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夕仍想为自己辩驳，却被怀晴相打断。

　　“你们先去处理那虫子吧，这有我。”

　　怀夕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去。

　　栖迟跟了出去，临走前瞥见怀岳一直望着怀夕离去的方向。

　　鸟鸣于枝头，枯叶轻轻落。

　　怀夕踩在落叶上，缓步走向炼丹房，“不知为何，爷爷对我愈发严厉，很多事都不让我做。明明在医道上，我从未松懈。”

　　“或许老谷主觉得，以你的天赋还能做得更好。”栖迟轻声道。

　　亦或许，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让怀夕尽快成长，能够独自撑起一片天地罢了。

　　不过是方式笨拙且固执了些。

　　怀夕没接话，等走到炼丹房，情绪已然恢复。

　　“这几日辛苦盏萤真人了，可有何进展？”刚迈入屋子，怀夕便立刻问道。

　　此时丹房内只有叶盏萤一人，她看向来人，“一开始我们想着将它消灭，可不是没反应，就是吸收了喂给它的东西。所以，便打算从气味入手，至少它没法吃。结果真给我们发现，它不喜欢艾叶的气味。”

　　怀夕一听，便凑过去。

　　栖迟则是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不添乱便是最大的帮助。

　　“可作用似乎不大，我已让怀雨去找更多的艾叶来试试。”叶盏萤点燃一片艾叶，气味散开，周围两三条噬虫引便向外蠕动。

　　怀夕仔细观察着，见确实有反应，但噬虫引往外蠕动一段距离后便不再行动，“还是得加大量试试，或者再加些别的东西。”

　　“要不试试菊花？”栖迟忽然开口，“艾叶、菊花，不都是驱虫的。”

　　“可以试试。”叶盏萤如今是有什么，便试什么。

　　怀夕立刻拿出传信符，给怀雨传信，让他也找点菊花过来。

　　“可这都是气味，如何能将体内的噬虫引解决？”怀夕喃喃道。

　　叶盏萤陷入沉默，这玩意实在棘手。

　　“先找到能解决之物，再去思考如何使用。”栖迟提醒她俩。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可别刚开始就自己打击自己。

　　怀夕与叶盏萤对视一眼，便继续眼前之事。

　　叶盏萤告诉怀夕，她与怀风、怀雨这两日都试过何物。

　　怀夕一一记下，随即拿着未用过的药材、花草，一个个对着噬虫引试。

　　炼丹房里很静，那边两人都有条不紊忙着手上的事。栖迟在一旁无事可做，虽然想要帮忙，但她现在累得都看不清噬虫引。

　　她身子本就未恢复，三颗九转还魂丹还是太勉强。

　　要是还有桃花糕就好了，她不该吃那么快。

　　也不知渡苍仍在睡着，还是醒了。

　　正想着，有人推门而入，是抱着艾叶、菊花的怀雨，还有给怀岳针灸完的怀风。

　　他二人进入丹房后，也并未多言，继续着未完成之事。

　　怀夕拿到菊花，先是靠近噬虫引，见并没有反应。随后，点燃花瓣靠近，那几条虫子便和闻到艾叶一般向外蠕动。怀夕脸上涌起欣喜，“菊花也可。”

　　身旁三人立即凑过来，看到噬虫引逃跑一幕。

　　“艾叶和菊花一起试试呢？”叶盏萤提议。

　　怀夕又拿起一片艾叶点燃，同燃烧的菊花瓣放在一起。

　　原本一点点向外蠕动的噬虫引，像是忽然发疯一般，身形扭曲，速度加快，逃命似的远离那股气味。

　　“太好了！”怀风惊喜道，“不枉费我们试了这么久。”

　　怀夕又试了一遍，效果显著。

　　栖迟也有些意外，能带来严重后果的虫子，居然如同蚊虫一般，只需要如此简单的东西便可驱逐。

　　“怀雨，你再去找些薄荷、藿香、夜来香，只要是能驱虫的，都拿来试试。”怀夕道，虽说菊花同艾草一起，已效果显著，可她需要的是万无一失。

　　怀雨仍呆愣原地，听到叫自己名字，才回过神，连连应下，两步并作一步往外走。

　　“接下来就是多试几种驱蚊花草，配出最适宜配方。同时，想想如何能在体内起效。”怀夕一一安排着。

　　“交给我就好。”柳黯走进丹房。

　　“今日未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回去了。”怀夕道。

　　“是回去了一趟，确认一些事。”

　　“何事？”怀夕问。

　　柳黯偏头看向一旁的栖迟，“能说吗？”

　　栖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在脑海中思索许久，才想起是何事。昨日，她让柳黯在未确认被驱逐长老与带来噬虫引的人为同一人之前，别告诉怀夕。

　　栖迟有些无奈，“若是，便说。”

　　得到栖迟回答，柳黯才开口，“噬虫引五年前才有，在此之前的药材、丹药，都不会有问题。”

　　怀夕：“你如何得知？可能确定？”

　　“我回去问过阿娘，也翻阅寨里记事录，得知五年前有一长老偷偷培养噬虫引被发现，随即被驱逐出苗疆。阿娘说，那人当时并没有成功养出噬虫引。至于后来他如何养出，便不得而知。”

　　“会不会是巧合？”怀夕不敢随意做决断。

　　柳黯摇头，“噬虫引本就是苗疆禁蛊，养育方法封存在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且听闻记录已不完整，这才迟迟未养出。最重要的是，那人认识你爹爹，他曾被你爹爹救过。”

　　怀夕呆愣原地。

　　“这么一来，很多事情便有了解释。怀谷主为何在最初时，并未意识到危险，也没有告诉大宗门有人意图危害修仙界，而是传信于友人，不过是因为两人认识罢了。那人一开始因相救之恩，不想伤害怀谷主，才意欲拉其一同做这事，并许诺可登玄天明仙境。但未曾想，遭到拒绝。背后之人知晓此事，随即派人灭口。最终那人只能暗自投放噬虫引，在这片他熟悉的山群里，找到一个合适且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栖迟补充。

　　怀夕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她闷闷的声音响起，“怀风，你去将五年之前的药材留下，别浪费了。”

　　“好。”

　　栖迟瞧见怀夕这样，便知她现下心里不好受，“要不今日先休息吧。”

　　怀岳的话在耳边响起，怀夕抬起头，眼眶红润，“不，都到这一步了，接下来便是思考如何使用。”

　　“我帮你。”柳黯道。

　　只见他走向案前，拿起装着噬虫引的木匣，倒入嘴里。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一旁的怀夕，根本来不及拦下。

第17章 试药

　　除了栖迟外，所有人都被柳黯这一动作吓到。

　　“你，你快吐出来。”怀夕急得都想上手掰开他嘴。

　　柳黯喉结滚动，噬虫引被咽下。他咧着嘴，眼里带笑，“吃下去了。”

　　“你吃它作甚？我这就开一副催吐药。”怀夕抬脚便要离开。

　　柳黯拉住她，“我帮你试药。”

　　怀夕不可置信地望向柳黯，“我以为你是在同我开玩笑。”

　　“为何要开玩笑？眼下不就是需要试一试如何在体内起效吗？”

　　“那也不需要你去试药啊！”不论对方是谁，怀夕都不会让其给她试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些东西没用呢？万一没办法将噬虫引从体内赶出呢？”

　　“想过。”柳黯点头，与怀夕对视，“正是因为想过这些，才来给你试药，我是最合适的那个。”

　　“我不要你给我试药！柳黯，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怀夕说着，语气愈发激动，“真要试，我自己来便可！”

　　“我当你是怀夕啊，又不是别人。”柳黯答，见怀夕仍旧面色不虞，“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蛊虫，若是一直无法解决，我也知道如何避免噬虫引转变为别的蛊虫。”

　　怀夕明白柳黯说的是对的，可她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噬虫引在体内无法诊出，也只有苗疆之人，常年与虫子作伴，还能感知一二。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遗漏不是吗？”柳黯继续说道，噬虫引记载甚少，他也不敢确保在体内对它动手，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由他试药，一是不敢让怀夕去冒险，二是因为他百毒不侵。

　　“不如把丹药做得苦一些，也算对他的惩罚了。”栖迟道，昨日她便知晓柳黯打算以身试药。见对方已下定决心，震惊之余也由着他去。

　　她深深看了一眼怀夕，感叹对方虽在某些方面与怀岳看法不一，但那份良善都刻在骨子里。

　　“我去叫怀风多拿些黄连、苦参之物过来。”怀夕仍在生气，可局面已无法改变，只能加快进程，努力完成解决之法。因此，听到栖迟的提议后，便也果断接受。

　　栖迟见两人缓和，便起身向外走去，她还是别在这碍事了。

　　“若我百毒不侵，你也不拿我试药？”

　　“你有病啊？再说这话我把你赶出去。”

　　对话自身后响起，接着便是柳黯放肆的笑声。

　　栖迟摇了摇头，替他们关上门，却意外瞥见屋檐下站了一个人。

　　一袭白衣身形颀长，气质出尘。

　　“何时醒的？怎么不进去？”

　　渡苍：“刚醒，怕进去添乱。”

　　栖迟将他好好看一遍，脸色正常，并未发现有何异常，“要不要去走走。”

　　渡苍微微颔首。

　　百药谷所处位置比雾外山靠南，在这冬日里，便也更温暖湿润。

　　“你似乎心情不错。”渡苍开口，自他看到栖迟时，对方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是挺好的。”

　　当事实以玩笑说出，迎来的是对方强烈反对。

　　柳黯嘴上说着不在意未蜚一族往事，可听到怀夕拒绝后的笑声里，明明是那么高兴，且带着不易被人察觉轻松。

　　虽说百毒不侵，但也不是对毒没有反应。毒药、毒物带来的疼痛、难受等所有后果，甚至包括濒死时的感觉，都能感受到。只不过不会致死，随着时间消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