问了几句,其中一人便眼神闪躲,双手藏于袖中,左顾右盼。
变故发生在一瞬,当月浮玉站到他身前打量时,他藏于袖中的手化为利爪,直奔月浮玉而去。
索性,天庭的一位星君眼疾手快,推开月浮玉,一把擒住他。
月浮玉冷冷发问:“说吧,巫九息在何处?”
鬼差适才来报,他们在旁的河道,抓住另外五人。加上面前的这五人,如今只差一个巫九息。
十人被带到山神庙审问,来回问了半晌,全部闭口不言。
月浮玉吩咐鬼差将十人送去地府后,率领一众鬼差又去了天柱。
孟厌嫌冷,磨磨唧唧不想去。
谁知一个抬头,发现几个老熟人,旋即拉着崔子玉与姜无雪乐呵呵凑到几人身边,“呀,你们怎么来了?”
几个鬼差一脸正色:“自然是为了守护三界。”
“你们真恶心。说吧,这趟差事能得多少赏银?”
“每人……十金。”
“听者有份,回地府请我吃喝。”
“行行行,再请你去人间看戏。”
孟厌久未回地府,不知地府多了不少风花雪月之事。她一路走走停停,缠着相熟的几个鬼差讲故事,乐不可支。
等一行人慢悠悠上去,面无表情的月浮玉手拿朱砂笔,站在台阶处,“全部扣三分。”
崔子玉等月浮玉离开,才敢微微喘气,“玉郎,太凶了……”
狂风吹来寒意,孟厌抱着她,半是取暖半是抱怨,“子玉啊,你太惨了……”
崔子玉回身抱住她,余光却瞥见一个鬼差,一个奇怪的鬼差,“你为什么不怕月大人?”
顺着崔子玉的眼神看过去,那个鬼差端正站着,眼中没有丝毫的惧色。
听到崔子玉的问话,他尴尬地缩着手,“下官……刚入地府……”
一旁的几个鬼差帮他说话,“崔大人,他新来的,今日才算领教月大人的威严。”
原是如此,孟厌走到他身边,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跟着阿旁阿防好好干,以后多的是机会害怕月大人~”
一句话,惹得一众鬼差哈哈大笑。
他附和着笑了两句,“孟大人,多谢你。”
正要离开的孟厌听到他的称呼,转头疑惑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孟大人。”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边的鬼差慢慢退后。
孟厌一个箭步跑到姜无雪身边,对着几位鬼帝与帝君的方向大喊:“鬼帝大人,帝君大人。巫九息在这里!”
姜杌闻声而动,转瞬出现在孟厌身边,着急问道:“怎么了?”
孟厌指了指被鬼差围住的男子,“他不对劲。”
被孟厌指着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结结巴巴辩解,“下官才入地府,不懂规矩。”
有几个鬼差神色一凛,“你是阿旁阿防的好友,断不会叫她孟大人。”
“为何?你们为何断定我与阿旁阿防是好友?”
“你腰上的那块鎏金令牌,只有通过阿旁阿防的人脉,才能拿到。”孟厌躲在姜杌身后,将她与阿旁阿防的关系娓娓道来,“你若真是鬼差,入地府的第一日,他俩定会告诉你,‘你虽是小官,但遇见孟厌时,千万别叫她孟大人,得叫她孟厌。因为她,最喜欢她的名字’,所以,你定不是地府的鬼差!”
“你们地府,可真是奇怪。”
事已至此,巫九息自知败露,低头笑了一声后,她抬头看着前方几步便能走到的天柱,“一步之遥,功亏一篑。”
孟厌顺嘴接话:“你要想摸到天柱,还是得走个几十步……再者,那道裂缝旁,有不少神仙守着呢。”
巫九息被鬼差围在中间,眼见几位修为甚高的神仙径直走来。她一个闪身,冲向站在一旁的崔子玉。
崔子玉奋力抵抗,仍旧不敌,被巫九息挟持着站到悬崖边上。
她们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云雾盘绕在山间,看不清底下的一切。
月浮玉上前交涉,“巫九息,你今日跑不了。”
巫九息似鬼魅一般,开心地笑了起来,“是跑不了,但如今有一个神仙陪葬,也不枉我挖空心思站到此处。”
凛冬的寒风呼啸而过,悬崖边的两人摇摇欲坠。
僵持间,原本躲在姜杌身后的孟厌,忽然不顾一切跑向巫九息。
等所有人发觉不对时,孟厌已被巫九息牢牢抓在手中。
崔子玉急得直哭:“孟厌,你过来做什么?”
孟厌置若罔闻:“巫九息,你把子玉放了,我陪你去死。”
巫九息看了一眼想要冲过来的姜杌,一掌将崔子玉推开。
在陪巫九息跳下悬崖之前,孟厌平静地问道:“巫九息,你为什么骗我?”
巫九息一脸漠然,语气更是冷嘲热讽,“是你蠢,竟然会信凡人附身神仙之说。”
“他们早已魂飞魄散,你却骗我能救回他们。”
前面的女子仍是孟厌,巫九息平复心境后,无语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她们二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巫九息光顾着得意地盯着跑过来的姜杌,丝毫未注意孟厌偷偷拿出了过去镜。
“你真是忘恩负义。”说完这句,孟厌看着巫九息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低头狠狠咬了一口。嘴里涌进血腥味,她开心地笑了笑,对着朝她跑来的姜杌无声启唇,“姜杌,跑快点。”
姜杌已奔至她们面前,巫九息顾不上手背的疼痛,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有你们这对有情人陪我一起死,也算不错。”
云雾缥缈,深不见底。
从此处往下坠落,他们三人都将魂飞魄散。
口中的血腥味越渐浓烈,孟厌几欲作呕。待伸手拉住姜杌后,她一口吐出。
那团血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过去镜之上。
“巫九息,在死之前,你该向因你枉死的折丹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