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小心了,没有直接接触,然而剑气一触到河水,就被污染侵蚀。好在凌步非并不怕这些东西,镇魔鼎的虚影一晃,圣洁的气息压下,迅速化解。
白梦今嘴角一勾。
她的琼玉功融合了顾家驭使阴气之法,其原理与溟河水十分相似,都是死亡之意,就是不知道她的化玉与子鼠的溟河之影到底哪个更高明。
于是化玉直直地撞上去,乌黑的溟河之水,灰白的化玉,两者一接触,究竟是化玉将溟河水转化,还是溟河水将化玉污染?
初时,两者相触之处出现一片灰色地带,既有化玉被染上颜色,也有溟河水被化为玉屑。随着白梦今不断加持,溟河水逐渐退却,渐渐被灰白侵占。
化神之前,她吃了那么多魔气,化神之后,又拿整个护山大阵当了养分,功力本就不俗。何况子鼠在之前的斗法中用了不少真元,即便发动了压箱底的秘技,终究不如最强盛的时候。
当化玉越来越强盛之时,阳向天忽然喊了一声:“小心!”
他飞掠而至,抬手放出卷轴,根根金线符文在半空织成山水之形。与此同时,溟河水里突然钻出白骨,猛然抓了过来。
“怦”的一声,白骨炸开,阴气大爆。
阳向天闷哼一声,符文竟被震碎。
白梦今的化玉铺得极广,被引爆的反而更剧烈。
就在他们后退之际,岑慕梁观察到不对劲,喝道:“留神,他要逃!”
胡二娘的法力早在护山大阵就用得差不多了,刚才不过使了红线绊了子鼠一下,现在再无余力去阻拦。
清川和徐掌门正要动手相援,也被白骨大爆的阴气阻了一瞬。
岑慕梁不用说,他重伤在身,还去拦的话就是自己撞上去找死了。
剩下的人里……
宁衍之看了眼姬行歌,下了决心。于是身上掠起一道剑光,化光而去。
其实他身上也有伤,在宗庙为了斩断龙脉,他动用了血祭之法。但是服用了紧急疗伤之药,又休养了几天,目前还能撑一撑。
子鼠的危险性他们已经亲眼看到了,要是让他逃脱,对仙盟来说后患无穷。
他离化神已经不远,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一定要试一试!
“衍之!”岑慕梁既担心又抱着期望。
在剑气的加持下,宁衍之的速度提到最快。然而子鼠也是剑修,再怎么受创严重也是化神期……
便在此时,一道更快的剑光掠了过去,从宁衍之身边擦过,狠狠撞向子鼠。
清湛如水的剑光带着煌煌之威,以破竹之势撞向子鼠。
“叮!”双方剑气相击,发出尖锐的啸鸣声。
“嗤啦——”剑光从上到下,狠狠斩落。
先劈开子鼠的斗篷,露出他的身形,然后斩下他的面具,显出掩盖着的魔躯。
一张过分英气浓烈的脸庞展现在众人面前,虽然脸色泛着非人的苍白,但五官鲜明得一眼就能认出来。
徐掌门的冰宫才要放出去,猛然看到这样一张脸,手一抖。
“凌云舟!”她失声喊道。
这个名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白骨爆开的阴气平息,大家都看了过去。
这张和凌步非极其相似的脸庞,赫然就是他们记忆里的凌云舟!
“凌师兄!”阳向天惊呆了。
“凌……”岑慕梁不可思议。
近在咫尺的凌步非更是愣在当场。
凌、云、舟?
三个字慢慢滑过他的脑子,明明很简单,却好像与他隔着一层雾,闹不明白它代表的含义。
凌云舟,他那个死在溟河的父亲。修仙界小道消息传流中投敌当了叛徒的父亲。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是个鬼修?他怎么会成了无面人?
凌步非脸色慢慢变红,眼睛一点一点渗出怒意来。
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相见了!
身上的剑气跃动不止,空气里爆开一层一层的杀意。就在剑气追出之际,凌云舟脸上掠过诡异的笑意,整个人仿佛脱下一张人皮似的陡然软下,一点微光骤然远去。
这微光速度极快,已经超过了一般的遁速,哪怕白梦今在他施术之时立刻掠出,仍然没能拉近距离。
一刻钟,彻底失去目标。
白梦今停下遁光,阳向天稍迟赶到,叹了口气,对她说:“先回去吧!”
已经追丢了,再不甘心也没办法。
白梦今点点头,与紧接着追来的徐掌门一同回转。
凌步非还在原地,手里抓着那张人皮,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行歌担心地看着他,见到白梦今,仿佛看到了救星:“白师妹!”
这件事实在出人意料,白梦今心里有千头万绪,不知道该如何言说,何况凌步非?
其他人也处于震惊之中,一时也不好表态。
最终,还是岑慕梁发话了:“先回去再说吧!虽然我们没能斩杀子鼠,但他受创严重,一时半会儿掀不起风浪来。希望其他人能有收获,能杀一个是一个。”
第465章 不要急
回到皇宫,阳向天刚要说话,岑慕梁忽然身子一歪。
宁衍之急忙扶住他,大惊失色:“师父!”
岑慕梁面无血色,强撑着一口气,拿出掌门令:“为师伤重,难以为继,接下来若有要事,由你暂时主持。”
宁衍之连连点头:“师父您放心,余事我会料理。您再撑一撑,我这就叫医修来……”
岑慕梁这才放纵自己晕了过去。
宁衍之顾不上打招呼,赶紧带着他一路飞奔,进去找医修了。
阳向天叹了口气,只能转回头:“清川司教、徐掌门,看岑掌门这样子,只怕暂时理不了事了,刚才所见之事……”
清川心领神会,接道:“那子鼠虽然用的凌道友的躯壳,但究竟有什么内情,目前还不知道。此事若宣扬出去,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最好还是先查清楚再说。”
见他明白事理,阳向天松了口气,又看向徐掌门。
出了秦仙君之事,徐掌门对叛徒深恶痛绝,其实心里不太乐意。好在她不是那种讲不通道理的人,勉强点了点头:“凌云舟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阳向天放下心中大石,向二人道过谢,便领着三个小辈走了。
收复玄冰宫之战已近尾声,花无声和枯木尊者都回来了。
看到他们进来,花无声心里的一咯噔:“步非受伤了?”
阳向天走在最前,凌步非跟在后头,白梦今和姬行歌一左一右陪着他,气氛凝重。
听得问话,阳向天摇了摇头:“花师伯莫担心,我们都没事。”
花无声松了口气,又疑惑:“那你们怎么一个个拉着脸?就算没抓到无面人,也不必如此啊!”
凌步非抬起头,委屈地唤道:“师伯祖……”
他这样子,仿佛在外面吃了亏,终于见到了亲人,一下让花无声心软下来:“怎么了?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几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阳向天叹了口气,说:“花师伯,枯木师叔,我们刚才见到了凌师兄。”
“凌……”花无声脸上的表情迅速冻结,“你说谁?凌云舟?”
能被阳向天称一声凌师兄的人,世上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凌云高,另一个是凌云舟。凌云高入魔叛门,阳向天断不会再称呼他为师兄,那就只有凌云舟了。
阳向天点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花无声和枯木尊者一并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云舟……没死?”
“不,他已经死了。”白梦今开口,“那是一具用尸身炼成的魔躯。”
“……”花无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枯木尊者思来想去,缓缓道:“那也有可能不是云舟,或许是他的尸身沉于溟河,被别人利用了。”
白梦今认同:“确实有这个可能。”
凌步非眼里终于有了光:“真的吗?”
白梦今点头:“你仔细想一下子鼠的行迳,如果他真是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在溟河假死,又散播自己投敌的流言?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别忘了,你父亲是无极宗宗主的爱徒,也是下一任宗主的夫婿,自身又是化神长老,这样的身份能做的事太多了,他有什么理由放弃?”
凌步非将这番话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遍,终于感到自己活过来了,手心有了温度。
“假如我是子鼠,明面上有我父亲这个身份,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就像秦仙君,看准时机发作,直接夺走玄冰宫,能拿到的好处更多!”
白梦今露出笑容:“对。所以你不必预设,子鼠一定是你的父亲。”
她说的有理有据,其他人的情绪也缓和下来。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认为凌云舟为了九州才战死溟河,倘若现在发现外头的流言是真,那打击也太大了。
“对了,你们封了其他人的口了吗?”一恢复过来,花无声立刻想到这件事。
“花师伯放心,我已经说了。”阳向天答道。
花无声点点头,放心不少。
“这消息虽然瞒下了,但真相我们得查,不然此事终究是个隐患。”
“不错。”枯木尊者赞同,“如果云舟是清白的,我们不能让他背着洗不清的污名。”
众人皆应是。不过这事急不来,子鼠已经跑了,又没有其他人证,得慢慢查。
于是阳向天问了问护山大阵的情况,出去善后了。
姬行歌服了驱魔丹,去看应韶光醒了没。
至于凌步非和白梦今,花无声柔声道:“你们先前服了丹药,临时激发的修为,现下定然虚弱,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