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不敢再说,施过礼,退了下去。
松涛阁只剩下一个人,凌云高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水的温度让他皱起了眉头,想起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的秋意浓,心里隐约掠过一丝可惜。
要说服侍他,还是秋意浓最合心意,行知也很用心,但差了一点火候,大概这就是天分吧!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得往前看。
凌云高将茶杯一抛,走到桌案前,重新看起了卷宗。
-----------------
清早,悲风出了戒律堂,活动了一下手脚。
他是戒律堂堂主,负责规训弟子、维持秩序。擂台事件主要由他负责查证,这几日便一直宿在戒律堂,不停地问口供,忙得不可开交。
照他说,这事就是白梦今故布疑阵。宗门里只有她一个魔修,禁制里的魔障对谁最有好处?自然是她自己!这事怕是她故意安排好,给自己脱罪用的。
但是没有证据,这事就卡住了。无论他怎么翻来覆去地查擂台布设的过程,都没有疑点。
“这要耗到什么时候?”悲风自言自语。
他有点不耐烦了,查不出来,事情不能了结,也没法处置白梦今,更不用说宗主和少宗主之争……
但叫他怎么查呢?证据抹得太干净了!
“堂主,不好了!”弟子急急来报。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悲风不满,“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
弟子禀道:“少宗主来了,他说这里归他了。”
悲风愣了下,随即大怒:“岂有此理!就算他是少宗主,也不能这么乱来!宗主允他自行调查,可没说他能随意插手戒律堂!”
弟子苦笑:“堂主,我们拦不住啊!”
没用的东西!悲风气哼哼地往回走,到了前院,果然传来一阵喧闹。
“这儿,桌子摆这儿!”
“卷宗呢?都给我拿过来!”
“证人在哪?让他们过来,一个个查问。”
看到鸡飞狗跳的前院,悲风忍着气,快步走过去:“少宗主!”
凌步非瞥了他一眼:“哦,悲风师伯啊,你来得正好!你们戒律堂真有点不像话,我来了好一会儿了,叫他们办几件小事都办不好。”
“堂主。”弟子们看到他,如蒙大赦。
他们那是办不好吗?是不敢啊!戒律堂的卷宗不能随便交给别人,偏偏少宗主手里有宗主令,照理是可以使唤他们的……
悲风深吸一口气,问道:“少宗主来这里作甚?你不是不相信我们吗?还要看我们的卷宗?”
“兼听则明嘛!”凌步非笑得好像完全没有芥蒂,“你们这儿东西最齐全,也省得我再找一遍不是?”
悲风不乐意:“那少宗主就再找一遍好了,万一出了问题,到时候少宗主又要说我戒律堂的不是。”
“有没有问题,我查过不就知道了?”凌步非脸上笑眯眯,说出口的话可一点也没客气,“还是说,戒律堂里有什么猫腻,悲风师伯不愿意让我查啊?”
悲风竖起眉毛,恼道:“少宗主不要血口喷人,我们都是照规矩走的,不敢说没漏过一个线索,至少不会屈打成招。”
“是吗?”凌步非拿着卷宗扇扇风,“既然师伯这么有自信,那就让我看看。不然的话,我只能找叔父去,说你们戒律堂阳奉阴违,不把他的宗主令看在眼里。”
悲风被他气得不轻,胸膛起伏了好一阵,终于一甩袖:“少宗主想看便看!本座就在这里,倒要看看少宗主查出什么来!”
凌步非满意了,唤道:“阿序!”
“是。”百里序一招手,一群人呼啦啦从外面进来。
他们挤开戒律堂的执事,搬桌椅的搬桌椅,找卷宗的找卷宗,很快鸠占鹊巢,把中堂给占了。
然后他们旁若无人地开始干活。
翻口供,看名录,甚至还有查账的。
悲风莫名其妙:“你们拿账册干什么?”
“当然是查戒律堂有没有问题了。”凌步非理所当然地答道,“说不准有人里应外合,把证据都抹了呢?”
戒律堂的账册势必要通过他这个堂主,意思不就是怀疑他跟人勾结吗?悲风气了个七窍生烟。
“少宗主,你不要太过分了!宗主只是允你查擂台之事,可没有说……”
凌步非打断他:“那么,悲风师伯敢保证你戒律堂里干干净净,一点事儿也没有吗?要是沾上了一点,你就以死谢罪?”
什么以死谢罪,又不是他杀的人!
“少宗主,你怎能强词夺理?”
“师伯不敢啊?”凌步非似笑非笑,“你不让我查,我还以为心虚呢!要不,咱们到我叔父面前评评理?”
没法好好说话了!去了宗主那里,就凭他这个胡闹的劲儿,最后能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悲风气了半天,最终只能一甩袖:“查!少宗主想查就查!可要是你查不出东西来,须得给我们戒律堂一个交代!”
凌步非奇道:“悲风师伯这话好没道理,查不出东西不是理所当然吗?难不成你还立功了?这种心态可了不得。”
“我……”
“当然了,我相信悲风师伯是无辜的。放心好了,我们会帮你洗清嫌疑,还你一个公道的。”
悲风不可思议。
嘿,这话说的,带着人来闯戒律堂,反倒是帮他的忙了?
第318章 忍一忍
“卷宗玄三十一,这个案子不对,证据不充分,判罚过重。”
“证词第十三,前后矛盾,需得再审。”
“上个月的账有出入,有一笔钱没有名目。”
……
一个个消息报过来,悲风的额角跳个不停。
“这些东西也查,他到底想干什么?掀翻我们戒律堂吗?”
弟子们噤若寒蝉。
悲风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拂袖而起,准备去告状了。
“悲风师伯,出去散心呐?”忙乱之中,凌步非居然还有空跟他打声招呼。
悲风皮笑肉不笑:“事情都让少宗主干了,我反正没事,出去走走。”
凌步非仿佛听不出他的嘲讽,笑道:“师伯这么想就对了。赶紧去吧,你年纪大了,事情留给我们年轻人来干吧!”
悲风额角抽动了一下,最终选择忍耐下来,甩袖出了门。
什么年纪大了,他都没过六百岁,正是年富力强。少宗主现在就想夺权,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悲风气哼哼地到了紫霄殿,发现外头已经站了一排人。
“温师姐,周师弟,你们怎么在这?还有甘师妹……”
“悲风师兄。”几人向他打过招呼,甘长老凑过去小声问,“是不是少宗主去你那儿闹了?”
“你怎么知道?”
甘长老露出无奈的笑:“你以为我们来干什么的?”
悲风意识到了,“啊”了一声。
甘长老摊手:“没错,少宗主先去的执事殿,然后到千机阁,接着是学道宫……你戒律堂是最后一个,许师兄已经在里面了。”
悲风看过去,殿内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问道宫宫主许清如,正激动地跟凌云高说着什么。
悲风突然就没气了。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倒霉啊,算下来还是最后一个,少宗主确实没有针对他。
正想着,温如锦那边传来一声长叹,说道:“悲风师兄,甘师妹,周师弟,我先走了。”
“温师姐!”甘长老急忙叫住她,“你不等了吗?”
温如锦笑笑,点到为止:“你们看许师兄的样子。”
三人转过去,凌云高温言说着什么,然后许清如逐渐丧了气。
“宗主一言九鼎。”温如锦说,“他亲口应允了少宗主,不好再反口,还是算了,我叫游烟忍忍吧!也不是多大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说完,温如锦真的走了。
剩下三个人,周长老干笑一声,拱拱手:“我这边也有事,回了!少宗主说的也有道理,他不查怎么知道我们可不可信?随他去吧!”
于是他也走了。
“悲风师兄?”甘长老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悲风不是滋味:“甘师妹你也要走?”
“这倒不是。”甘长老笑道,“如果悲风师兄要去,我陪你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说话些。不过,温师姐说的有道理,就算告诉宗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悲风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低头了:“罢了,我也走吧!甘师妹不必迁就了。”
甘长老欣慰点头:“师兄莫要悲观,少宗主虽然有点乱来,但也不至于生事,顺着他就罢了……其实这案子不好查,让他自己折腾去,师兄也轻省,是不是?”
悲风被她点醒。对哦,这事他已经反复查了好几遍了,始终没有头绪,少宗主过来接手,不是正好吗?过后再没结果,他直接推到少宗主身上,不用自己背锅了,还告什么状啊!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施礼:“多谢甘师妹,回见!”
甘长老看着他的遁光远去,不多时,许清如从紫霄殿出来,看到殿外空空的,却一点也不意外,笑问:“甘师妹,是你晓之以理了?”
甘长老与他对了个眼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一点小事,大家讨论了下,觉得没必要打扰宗主。”
许清如缓缓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吧,干我们的活去。”
-----------------
林白羽落在照月台上,在黄夫人的带领下,去见凌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