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丰芫跪着还礼后,高兴地告诉祖父丰卿侯,“祖父,我已有身孕。等阿葴的葬礼办完,我打算带着太子府的妾室去留郡的别院生活。”
丰卿侯听闻她有孕,面上却瞧着不大高兴。嘱咐她几句后,便匆匆走了。
扶着丰芫的两个妾室为她打抱不平,“太子妃的孩子,好歹也是丰大人的曾外孙,他怎如此冷漠?”
丰芫宽慰两人,“祖父历来如此,我尚在家时,他对我们姐妹七人,时常没个好脸色。”
府外又来了几个吊唁的官员,丰芫跪了半个时辰,才脱身回房。
碰巧,孟厌他们五个也准备出府,两路人在院中相遇。一院之隔,丰芫摸着肚子言笑晏晏。
变故突生,一个黑衣蒙面杀手从墙外翻进院中,手持一把利剑,直奔丰芫而来。
“太子妃快走!”
左右扶着丰芫的妾室将她推开,挡在她身前。杀手武功高强,一脚踢开她们二人。正欲去追逃跑的丰芫,脚被其中一个妾室拖住。他发了狠,提剑刺向妾室的手,惨叫声响起。
趁杀手分神的瞬间,崔子玉捏诀施展法术,瞬移至丰芫身前。
等把她安全带到孟厌身边后,又移到杀手旁边,一拳打着他脸上,再一脚将他踢远。
杀手自知不敌,翻墙逃走。
一切发生的太快。
等崔子玉跑出去,孟厌伸手想拦,已然来不及。伸出的手,最后只得尴尬悬在半空。
太子府的侍卫与房中的妾室听见动静,赶来把丰芫和受伤的妾室扶回房间。
孟厌心虚地看向月浮玉,“月大人,崔大人不是故意的。人命关天,这事又急。阿僖,你说对不对?”
说罢,她用手肘撞撞温僖,示意他说话。温僖点头附和,“对对对,崔子玉不是故意的。”
月浮玉正气凛然,“你们两个不去帮忙,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孟厌懂了,拉上温僖赶忙进房,“月大人,下官这就去帮忙。”
满院之人走了个没影,院中独留月浮玉与顾一歧。
月浮玉转身问顾一歧,“顾大人,方才没发生什么事吧?”
顾一歧面上带笑,“月大人,方才风大,本官眼睛不巧进了沙子,实在没瞧见出了什么事。”
房中,幸好给丰芫把脉的大夫还没出府,他刚诊出一个喜脉,又被请来救治伤员,“皮外伤,敷点金创药在上面,几日就会好。”
金创药撒上去时,受伤的妾室嘴上说着疼,面上却笑着,得意洋洋与坐在她床前的妾室显摆,“殿下的救命之恩,我终于报了。以后投胎转世,再不欠任何人。”
其余妾室说她命好,救命之恩都能偿还,不像她们,无以为报。
丰芫向她道谢,她反倒担心起丰芫,“太子妃,你近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
丰芫仔细想了之后,她近来待在太子府,从未出门。
可这个杀手明摆着是冲丰芫来的,有妾室怀疑此事是晋王府所为。
丰芫回的斩钉截铁,“晋王素来敬重阿葴,晋王妃还是我亲妹妹,不会是他们。”
刺杀之事暂且没有旁的疑凶,妾室们怕丰芫出事,与她商量道:“太子妃近日不要出府,留在房中,万事有我们姐妹帮你看着。”
丰芫摸着肚子,点头答应。
月浮玉招呼几人离开,孟厌不死心,又问方才不在房中的三人,“你们认识子桐吗?”
丰芫摇头,另一个妾室也说不认识。
倒是去房中换衣裙的那个妾室,进门听见“子桐”二字,说她认识,“你说的子桐,应该是寄奴。”
一提起寄奴,丰芫和一众妾室全说认识,“寄奴是阿葴身边的一个随从。去年冬月进府,半大的孩子,常跟在阿葴左右。”
“今年春月,我有一回无意路过书房,听见里面有争执。殿下说子桐,你不要继续查了,会没命的。寄奴回他,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告诉世人真相。”
那妾室想起那日他们之间的争执,她当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以为两人在查什么大案。
“告诉世人真相?”
孟厌想起子桐临走时所言,也提到“世人谤他毁他”六字。
陈留葴自尽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五人问到夜深,将太子府的人全问了一遍。
子桐或者寄奴,在陈留葴自尽前一日消失。早间出府后,至晚间也没回来。
陈留葴找太子府的管事问过寄奴几次,听说他一直未归,还着急派了侍卫去找。
侍卫第二日回府,回禀说未找到人。那时的陈留葴坐在房中喃喃自语,“是孤害了他。”
之后不久,陈留葴在房中服毒自尽。
回地府的路上,孟厌总结道:“陈留葴自尽应与寄奴消失有关系。”
早知如此,她当日就该拖着寄奴别入轮回。也好过如今一团迷雾,他们尚不知从何查起。
崔子玉回她:“那我们明日,便去查查寄奴这个人,还有他死前去了何处?”
其余三人点头表示同意。
快到地府前,崔子玉把孟厌拉到一旁,左右环顾,紧张兮兮,“月浮玉没拿出朱砂笔吧?”
孟厌摇摇头:“他和顾一歧都说没看见。”
“吓死我了,我冲出去一回头,才想起来他在!”
“你绩效好几千分呢,大不了让他扣个一百分。”
“你说的在理。”
今日的成亲文书,填的是第十九题:“若对方背叛你,你会做什么?”
孟厌拿着笔,无处下手,“这月浮玉生前是不是没成过亲?这书里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温僖没有纠结,三两下写完放下笔。
孟厌冷哼一声,伸手拿来一看,可上面写的竟是“杀了她”。
“你怎么这么狠!”孟厌拿着他的文书兀自生气,心觉温僖写这三字,就是在警告她,“我早跟顾一歧说清了。你醋意发作,竟想杀我,真是没良心。”
他写她也写,孟厌拿着笔快速写下三个字“杀了他”。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夜风徐来,窗下一排彼岸花婆娑起舞。房中光线昏暗,孟厌在地府待了三十年,早已习惯这里日夜不明的暗。
桌上的烛台仍缓缓燃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随向上的丛丛火苗袅袅升起,又缓缓消失在暗夜中。
知晓温僖存了杀她的心,这夜他照旧摸过来时,孟厌一脚将他踹到床下,“滚下去,我没你这么狠的跟班。”
这三年来,温僖不知被她踹下去过多少次,如今已是司空见惯,毫不在意。他起身,背对着烛光,一件一件将衣袍褪下,语带蛊惑,“真不要我?”
孟厌的半张脸藏在被中,睁眼微微看了一眼,又赶紧闭上。
片刻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她的腰际,摸到她的脸。她心中烦闷,一掌拂开,“我还在生气呢。”
“我写着玩的。再者说,我后来改了。”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孟厌星眼微朦,手搭在他肩上,“行吧,我大度,今日便原谅你了吧。”
细碎又轻的吻自她额头落下,如蜻蜓点水般,轻缓缓一下接着一下。
温僖伸手找来一截白绸蒙住自己眼睛,一片黑暗中,手下的触感更甚。身下女子的肌肤微凉,唯唇舌滚烫,他试着递上自己的手指,沿着温唇来回轻扶。
他今日慢腾腾不肯收手,孟厌恼了,摇着他的手臂催促,“你快些。这案子若是我先查到真凶,没准能升官呢。”
拥抱的力度加重,温僖摸索着拂开她眼前濡湿的额发,哑声低笑起来,“放心,你定能先抓到真凶。”
只是,这官约莫是升不成的。
第33章 孔孟道(五)
自初夏开始的大半时日,今日难得凉爽。
云层将烈日团团遮住,清风徐徐来,敛了半数暑气。
次日五人再聚首,孟厌哈欠连天,温僖一脸餍足,崔子玉的神色更加不好。
孟厌看着崔子玉心中愧疚,以为是他们昨夜动静闹得太大,扰了她的清静,“崔大人,对不住。我发誓,日后定会让温僖克制些。”
“不是因为你们。”
崔子玉闪烁其词,想了许久,贴在孟厌耳边嘀咕说起来。
另外三人走在前面,月浮玉与顾一歧商议案情。
温僖屏息凝神,将后面两人之语听的一清二楚。等听完,他捂着嘴,震惊地看向月浮玉。
“你盯着本官作甚?”月浮玉作势要掏笔出来。
温僖见状跑到孟厌身边,眉飞色舞,笑得一脸灿烂。
月浮玉满面无语之色,回头看这三人,一傻二疯,没一个正常人,“这地府,怪不得年年绩效垫底。一个二个,都招的是些什么官。”
顾一歧在旁边轻笑,“地府众仙懒散惯了,月大人习惯便好。”
“顾大人为何去了天庭,又回了地府?”
“月大人,此乃本官私事。”
五人一路,各怀心思。
到太子府时,已是天光大亮。
府中今日只几个妾室在,“陛下召太子妃进宫,几个姐妹不放心,跟她一起进宫去了。”
孟厌上前问道:“寄奴出府后爱去何处?”
一个妾室帮他们找来与寄奴交好的一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