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猛虎!
磅礴锋锐的剑气撩起了乘袅的衣摆,吹乱了她的额发。她微微眯了眯眼,乌黑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带着脆弱的、毫无用处的美丽。
第四招时,文喜已逼近了乘袅,两人之间不足一手的距离。
只要剑锋一动,便能刺穿敌人的胸膛。
但她只是想要赢了这场斗法,并非真想要伤害殿下。文喜握着剑的手猛然收紧,低声道:“殿下,待斗法结束后,我会向您告罪!”
她希望殿下能够知难而退。
乘袅却没动,白灵鞭还在负隅顽抗。
文喜抿唇,终于不再犹豫,欢喜剑倏然朝前一刺。
身后便是斗战台的边缘。
只要再被逼退半步,乘袅便要落下去了。白灵鞭围绕在她身周,仿佛只剩下了防御之力。
明明已是最危急的时刻,她却又翘起了唇角。
眼看着剑尖便要刺中,她却不躲不闪,文喜不由蹙眉,正要轻喝一声,剑势却骤然一滞。
两根雪白柔嫩的手指夹住了欢喜剑。
须臾,一声断裂的脆响。
一截剑尖忽而坠落。
欢喜剑,断了。
怎么可能?
欢喜剑可是天阶法器,即便比不得上古宝剑,但也不至于被一个金丹期折断。可事实是,她珍惜的灵剑的确断在了乘袅手中。
文喜愣住了。
“第四招。”
清软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轻柔悦耳,却犹如突降的惊雷,骤然炸响。
那一刹那,白灵鞭竟化为了一柄纯白的长剑,像是轻灵飞舞的银蝶,似乎毫无威胁。
然文喜背脊一凉,却猝然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危险。
必须躲开!
文喜瞳孔一缩。
无数温柔剑光从四面八方朝她围袭而来,如梦似幻,像是一场美到了极致的舞蹈,却在瞬间风起云涌,势不可挡,恍若能将天地划破。
根本避无可避。
她想躲,却找不到任何破绽。
“啊——”
一道明亮剑光落在手上,堪比利刃,手腕猛然生起一阵剧痛,伴随着全身的刺痛,文喜脱口痛呼了一声。她下意识朝后退,直至一脚踩空。
砰得一声。
她的身体重重落在了地上。
“第五招,承让。”台上,乘袅俯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轻柔的宣布,“文姑娘,你输了。”声音不高不低,但围观的人全都听清楚了。
也看清楚了。
原来她根本不是被逼得没有招架之力,原来从第一招开始,便已经布好了局。她早就反攻了。
说罢,少女微微弯腰,朝她伸出了手,温声道:“文姑娘,还能站起来吗?”
五招,她只用了五招便赢了自己。
这一切都像是对她沾沾自喜的嘲弄,衬得她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丑陋的小丑。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周围,体内气血翻涌,她心口巨疼,蓦地喷出了一口血。
文喜面色煞白。
她看着眼前那只白玉般无暇透净的手臂,迟迟没有握上去。
现场一片寂宁。
观战台上,蔺霜羿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全落在了那道纤丽的身影上。她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衬得她越发娇俏灵动,灿耀的阳光洒落,映出了她雪白的脸庞,只站在那里便已让人无法忽视。
佛珠太烫了。
灼烫舔舐着,几乎要烫破了他手腕上的皮肤。
他不经意地朝周围看了一眼。
季烆在看她,夜露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看她。
看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好刺眼。
第56章
想要挖了那些人的眼睛, 想要把台上的人藏起来……一个个危险的念头陡然生起。
怦怦砰——
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心跳声更是过分大了些。
意识到自己生了什么样的荒唐念头,蔺霜羿脸色更冷, 眉目间仿若凝了千年不化的冰雪。
他的手快速拨弄着佛珠, 想要压下这股奇怪的、不受控的情绪。
几息沉默过后, 观战台上, 梅望雪忽而笑了一声,带着两分羡慕和叹服道:“不愧是剑君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真不可小觑, 后生可畏啊。是我的小弟子不自量力了。”
说话时, 他看向了蔺霜羿。
乘袅受了蔺霜羿数月教导,虽无师徒之名,但也算有师徒之实,所以称一声弟子也合适。
梅望雪笑问道:“这般百年难遇的好材料, 不知剑君打算何时正式收入门下,成就一段师徒佳话?”
听得这话,在场之人都不由竖起了耳朵。尤其是皇室和季家,俱都心神一震,提起了心。
季家自是不想蔺霜羿收徒,让季烆失了剑君唯一弟子的名头。
季烆倒是心中一动。
虽然知道师尊修无情道, 知道师尊与袅袅不会生出私情,但情人咒一日不解,季烆便一日无法放心。
若师尊收了袅袅为徒, 其实……也是好事。做了师徒, 定了名分, 便是情人咒也改变不了什么。
皇室与季家相反。
自元祖之后,皇族虽有不少功法, 族中子女大都自行择选家族传下的功法,但皇室从未禁止族中弟子外出拜师。
乘袅之所以没有一个师尊,是因她的体质最适合修行万木长青决,所以此前用不上拜师。
可如果能拜在名师之下,皇室当然也不会阻止,只会乐见其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徒之情不下血肉亲情。若有一位厉害的师尊相护,那可是极好的事。
除乘氏和季氏的其他人也很关注这个问题,毕竟倘若剑君同意收乘袅为徒,那他们家里子女岂不是也有了机会?
师徒二字,莫名刺耳。
蔺霜羿唇角拉平,毫不犹豫道:“本君何时说过要收她为徒?我早说过,此生不再收徒。”
语气有些生硬,听着像是嫌弃。
蔺霜羿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朝乘袅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若她听到这话,怕是会伤心。因此他微顿片刻,又补充道:“我不过只教了几月,乘袅能有今日成就,全在于她自己。”
最后,他说:“她很优秀。”
乘宿等人本来听到他冷硬的前一句话时,心头失落不已,不料峰回路转,又听见剑君的夸赞,心里自是一阵舒畅。
乘宿大笑道:“剑君过誉了。袅袅小小年纪,不过就赢了一场比赛罢了,哪里能得您这般高的夸奖?”
蔺霜羿看了他一眼,微点下颌,道:“事实如此。”
这四个字一出,乘宿笑容更深了几分。
在此之前,因着情人咒一事,乘宿心里其实藏着一份隐忧。虽已派出了许多人全力去寻解咒之法,但谁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无暇剑君清冷淡漠的性子天下皆知。
乘宿很担心被情人咒影响后的乘袅控制不住惹恼了剑君,而今看来,倒是可以暂时放下心来了。
听到蔺霜羿说不会收乘袅为徒,季家人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收徒,再怎么夸也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比不得师徒名分重要。
众人心思各异。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是言笑晏晏,跟着夸道:“剑君慧眼如炬,宿尊便莫要谦虚了,帝女之优秀值得这份赞誉。”
“不错不错,剑君都这般说了,定是因帝女有过人之处。”
“方才我们都看见了,这场斗法,帝女赢得很漂亮。想当年,我在这个年纪,可是比不得她。”
“梅掌门的小弟子已然是极优秀了,我记得数场下来,还无一败绩。帝女却只用五招便胜了她,有实力有谋略,当为本届的金丹第一了!”
文喜到底是昆仑的弟子。
蔺霜羿身上还有着昆仑太上长老的名号。
在场都是聪明人,便是奉承吹捧也很有技巧,并没有一味的踩一捧一。
蔺霜羿全程没有什么反应,只听着这些人对乘袅的褒扬,看不出是否满意高兴,但至始至终都未曾叫停。
观战台上,一片和谐。
梅望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带和煦的笑意。
虽然寄予厚望的弟子惨败,与第一失之交臂,但他面上也无甚不满,甚至还跟着夸了乘袅几句,仿佛对这个后辈极为看好。
“若剑君把帝女也收入门下,那本届大比,我昆仑便又要多一个第一名了。”梅望雪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剑君并无收徒之心,着实遗憾。”
蔺霜羿听得不爽。
心口仿佛也跟着生了一把火,烧得他有些口干舌燥,蔺霜羿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炽烫的佛珠,又饮了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