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见怪不怪,“她们都是太子殿下纳的妾室。”
孟厌粗粗扫了一眼,发现陈留葴的妾室竟有二十人之多。个个妙龄佳人,貌美如花。
“他也太花心了。”
崔子玉与孟厌调侃陈留葴的花心,“我猜测,此案是因情所致。”
孟厌:“崔大人高见。”
两人悄悄躲在角落讨论案情。
一女子飘然而至,一袭白衣出尘如仙,发髻间仅插着一支素净的簪花。
路过他们身边,她并未惊讶。只看见顾一歧时,她脚下一滞,惊讶地问道:“公子,你可是姓顾?”
顾一歧拱手行礼,“在下姓月。”
语落,那女子神情落寞,“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其余四人不知这二人的恩怨,崔子玉偷偷问一旁的小厮,“这女子又是谁?”
小厮上下打量她一眼,“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太子妃都不认识吗?”
崔子玉支支吾吾,“我们兄妹五人不常来京州,一时眼拙,才没认出太子妃。”
见太子妃到来,前面跪着的妾室起身退后,把棺椁前面的蒲团留给她。
可太子妃却不动,只微微看了几眼灵堂便转身回房,有妾室叫住她,“太子殿下对你情深意切,你就这般狠心,今日连为他哭几声都觉勉强吗?”
太子妃回头讥讽,“他有什么值得我哭的?”
“你!”
妾室起身想去拉她,反被另一个妾室劝住,“她祖父是丰卿侯,我们惹不起的。”
祖父?丰卿侯?
孟厌一点就通,怪不得太子妃说顾一歧长得像她的故人,原来这两人差点成了夫妻。
出门一趟,无意得知上司的八卦。
孟厌深觉这趟不亏,看着顾一歧捂嘴偷笑,直到那些妾室愤恨地盯着她。
崔子玉在旁不停拉她,眼看有妾室招手让侍卫过来。月浮玉急忙站出来,“在下这位妹妹,自小脑子不大好,请诸位见谅。”
几个妾室来回打量孟厌几眼,觉她看起来确实有点痴傻,挥手又让侍卫退下。
“原是一个苦命人啊。”
东升西落,周而复始。
五人在太子府待至傍晚,也没见到有官员来拜祭陈留葴,为他悲哭之人,全是他的一众妾室。
原想找人问问,但来往的小厮行色匆匆,压根不理他们。
这一趟,注定无功而返。
回地府的路上,孟厌问顾一歧,“你生前既然是状元,和陈留葴交情怎么样?”
“还算熟吧,若他不是太子,他会是好人。但他生来就是太子,所以他是坏人。”
顾一歧说话高深,除了月浮玉,其他三人都道没听懂。
“无能无才之人当皇帝,是国之不幸,蜀有阿斗,晋有司马衷。如此,听懂了吗?”
月浮玉反问三人。
孟厌带头点头,其实她没听懂。
但看月浮玉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只能听不懂也得装听懂,她自觉很有做底层小喽啰的觉悟。
崔子玉执拗,“陈留葴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单单因他是太子,就断言他是坏人,岂不是有失偏颇?”
月浮玉语气严厉,“他得了无上的权势,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才能。继位之后,只会举步维艰。直至无法守业,天下大乱,百姓何其无辜?”
见月浮玉好似在生气,孟厌拉着崔子玉赶紧走了,“他就是一个活阎王,你没事惹他作甚?”
此案天庭与地府皆催得甚急,顾一歧招呼四人去查案司商讨案情。
孟厌第一个开口,“人嘛,要么为财死,要么为情死。陈留葴应很喜欢他的太子妃,没准是因为他爱她,她又爱他。他无意间得知真相,受不了便自尽了!”
说完,她状似无意,瞄了一眼坐在中间的顾一歧。
此话意有所指,另外三人随着她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顾一歧。
顾一歧无奈摊手,“她并不爱我……”
在四人期待的眼神中,他只得将当年之事一一告知。
太子妃叫丰芫,当年,他拒绝丰卿侯的结亲。丰芫曾女扮男装,跟在陈留葴身后来找他,“你为何拒绝我祖父?”
顾一歧那时并无成亲的打算,便如实告知。
两人之间的误会说清后,丰芫常与陈留葴一起来找他,说的都是一些朝堂之事。
丰芫虽是女子,但谋略过人,颇有治国之才。
三人交谈,唯有陈留葴插不上话,默默坐在一旁。
顾一歧回想往事,“连我都看的出来,太子很喜欢她,她其实也很喜欢太子。”
陈留葴才能见识,皆平平无奇。丰芫嘴上嫌他不上进,昨日看的书今日就忘,但若旁人私下议论陈留葴,丰芫便会上前与他们理论,言语中对他多有维护。
“可陈留葴要是真喜欢她,怎会娶了她,又纳了二十个妾室?”
孟厌想起今日灵堂上的那些女子,这陈留葴,横看竖看,也不像什么专情之人。
“他们二人大婚后,我外放去了南郡。直到死,再未回过京州,实在不清楚他们二人之间出了何事。”
当年京州琴瑟和鸣的太子与太子妃,如今为何会变成一对怨侣,顾一歧也不知道。
崔子玉:“我觉得孟厌说的在理,我们明日不如先问问陈留葴的妾室与太子妃?”
月浮玉:“行,明日早些出发,你们先回去吧。”
定好明日要做的事,五人各自回房。
孟厌与温僖回房后,点上蜡烛继续填那本成亲文书。
两人昨夜奋笔疾书,今日已填到第十一题:“你觉得对方有什么缺点?”
这题简单,两人三两下写完。
孟厌写的是“太爱吃醋”,温僖填的是“太蠢”。
“我看看你写的。”一写完,孟厌迫不及待地拉过温僖的答案细看。不料,一看便生气,“你敢骂我?我聪慧过人,连神荼大人都夸我聪明来着,怎么就蠢了?”
“你不会觉得这些案子,全部是你破的吧?”温僖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眼神漠然,冷若冰霜,和平日那个醋坛子温僖完全不一样。
孟厌察觉不对,“你怎么怪怪的?”
温僖自觉失言,连声附和夸孟厌聪明,“我的意思是你运气挺好,每次误打误撞,也能破案。”
为防孟厌生气,他把“太蠢”划掉,改写为“好色”。
孟厌仍不满意,“生前事不提了,我死后只喜欢过你和顾一歧,怎么就好色了?你重写,快点。”
温僖写无可写,最后在孟厌的逼迫下,写下一句:“在我心中,孟厌没有任何缺点!”
孟厌满意了,“孺子可教矣。”
第31章 孔孟道(三)
风驱急雨,蛙鸣切切。
这日去人间时,云压轻雷,雨下个不休。
往日从不迟到的崔子玉,今日姗姗来迟。眼下有乌青,眼中有血丝。
月浮玉看见她来,一脸心虚之色,慌慌张张地跑了。
临走前,对着顾一歧道:“本官先走一步,在太子府等你们。”
其余三人看着走远的月浮玉,又回头看看伤心的崔子玉。
温僖看向孟厌,示意她去套话。
孟厌挽着崔子玉走在最后,“你昨夜去了何处?”
她和温僖填文书填至子时,才听见脚步声尤为沉重的崔子玉开门回房。
崔子玉扭扭捏捏,直走到太子府前面的暗巷,才小声回她,“我去找他要那本春画,结果脑子一热,把他亲了……”
她不想亲他的,可月浮玉冷冰冰,任她如何哀求都无用。
当时月色不明,她莫名奇妙想起孟厌曾跟她说:“温僖每回一吃醋,我亲亲他便没事了。”
亲完后,她只想扇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连孟厌的话都信。匆忙回房,哭了一整晚,觉得自己一没要回画册,没用得很;二又觉得丢脸,整夜担惊受怕,生怕月浮玉多想。
“你胆子真的挺……大的。”
孟厌听完她的叙述,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这一句。转念安慰她道:“我听阿旁说,月浮玉与你一样,修无情道。放心,他已修炼百年,你亲他一口,不会乱他修行。”
温僖慢腾腾走在前面,边走边偷听。等听到了来龙去脉,顺嘴讲给一旁的顾一歧听,“原是崔子玉把月浮玉亲了。”
一口气说完,才想起身边人是顾一歧,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月浮玉等在太子府门口,见他们四人到来,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太子府。
今日倒是来了不少官员吊唁,只是个个皆没有多少真心。
孟厌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面上带着喜色,“陛下已定晋王殿下为太子,不日便会宣旨。”
陈留葴的二十个妾室跪在他的棺椁前痛哭,太子妃丰芫独自站在灵堂中,辨不出喜悲。
他们在太子府待了半日,所有妾室依然跪地悲坳。孟厌与温僖感叹,“她们可真痴情。”
等至午时,总算有妾室起身,往后院走。
五人避开太子府的小厮,偷摸跟着她。可惜没走几步,便被她发现,“你们昨日不是来过吗?为何跟着我?”
孟厌面不改色,上前拉着她的手,语气诚恳,“这位夫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太子殿下昨夜托梦给我,说他死得冤枉,拜托我们五人帮他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