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嘤嘤虽然嘤嘤嘤个没完,干活还是比较积极的,一边哭一边按照清微真人教的方法召唤出自己的本体,仙界石以仙界地脉之精炼制而成,与仙界有着与生俱来的不可磨灭的联系,缥缈山作为曾经仙界的一部分,也是因为跟仙界石程泽之间这种本质上的关联,才会被景惜时作为通道打开,带着众人成功去往踪迹不定的缥缈山中。
但仙界跟缥缈山又不同,仙界已死,生机断绝,无法像有山灵存在的缥缈山一般回应界石,仅靠程嘤嘤单方面发力恐怕无法传送过去,通过本就连通着仙界的空间裂隙过去才比较保险。
随着程嘤嘤不断诵念口诀,他掌中浮现出耀眼的白光,掌心合拢,光芒愈盛,笼罩住青蛟大王,两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若通过普通传送阵传送是走一条平坦大道,那空间裂隙这条路就是遍地坑洼、东拐西绕的断头路,饶是青蛟大王这般强悍的妖身,刚一进入空间裂隙,就疯狂暴动的空间之力撕扯得差点身首分离,他们这才真正明白空间裂隙的可怕,难怪禺山都被折腾得断成了两截。
他尽力稳住自己,伸长尾巴卷住程嘤嘤,两人被空间撕扯的力量撞得东倒西歪,像是被卷入漩涡的两只小鱼,身不由己地翻滚起来。
青蛟大王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护着程嘤嘤不知翻滚了多久,终于,咚地一声响起,他后背撞上了实地。
程嘤嘤也被折腾得差点去了半条命,眼泪鼻涕混着呕吐物糊了满身,刚一落地,又被青蛟大王十分嫌弃地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他勉强睁开眼,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土地,荒凉死寂之感比魔界更胜几分。
“这就是,仙界吗?呜呜呜这破地方也太惨了吧,我们竟然要待在这种地方,我不想活了……”
青蛟大王被他哭得青筋直跳,勉力变回人形,找出清微真人给的地图仔细辨认方位,确认目的地后,也不管哭个没完的程嘤嘤是什么意见,将人捞起就走。
两人又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在程嘤嘤眼泪哭干之前到达了此行终点,位于洛水河底的一处祭台。
洛水曾是仙界最长的河流,如今早已干涸,焦土一般的河床横亘于大地之上,像道狰狞的伤口,河中一座石头垒成的古朴祭台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焦黑的颜色与死气沉沉的仙界融为一体,却依然坚强矗立着,等待界灵归来。
程嘤嘤和青蛟大王安静立于祭台下,许久没有出声。
“程泽,别怕,我和沁澜会陪着你的,下次再见时,仙界肯定已经恢复了生机,沁澜也会醒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喝酒。”
“好吧,姐夫你可不能食言啊。”
这次程嘤嘤终于不哭了,他小心翼翼将仙界石放到祭台上,自己的身影也没入其中,青蛟大王变回原形,绕着祭台盘了一圈,合眼陷入沉睡。
*
奚怀渊离开后,第一时间赶往浮玉岛,亏他如今已突破金仙境界,御剑速度极快,浮玉岛又在妄思海中,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
可惜偌大的浮玉岛只剩下一个山头浮于海面,山顶一座孤零零的三进小院,院子内外都挤满了避难的凡人,海里则飘着许多变回原形的海妖。
不幸中的万幸,浮玉岛上妖修多为海族,本就不惧水,虽然巨浪来得毫无征兆,但也淹不死这些海妖们,在马长老等人的组织下,海妖们还帮着从海里打捞落水的凡人,捞起来后送往地势最高的南山,故而岛上并未死伤太多。
奚怀渊松了口气,落到山头后,立即有黑蛮人认出了他,惊喜地大喊起来:“奚仙君!是奚仙君来救我们了!”
当初问事堂前抢亲的闹剧才过去没几个月,无论是对他感恩戴德的黑蛮人,还是瞧过他热闹的原住民,浮玉岛上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奚少主的,他这一来,原本凄凄惨惨的避难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喊救命的、提前表示感谢的、问好的,吵吵闹闹此起彼伏。
奚怀渊颇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从人群中找到累得双眼无神的马长老和乌长老,快速吩咐道:“妄思海上危险,我布个传送阵,尽快将岛上凡人送走,麻烦两位长老帮把手。”
马、乌两位长老连忙朝他躬身行礼:“奚少主客气了,您尽管吩咐,我们都听您的。”
奚怀渊将布阵所需的阵盘阵旗等物件取出,让乌长老帮着放好,又请马长组织百姓们排队,老弱妇孺优先,青壮男子殿后,敢闹事的全丢海里,三人忙碌了近两个时辰,传送阵布置完毕,人群也整整齐齐排着队等待撤离。
“时间紧急,我没办法布太大的传送阵,只能十人一组,传送到奚家辖下的榆林城,到时候你们去奚家驻地寻奚苒管事,将这封信给她,她自会替你们安排妥当。”
奚怀渊将刚写好的信递给马长老,马长老接过后连忙道谢:“此番多谢奚少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奚怀渊摆手打断他的客套:“你们岛主乃我至交,这点小事无需客气,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各位保重。”
他还要赶去沿海各地城镇,无暇逗留,转身要走的时候,心里忽地一动,整座浮玉岛都没一处完好的屋子了,这间小院颇为精致,毁了也可惜,于是沿着围墙布下一圈防护阵法,好歹也给解千言他们留个落脚之地。
马长老和乌长老将孱弱的凡人尽数传送离开后,茫茫大海中只剩下这一处小小的山头孤独漂泊着,又过了半日,原本已经渐渐沉寂下去的妄思海忽然颤了颤,海水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挤压,疯狂涌向海岸,轰隆的闷响从海底蔓延开,这片大地开始痛苦□□。
*
与此同时,青丘王宫地下,妖冢的沙漠中,筋疲力尽的玄黎已经维持不了巨大的妖形,他变回手臂粗细的黑蛇,安静蜷缩在沙中一动不动,被沙粒磨出的细小伤口几乎遍布全身,最致命的一处则是从下巴一路蔓延至腹部的一道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沙粒争先恐后地往脏腑中钻去,像是要将这条蛇开膛破肚。
“晏曦,停手吧,他活不了了。“
稚嫩的童音在沙海中响起,试图劝说已经失去理智的妖冢主人。
玄黎费力睁开眼,却只看到一抹有些黯淡的金光漂浮在眼前,他咬牙嘲道:“呵,你们这些无耻的神君,何必假惺惺的。”
“没错,我们无耻残忍又假惺惺的,小家伙,你若是从神战中幸存下来的妖族,确实该恨我们,但你对我徒弟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了,做错事就要受惩罚,你安心去吧。”
这人自说自话一通后便开始嗡嗡嗡地念些他听不懂的经文,像苍蝇一般讨厌,玄黎有心再骂两句,却渐渐在这嗡嗡声中闭上了眼。
朦胧中,他仿佛又回到当初天地大劫降临时,父母亲族全被三界相撞的可怕力量撕扯成碎片,小小的他躲在亲人的尸骨下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盼来了妖王降临,却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救命,就被高高在上的九尾狐当垃圾一般扫进妖冢,亲人尽数化作砂砾,他也跟着坠入了永无止尽的黑暗。
“今六界浩劫,苍生罹难,皆因神明贪婪无德,晏曦愿以此身化冢,聚三界亡魂,镇此方天地,以求来日。”
这是玄黎当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凭什么,你们这些神明惹出的祸事,凭什么要让六界苍生来承担,又凭什么要用我亲族的性命来筑妖冢,镇三界?
带着这样的不甘,玄黎于五千年后再次醒来,肥遗血脉觉醒,魂魄和身体却一分为二,一半忘却前尘,成了太华山的小黑蛇,一半带着对晏曦和妖冢的滔天恨意,被抛向魔界。
可惜啊,因缘际会之下重活一次,他还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还是妖冢中一粒不起眼的沙子。
还不如一直做太华山懵懂无知的小黑。
“愿尓命终时,尽除诸障碍,面见阿弥陀,往生安乐刹……”
金光中的迦昙念完最后一段往生经,小黑蛇已经化作砂砾,他长叹一声:“晏曦啊,你这么折腾一通,半颗妖丹也快折腾没了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清微和孩子们吧,好好休息,这些年辛苦你了。”
没人回应他,但沙海却在一点点往地下收缩,像是疲惫至极的巨兽蜷缩起庞大的身躯,收回了利爪尖牙,再次陷入沉睡。
迦昙仍旧是一团金光的形态,独自飘荡在已然成了一片废墟的王宫中,晃悠了一圈后,他倏然没入地下,穿过层层阻隔,一路寻到了位于地底深处的古朴祭台。
金光落到祭台上,变成一枚金色的石头,它敛尽光芒,仿佛即将陷入沉睡。
“舟雨,千言,你们别怪师父啊。”
第125章 .真灵现身
舟雨的背影消失很久之后, 解千言才转身回到塔内,他拿出无相石盒子,将装在里面的魔界石取出, 略想了想,单手握住魔界石,将魔气注入其中,试图以这种办法联系身为界灵的兰娘, 可惜努力了半天却毫无动静。
解千言蹙眉盯着手中黑漆漆的石头, 有些头疼, 恰在此时, 海浪再次打来,将漂在海上的高塔推得东倒西歪,顺便将不少海产带了进来, 本就摔得七零八落的茶室顿时成了垃圾场, 鱼虾、海带、贝壳、残破的渔网、疑似腐烂的不明生物遗体,各种腌臜物什摔得满地都是。
解千言本想丢个清洁术将这些杂物全部清理出去,但在看到墙角红白相间的烂鱼时,忽然想起当初舟雨恶心兰娘的怪招,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魔界石一抛, 准确无误地砸进了那堆臭烘烘的东西里。
干完这件缺德事,他没事人般一手撑着下巴, 一只手在桌上很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敲到第十下时,埋进烂鱼中的石头忽然自行弹起, 发疯似的在空中狂甩, 兰娘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云霄:“解千言你这杀千刀的混蛋,你把老娘的玉体往哪儿扔呢?老娘跟你拼了,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解千言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兰道友别来无恙?今日寻道友却是有正事相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道友见谅。”
魔界石一边绕着茶室狂跳一边骂骂咧咧:“老娘差点被你恶心死,无恙个狗屁!没得商量,无论什么事老娘都不会答应你的!”
解千言将他的话当耳边风,自顾自地交代起正事:“麻烦兰道友带着魔界石尽快赶往天镜山封印内,将魔界石放到一处有阴阳双鱼符文的祭台上——”
话音未落,兰娘尖叫着打断:“老娘不去!就算你现在抛弃小狐狸跟老娘成婚老娘也不去!”
解千言满头黑线,强忍着将这破石头丢回死鱼尸体的冲动,继续将话说完:“——具体位置已经标注在这张地图上。这并非在下私事,而是关系到魔界能否恢复生机的大事,还望兰道友千万尽心,莫要任性。”
“你——你说是关系魔界恢复的大事老娘就要信吗?你小子可没少忽悠老娘!”
兰娘的语气已经明显妥协,解千言放缓了语气,温声道:“兰道友一直心系魔界生灵,无论成与不成,想必道友都愿意一试,无论如何,此事对魔界和道友都不会有任何损失。是在下理亏,欺君子以方,先前亦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道友海涵,若无他事,道友便带着魔界石回去吧。”
魔界石终于安静下来,沉默片刻后,兰娘咬牙道:“行,老娘再信你这一回!”
恢复魔界生机的确是他心心念念想做的事,但凡有半点希望,他都愿意尝试一下,何况解千言这家伙虽然可恶,却并非奸恶之徒,他们这帮家伙连丑陋又无用的黑蛮人都愿意倾力相帮,想来不至于故意挖坑残害魔界生灵,至于残害他本人嘛,哼,迟早有一天他会报复回来的!
魔界石消失,解千言松了口气,他走到窗边,静静看着浪高风急的海面,许久没有动作,像是在等待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妄思海也渐渐平静下来,太阳悄然露出一角光芒,穿过层层乌云洒落海面,然而还没等这点可怜的阳光散开,海底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密密麻麻的硕大气泡争先恐后涌上来,带起无数翻白的海鱼,整个妄思海都沸腾了起来。
水汽升腾,乌云重聚,太阳躲回了云层之后,黑暗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牢牢锁住了这片海域,与此同时,翻滚如沸水的海面忽然炸开,高达百丈的巨浪咆哮着撞向笼罩四野的黑暗,发疯一般冲向海岸。
石雕般站了很久的解千言终于动了,妄思海炸开的瞬间,他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黑雾跟一团从海底冒出的一团很不起眼的灰影撞在了一起。
撞上的一瞬间,灰影淡去,似乎想掉头遁逃,黑雾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安静停在原地,然而就在灰影即将消失的时候,一座如小山般巨大的古朴大鼎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兜头罩下,将灰影和黑雾尽数收入鼎中。
风吼浪嘶电闪雷鸣都瞬间消失,世界忽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解千言的身影在静谧的黑暗中缓缓勾勒出来,神情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团灰影。
“该如何称呼阁下呢?景道友,或者,黄老板、纪尧,还是宗淮宗长老?”
灰影没有吭声,片刻后,它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着改变形状,一点点揉搓出了个人形,五官线条渐渐清晰,赫然正是景惜时的脸。
景惜时腼腆一笑,语气十分熟稔地同解千言打招呼:“解道友,别来无恙?”
解千言扯了扯嘴角:“你亲自动的手,我有恙无恙你还不清楚吗?别搞这些无聊的把戏了,不如直接说说,你搞这么多事到底有何目的?毁了六界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嫌活得太久了没意思,为何不干脆自己去死?我们可都还想继续活着。”
景惜时表情未变,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轻叹一声,似怀念似感慨:“上次松原城分别时,你曾送我一枚青蚨引,说有事可以联系你,我死前曾联系过你,但你并未回应。”
解千言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六月底。”
“抱歉,那时候我们在魔界,没办法回应。你是因何而死?又是什么时候被真灵寄生的?”
景惜时似是不解地微微侧了下头:“真灵寄生?不,我就是我,从前是,现在也是,至于我的死,当然是因为你这个大好人没来救我,我才会被邓师兄杀了啊。”
解千言忽然轻笑出声:“那你死得真够窝囊的。”
这赤裸裸的鄙夷让景惜时古井无波的眼神微微颤了颤,他轻声问:“窝囊?我这样的蝼蚁,被人欺负死了,也只能得一句窝囊的评价吗?”
“难道不是吗?你明知道自己在祭神节得罪了内门弟子,还非得带着财物回去送死,被人欺负死了不去怪欺负你的人,反倒怪我没去救你,呵,景惜时,你当初是用借来的脑子算计你表哥的吗?你这种人死了,确实只能得一句窝囊。”
景惜时抬手捂住半张脸,似是含糊地哼了一声,又似是在笑,沉闷压抑的声音中满是痛苦,眼角渐有水色沁出,解千言却只是安静看着,眼神平静又冷漠。
待他终于冷静下来,再次开口却变成了黄仙仙的声音:“解道友啊,在下一直以为你是个热心善良的人,没想到面对昔日朋友的死,你竟能冷漠至此,啧啧,难怪能修魔道,不过在下还是有点不明白,你一个魔修,何必插手什么六界什么苍生的事呢,让景惜时这样没用的东西死干净不是挺好的吗?”
解千言扯了扯嘴角:“因为我不像你们,懦弱无能脑子还有病,没亲人没朋友活着也无趣,你们不想活了尽管去死,拉上别人就不对了。”
黄仙仙轻笑着摇头,又变回了景惜时的声音:“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想让六界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可从前的六界是什么模样,你们也没见过对吧?那几个老不死的家伙胡诌几句你就信了吗?想想舟雨,想想浮玉岛,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些老家伙的几句胡话舍身炼石,留下舟雨一个人哭断肠吗?”
这次却是解千言沉默了。
景惜时继续道:“何况这六界又有什么值得恢复的?那不过是一个被高高在上的神明肆意践踏的世界罢了,你舍命将它恢复过来,然后放任他们再毁灭一次吗?”
“那你费心费力地在我们身边潜伏,又想尽办法毁掉六界石,是打算等妖冢崩溃、三界相撞,大家一起去死吗?”
“不,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重生,若是不将腐朽的旧世界推倒,又怎么重建新的世界?我想要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想让天下所有蝼蚁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表情平静,眼中却渐渐燃起火来,说到理想时,语气热切又真挚。
解千言点点头:“说得挺好,看来你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是天下所有弱小生灵的救世主?那毁掉这个世界后,你要如何重建新的世界呢?你自己能在三界相撞的灾难中活下来吗?”
“我们本就死了,又怎么会再死一次?不,世界不需要谁来重建,一鲸落而万物生你听过吗?我们所有人,都将是新世界的养分和生机,它将带着我们一起在残骸中浴火重生!”
解千言听得直皱眉:“你这些歪理都是哪儿来的?那半本天字文的残书吗?”
景惜时眼中的狂热稍微冷却了些,他盯着解千言的脸,犹豫了片刻才道:“你也见过那半本残书?”
解千言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已然明了,他冷哼一声:“你知道那书是用天字文所写的吧?你这么恨高高在上的神明,却对神明书写的道理奉若圭臬,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一抹阴郁从景惜时眼中闪过,很快又收敛起来,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哼,那又怎样,用他们创造的东西毁灭他们,不是更痛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