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一堆高高低低的靠墙依住的清洁用品陷入沉思。
首先,项景死了。官方确认了他的死亡,并且将这件事推到了“六角星”的头上。同时,官方发现了一个代号“医生”的犯人也一起坐上了那班离岛的飞机。
但他们没有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有谁是知道她的医生身份,并且能够被岛府追查到的呢?
岛府不会对垃圾岛的犯人广而告之六角星劫机的事情——他们不会想让这些本就不安分的犯人看到逃跑的可能。
唯一一个泄密的窗口……
雷领先。
项景跟雷领先有过联系,岛府的人查到了雷领先那里,雷领先因此得知了“六角星”劫机事件,同时,他发现就在那一天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
雷领先并不能够确认“医生”就在那班飞机上。
但凭借雷领先的人品……
他举报了自己。
章驰继续在脑子里回想离岛到现在的所有细节,刚才在酒吧听到的关于六角星的议论。
——“……警察内部下死命令,一旦抓到,立即击毙的犯人。”
白银共和国废除了死刑,如果活捉她,她会被送上法庭。直接击毙,她会失去送上法庭的资格。媒体就不会得知“六角星”从垃圾岛跑出来这件事。
社会影响性会降到最小。
好在他们并不知道“六角星”是否会回到白银共和国。
他们认为这个人相当的不可控,一切的措施和命令都是为了防范未然。
并不是大规模的搜捕。
章驰松了一口气。
跟她没什么关系。
这里的治安再不好,也不会街头频繁出现死人,她也不会刚好路过,再刚好“留下”印记。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没有遇见或者听说过哪怕一起出现在街头的凶杀案。
章驰拿着拖把往吧台的位置走。
几个熟客还在那里聊天。
克莱尔给所有人续杯。熟客点的都是店里性价比最高的“提篮酒”,酒精浓度不高,北区特产,5原币一大杯。
喝了半天,这些人还没醉,兴致高得很,喋喋不休。
“……真的假的?”有人冲着克莱尔问。
“六角星跑我们这儿来了?”
“他来北区做什么,去南区报复社会啊。”
众人哄笑。
“南区哪里是那么好进的,每天那么多警察查身份。”
“倒也是……但他干嘛来北区啊?咱们又没惹他。”
“报复社会,那你说垃圾岛几百个人都惹了他吗,他还不是全杀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真狠啊。”
“太变态了。杀人狂。”
“也不一定是真的,只是疑似。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警察把尸体拉走了。”克莱尔跟着音乐哼曲儿,“反正也没有人去验这东西。东拼西凑,东一耳朵西一耳朵,越编越离谱。都是胡说。”
阿利亚就在这时候转来吧台取酒,她只听到了克莱尔说的半截话,皱着眉头看向一脸讳莫如深的重任,说:“你们聊什么呢?”
克莱尔:“六角星。”
阿利亚:“哦,那个杀人狂?”
克莱尔:“没错。”
阿利亚将托盘放下:“怎么啦,又有新消息了?”
“只是听说,”克莱尔将调好的酒倒进玻璃杯,放进阿利亚的托盘,“前
两天,东莱街发现一具尸体,有人看见,那尸体手腕上面有六角星的标记——艾黎,你又脚滑啊?”
阿利亚笑着拍了拍章驰的背。
“你们把人吓着了。大晚上的,聊什么杀人狂。对了,你住哪里啊?”
酒吧营业到凌晨2点,加上整理餐桌,收拾摆放在外面的桌子,清扫垃圾等等收尾工作,至少要到凌晨2点半才能够下班。
巧合的是,阿利亚说自己也住在雨星街。
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所在的街道。
阿利亚:“等会下了班,我们一起回去。安全。”
章驰想要拒绝,但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下班时间一致,顺路的同事,深夜结伴而行,比一个人单独回家安全很多。
拒绝显得非常不合理。
再说,今天拒绝了,明天、后天,以后,总有一天会碰上。
到晚上11点多,酒吧里的人少了一些——只是一些,里面待着的人来来去去,有些人走了,有些人来,章驰正穿梭在靠门口位置的卡座送酒,突然听见“咚”的一声。
酒吧里人多,音乐声音和说话声音都很大,这样的动静很大,但传播能力有限,只引起了在贴墙一侧顾客的围观。
章驰放下酒杯,收起托盘夹在手臂之中,一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边往回走。
保镖正在绞一个人的手臂。
那个人身体比保镖矮小很多,看起来也就一米六左右,一个男性,满脸潮红,眼神没有聚焦,嘴角裂开,痴痴的正在笑——看上去像半个傻子。
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起来力气不大,但在接近两米的保镖怀里挣得有来有回,他额头的位置擦破了皮,保镖将他箍住往外面送,他两只手都扒在门上,手指用力到变形,咚的一声,他被保镖拎住后领撞了一下额头。
——这也许就是刚才那声响的由来。
“咚咚咚”——
保镖将他的头磕了好几下,嘴里咒骂:“狗杂种,滚远点……”
即便如此,那个矮个男人竟然还在笑。
他的脚始终不动,保镖将他抬了起来,猛砸他扒住门框的手,“咔嚓”,手指直接被砸断了两根。
章驰心头一跳。
那个矮个男人没有放手的意图,但是他的手指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表演”,他被保镖完全地抱了起来。
章驰皱了皱眉。
——这个矮个男似乎感觉不到痛。
就在这时,秦大凯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朝门外的方向挥胳膊:“扔远点。”
保镖带着人往外走。
大概5分钟后,保镖回来了。
人应该扔得很远。
之后的半个小时都很宁静。
直到12点过了没多久。
酒吧里的人散了快一半,店里突然出现了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在这个天气,穿得非常相当清凉——背心,短裤。有的人套着外套,但里面也是背心,不是现在出现频率最高的T恤衫或者卫衣。
这些人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有的人脖子和额头还在不停地流汗,好几个人的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不是水肿,也不是过敏,就是纯粹的,毛细血管破裂后造成的炎性肿胀。
结合他们脸上分布不均的小块青紫,皮肤上覆盖的创可贴,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那大概率是被别人打的。
他们全都往卡座去,一共六个人,伸长脖子冲着吧台,有人喊:“克莱尔,酒。”
没有说分量,没有说品种,但克莱尔响应得很快,他答应完,立刻开始了调酒。
看起来又是熟客。
看见章驰在看那群人,克莱尔说:“那些是地下拳场出来的。”
章驰倚靠在吧台等酒,听见克莱尔的声音,立刻将头转了过来:“地下拳场?”
“打黑拳,”克莱尔的语气变得敬畏,“每天晚上12点散场,这些人都是签生死状的,不要命,别惹他们。”
克莱尔右手疯狂摇动调酒瓶,“哐”地一声,酒瓶正立着砸在了桌上。
酒调好了。
咕噜噜。
倒酒声。
克莱尔:“态度好点。泰尔——你还没来之前的另一个服务生,就是因为惹了他们,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章驰:“被打到脑袋的那个?”
克莱尔倒好酒,将杯子放进章驰的托盘:“对。”顿了顿,他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章驰:“你早上说过。”
克莱尔:“啊。”
地很滑,在这个点,地上多了很多酒渍——碰杯洒的,端着酒跳舞洒的,送到嘴边都能够洒的,总而言之,一段时间不拖,地上就湿漉漉的。
人多的时候,是不能够拖地的,一是人手不够,大家都忙着送酒,二是这样做非常的赶客——大家都围在酒吧,拎着拖把钻来钻去,在别人的鞋子边撞来撞去,暴躁一点的可能直接就动起了手。
章驰双手端着托盘缓慢地往那群壮汉坐着的方向移动。
很慢,避免摔跤。
倒不是因为怕这些拳手,主要是……
如果她没有认错,刚才克莱尔拿的是店里最贵的两种酒。
博莱1号和博莱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