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雨和青蛟大王交换了个眼神,赶紧应好,一个叼兰娘衣领,一个叼兰娘裤脚,将这祸害强行与被害人隔离开来。
最后舟雨还补充一句:“小奚,你别想不开啊,就当被狗舔了吧,我们肯定不会嘲笑你的。”
奚怀渊捂住脸,无力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舟雨无奈,只得替奚怀渊再踹了兰娘几脚,将人拖到祭台那边,这才继续逼供:“说,程泽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兰娘跟块狗皮膏药似的,又趁机往青蛟大王身上靠,把青蛟大王恶心得不行,蹦到山洞顶上,像蝙蝠似的倒挂起来,坚决不给这货半点近身的机会。
面前只剩下个不怎么感兴趣的小姑娘,兰娘这才愿意正常说话,夹着嗓子道:“哎呀,小叔子好着呢,就是吓到了,躲着不想出来,兰娘姐姐替他陪着你们还不好吗?”
舟雨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也只能勉强信了,继续问道:“你的本体呢?为何不回自己本体去?赖在程泽这邋遢鬼的身体里做什么,你该不会是又想做男人了吧?”
兰娘傲娇地哼了一声,嗔道:“谁要做臭男人了!姐姐的本体不是在咱们师兄那儿吗,好妹妹,咱们去找师兄吧!”
舟雨瞪着这家伙,不知道他嘴里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偏偏师兄也没交代过他本体的事情,想了想才道:“师兄在闭关,不能打扰,等他出关再说,我警告你啊,不准靠近小奚,否则我和青蛟前辈揍你!”
兰娘也不生气,笑嘻嘻凑到舟雨跟前,想伸手撸一把狐狸毛,被舟雨躲开了,他便假模假式地皱眉叹气:“妹妹为何这般嫌弃姐姐呢?先前不还说是一家人吗?”
舟雨终于懂了自家师兄时常脑壳痛的感觉,只能选择尽量不跟这娘娘腔说话,希望他没了趣味就能放过自己。
可惜的是,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奚怀渊缓过气后,便说自己也要闭关修复请仙大阵,拜托舟雨和青蛟大王别让任何人去打扰他,此处的“任何人”特指兰娘一个人。
舟雨和青蛟大王郑重应下,此后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兰娘这家伙。
一开始两人还能互相帮助,后来兰娘就瞅准了青蛟大王一个妖欺负,时不时摸一把他的鳞片,薅一根他的胡须,蹭一蹭他头上的小角,把青蛟大王整得再也不愿意下地,天天吊在山洞顶上装蝙蝠。
没办法,生活的重担终究是落在了小小年纪的狐狸身上,于是一人一狐每天在山洞中你追我赶、斗智斗勇,把舟雨给累得都开始掉毛了。
这样鸡飞狗跳地过了约莫半个月,奚怀渊出关了,宣布阵法已经修复,就等解千言来启动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吃到鸡,并且被兰娘折腾得身心俱疲的舟雨激动地绕着奚怀渊转圈圈,夸奖人的词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小奚你好聪明,好厉害,不愧是奚少主,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冰雪聪明冰清玉洁贞洁烈男……”
奚怀渊一开始还腼腆地笑着,直说“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听到冰清玉洁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听到贞洁烈男时已经笑不出来,想到自己屡屡失守的清白,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
幸亏舟雨的成语储备量也就这么点,挠挠头闭了嘴,否则奚怀渊怕是要羞愤自尽了。
又过了两天,解千言也出关了,舟雨高兴得眼泪汪汪,扑进他怀里就哼哼唧唧开始告状:“师兄你可算出来了!那个娘娘腔调戏小奚和青蛟前辈,还欺负我,嘤嘤嘤……”
解千言一边安抚假哭的狐狸,一边瞪了眼一脸艳羡看着自己的兰娘,结果完全没将人唬住,反而收获一枚飞吻,把他恶心得赶紧转头。
将师妹哄好了,解千言便带着人去寻奚怀渊。
奚怀渊正盘坐在地上,摆弄着一大堆摆阵用的物件,见解千言来了,笑着招呼他过来,解释道:“黑蛮人的请仙阵法是个不定向的传送阵,我也不能保证能否将我们传送回去,也无法确定传送位置,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勉强试试了。”
解千言点头表示知道,于是二人又一起讨论如何布阵如何启动,将一旁的舟雨听得昏昏欲睡,她想着有师兄在,守护小奚清白的重任可以暂时卸下,于是心安理得窝到解千言肩上,梦里会鸡腿去了。
奚怀渊跟解千言两人忙活了一天,将请仙大阵布置好,却在谁先走谁后走的问题上有了争执。
“阵法是我修复的,有任何风险都该我来承担,还是我先来吧。”
“正因为是你修复的阵法,万一有什么问题,也还是要靠你来补救,该让程泽先来。”
“奴家可不帮你们试这破阵呢,这魔界美妙得很,奴家喜欢极了,永远待在这里也可以!”
“要不我先来吧,我可抗揍了,肯定没问题的!”
“不行,舟雨你只能跟我一起。”
几人争来争去没个结果,最后还是青蛟大王抢下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宝座:“你们都别争了,我年纪最大,修为最高,应该让我来!”
这话真是挺有道理的,奚怀渊和解千言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只是反复叮嘱了这发呆蛟许多安全注意事项。
一切准备妥当后,青蛟大王盘成一圈待在阵中,解千言以魔气灌注进八方阵眼,其他人屏息静气,眼都不眨地盯着,直到耀眼的白光升起,青蛟大王的身影如水雾般淡去,消失在阵法中,大家才齐齐松了口气,欣喜地叫道:“成了成了!”
可惜这高兴劲儿只持续了短短几息时间,阵法的光芒忽然暗淡,像是烛火被谁吹灭了,青蛟大王的身影也没有重新出现。
奚怀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舟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问道:“怎么了?青蛟前辈不见了,难道不是传送成功了吗?”
解千言也不太明白,只紧张地看着奚怀渊。
“阵法中途失效,传送失败了,赶紧找青蛟前辈。”
幸好解千言早有准备,提前帮每个人做了搜魂符,立即将线香拿出来点上。
青烟渺渺,指向山洞外,看样子离得并不远,大家见状都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青蛟大王,啪嗒一下砸在蛮蛮山的一处山壁上,咕噜噜一路滚下去,整条蛟晕头转向,四脚朝天挣扎半天才翻过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拇指大小的木头人不知从哪儿蹦出来,嗖地一下钻进了青蛟的脑袋。
第72章 .不是谁都能叫师兄的
青蛟大王的双眼瞬间失去神采, 整条蛟像是被人用定身符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这种僵硬只持续了短短两息时间,苍青色的蛟龙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 如遭雷击似的抽搐挣扎起来,剧烈翻滚中,撞得山石乱飞,尘土高扬, 若非青蛟大王本就有金仙境界的修为, 肉身强悍无比, 怕是早就撞得头破血流了。
一边挣扎着, 蛟龙口中一边溢出支离破碎的几句言语,似是两人在争执。
“是你,老、老东西……”
“乖……乖儿子, 救救爹吧!”
“滚!”
“老子……老子可是……亲爹……”
“儿子、还……还在蛋里, 就抛弃、抛弃他的亲爹?!”
“救救、救救爹吧!把你的……让给我,我帮你……我帮你寻别的活路……”
求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越来越凄厉狠绝,另一道声音渐渐消失,没再响起,苍青色的蛟龙发疯似的不停挣扎, 不知何时滚到了悬崖边,径直坠落下去。
*
解千言几人跟着线香的指引, 一路寻到蛮蛮山北侧一处悬崖边上,当即便被这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吓住:附近几座小山头都被撞垮,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破碎的山石、乱七八糟洒落的泥土, 中间散落着几处毫不起眼的血迹,看上去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舟雨顿时就急了:“青蛟前辈该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奚怀渊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 自责愧疚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定定看着解千言手中线香,一开口声音涩得如同刚吞了一把砂砾:“青蛟前辈他,他还活着对吗?”
解千言脸色也很沉,见状还是安慰道:“你别担心,青蛟前辈还活着,他纵使暂时不能使用修为术法,妖身也十分强大,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兰娘也难得如此老实,一路安静跟着,没有说怪话也没有干偷袭揩油的烂事,这时候还四处走动,检查起案发现场来。
依照线香指引,青蛟大王在悬崖下,但这悬崖一眼望不到底,除了解千言,其他几人哪里去得了,再则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青蛟大王被谁袭击,或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他们都一无所知,贸然下去的话,万一将解千言也折了,那他们就真的只能留在魔界当鸡崽子了。
解千言将手中线香递给奚怀渊,从储物袋中拿出画符的工具,临时画了不少防御用的土行符、搬山符、敛息符,替他们每个人贴好催动,又布置下一线牵,方便自己返回,最后再向奚怀渊借来钧天尺,护好自己的小命,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准备下崖去了。
兰娘一直蹲在地上不知道捣鼓什么,这会儿忽然叫住解千言,将一块拇指大小的漆黑木牌递给他。
“认得这东西吗?”
这木牌入手冰凉,质感似铁又似木,解千言一时还真认不出,奚怀渊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兰娘露出得意神色,夸耀道:“哎呀,没用的男人们,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奴家呀!”
解千言和奚怀渊这时候都没闲心跟他争口舌长短,一起朝他恭敬拱手,恳切道:“还请兰道友赐教。”
兰娘对他们的态度非常满意,便也不做隐瞒:“这是寄魂木,可用来保存修士魂魄,啧啧啧,这玩意儿可稀罕得很,用得好的话,那可就是第二条命啊。可怜的小青蛟,这会儿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原装的瓤儿呢。”
另外三人听了这话,俱是心中一沉,解千言也不敢再耽搁,收起寄魂木便径直御剑朝悬崖下飞去。
奚怀渊和舟雨一起趴在悬崖边眼巴巴望着,心情沉重极了。
*
魔界这地方焦土千里寸草不生,活命不太容易,找人却比较容易,更别说是循着指示找一条体型不小的蛟龙。
解千言刚飞到悬崖底,就看到趴伏在干涸河床上的苍青色蛟龙。
蛟龙几乎一动不动蜷缩着,身上沾了不少尘土血迹,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能证明蛟还没死,解千言略微松了口气,再扫一眼周围,没有发现其他人或妖的踪迹,加上先前兰娘找到的寄魂木,他几乎可以断定青蛟大王是遭人夺舍了,就是不知道夺舍成功没有。
“青蛟前辈,青蛟前辈,您怎么样了?”
青蛟眼皮微动,双眼半睁,看清楚来人后,虚弱地唤道:“是师兄啊,快来帮我一把,有人想夺舍。”
解千言听到这声“师兄”,一颗心直直地沉入谷底。
青蛟大王只在那日开玩笑时叫过他师兄,平日里都是叫名字,但眼下显然不是开玩笑的好时候,而会误以为自己是青蛟大王师兄的外人,除了擎龙魔尊还能有谁?
如今这局面竟是父子相残的惨剧。
解千言立在原地未动,看着青蛟大王费力挣扎了片刻,却没能站起来,颓然倒回地上,沉默不语。
“师兄?我伤得不轻,你来帮把手啊。”
解千言走近了一步,指尖微动,还没有进一步动作,苍青色的蛟龙却忽然哀嚎一声,疯狂挣扎起来。
“你快走——”
听到这声从齿缝见溢出的嘶吼,解千言手中原本已经要飞出去的噬魂符又收了回来,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体内两道魂魄相争的情况,他哪里还敢用噬魂符,稍有不慎就真一尸两命了。
但就这么看着也不是办法,他只能试图扰乱那人的心神:“擎龙魔尊,是谁杀了你?玄黎魔尊还是冥霄魔尊?”
“冥霄!是冥霄那老妖婆!臭婊|子、贱人、毒妇!还有你这不孝子,你们都不得好死!”
蛟龙挣扎得愈发疯狂,不受控制地将头狠狠往河床碎石上撞去,一下又一下,饶是再钢筋铁骨的身子,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反复折腾这么久,也撑不住鲜血直流。
解千言继续问:“冥霄魔尊为何杀你?你不想报仇吗?抢青蛟大王的身体有什么用,他又不是魔修,不如你出来,我帮你找个魔修的身体怎么样?”
擎龙魔尊却不说话了,蛟龙的嘶吼渐渐变成哀鸣,一声声响彻在山间,也催着解千言赶紧想办法。他不敢再犹豫下去,找出几张威力不算太大的除秽符、安魂符,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能帮青蛟大王将身体夺回来。
符箓的光芒在四面八方亮起,柔和又干净,将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蛟龙包围起来,一点点拔除邪祟清除魔气,安抚狂躁的神魂,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蛟龙的动作幅度渐渐变小,似乎真起了作用。
解千言眼也不眨地盯着,有些后悔没跟迦昙学点往生经之类的佛家经文,说不定可以将这擎龙魔尊给当场超度了。
忽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有一枚寄魂木,本着有枣没枣都打一竿子的原则,解千言又将这拇指大小的木牌朝着蛟龙所在之处扔了过去。
木牌落在地上,被蛟龙尾巴一扫,扫到了脑袋底下,他也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夺舍之争已经有了结果。
解千言紧盯着那小木牌,果不其然,一道黑影从青蛟前额飞出,迅速钻进了木牌中,而木牌生出四肢,不管不顾就要逃跑。
解千言怎么可能让他跑了,飞身上前捞起这小木牌,二话不说先给他裹了几层噬魂符上去,见他不敢瞎动弹了,这才去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青蛟。
青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凑到跟前的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而那木头小人这时却大叫起来:“师兄!师兄!这擎龙魔尊占了我的身子,你快将我放回去,趁他晕了赶紧将他弄出来!”
解千言真是要被这擎龙魔尊蠢笑了,懒得搭理他,帮青蛟大王清理好身上伤口,又喂了疗伤丹药,这才伸手弹了弹那仍旧不死心狂喊师兄的木头人,嗤笑道:“擎龙魔尊,你知道我怎么认出是你的吗?”
木头人的木头脑袋好像思考不了太复杂的问题,闻言脱口道:“怎么认出我的?”
解千言用怜爱蠢货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凭我根本不是青蛟前辈的师兄,也凭你刚刚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