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瞬间醒神。
周渡马甲:“......”
要不是本体不在身边,他都得抓着本体的肩膀晃:我还在这里,你把我给忘了!!把我丢给裘刀他们真的就万事大吉了吗?!
门突然响了。
周渡躺下装死。
穆轻衣心安理得:装死也不是不行。
周渡掐了自己掌心一下,弄得本体只能躺在榻上吹自己掌心,然后若有所思:不如,不演?看看他们怎么脑补。
好像是个好办法。周渡马甲心动了。
他知道现在房间里有人,还是一声不响地坐起来。
这些天周渡中毒中的次数太多,白妍都有些PTSD了,骤然听到响动,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就见师兄视线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好似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
乍一见师兄起死回生,白妍手脚发麻。
脑海中掠过师姐怎么办,师兄会不会被此界排斥等种种想法,还是哑着声音先喊了声:“师兄。”
裘刀万起以为是喊他们,推门进来,视线和周渡相对,空气都好似一瞬间冻结。
白妍先给周渡诊了脉。他如今的体质很奇怪,似活人,但活人气息却不多,举止僵硬,且行为迟缓,偶尔还会露出沉默的神情。
与此同时的穆轻衣刮了刮鼻子,忍着尴尬在自己洞府里翻了个身,继续看话本。
白妍:“师兄,你觉得如何?”
周渡决定演自己,抬头哑声:“这是哪?”
万起眼眶刺痛:“师兄,我是万起,你还记得我吗?你上山之前,还为我淬炼了法器.......”
他已经将一切理智抛去,满心满眼以为这是师兄死前被穆轻衣保住,才得以复活。
然而裘刀曾仔仔细细看过师兄破损的墟府,他知道人的神魂湮灭到那个地步绝不可能再起死复生。
但是,太像了。
神情,语气,行为举止。甚至连处事风格,都毫无不同。
周渡垂下眼睫,似乎是回忆片刻,然后沉默地摇了摇头,万起咬牙,还以为师兄是不记得自己,但周渡只是说:“我记得你,但是已经不记得,这些天发生什么了。”
他似乎想说什么,再次停住了。
万起控制不住眼眶酸痛,咬着牙别过头去。
裘刀却已经握紧着刀鞘,哑声:“师兄刚刚是想问轻衣师妹吗?”
周渡抬眸看向裘刀。
裘刀又忍不住心中刺痛。太像了。这样包容且无声温和的沉静视线,在剑宗山门时,他曾见过多回。
他曾那么执着地劝师兄离开,让他放下穆轻衣不要再管,也曾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护着她。
可是周渡师兄就这样回来了,他反而不能问出一句。
他甚至不敢说出万起所发之誓。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他们与师兄只是略深厚些的同门情谊,都如此承受不起。
如果是穆轻衣真的见到,她的心境会如何波动?她要如何克制自己心魔呢?
起死回生原本就是有违天道。
或许他们此次任性还会让穆轻衣背负上更严重的代价。
所以没人说话。
但周渡也没有开口。他好似已经明白结果,也知道不能见到她,不能提她,或许就是他们的答案,所以转开话题:“只是想到宗门最近都没有雪了,我不知离开多久,宗门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他不动声色地化解他们的情绪,但是满房之中,依然无人张得了这个口。
周渡起身,本能去抓沧海剑,没抓住,怔了一下,好似才回想起他做了什么。
裘刀看着他的神情,提醒说:“师兄早已把沧海剑交给少宗主了。”
周渡看向他:“是,我忘了。”
裘刀望着周渡的瞳孔,眼前的人好端端的,裘刀眼中的周渡却无端弥漫出几分血色。
裘刀哑声:“过去的事,师兄当真都忘了吗?”
周渡接过柳叁远给他准备的临时佩剑,语调温和:“我记性不好,的确是早忘了。”
裘刀低头闭眼。那就好。
他想起那天长阶大雪,想起穆轻衣一剑刺穿师兄胸膛的场景,仍然觉得胸中战栗。
既然忘了,那就好。
周渡向门外走去。万起挣扎着爬起来,还没开口,已经有数人喊:“师兄!”
白妍:“师兄要去哪?”
周渡好似才意识到他们刚刚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他转过头看着他们,神情带着一种久别于人世的生疏。但更伤人的是他那一瞬间的怔愣。
好似他们的阻止,让他把自己为什么重回这个世界都忘了。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然后说:“你们不是已经回到宗门了吗?”
万起踉跄一下,跌在地上,他想拦住周渡,最终没抓住他的衣袖,但是被周渡扶了一下。
可是万起仰起头,根本看不清周渡的神情。一开口,他才知道自己满脸泪水。
万起连连点头,连连哽咽:“我们回来了,师兄,我们听了你的话,早都,都回来了。”
他闭上眼睛,泪流满面:“万象门就是我们的宗门,你就是我们的师兄,从今以后,我们不会离开万象门半步。”
可是一向待人温和的周渡却没有看着万起说话。他不安慰他,也不问他为何如此伤心,而是看着裘刀。
“你们刚刚也喊了轻衣少宗主,承认了她的掌门人身份。”
众人掐紧着掌心。
周渡像是还是不明白:“我以为你们适才,只是对轻衣还有怨气,所以才不愿意我提起。”
所以他便也没提起。
像从前一样。包容他们的无端迁怒。
意识到这点的众人又是心中酸涩刺痛。
裘刀徒劳地张嘴,可是千钧重的湿棉花堵在他喉咙里,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师兄这句话。
他能说是,还是不是?
师兄死里逃生,穆轻衣依然因为无情道,在劫难逃,可他回来之后,还是本能以为他们不待见穆轻衣。
他还是本能感觉到,他的师弟师妹,对穆轻衣是排斥的。
所以,他从未强求过他们帮穆轻衣做什么。他们不喜欢穆轻衣,周渡自己会帮她去做。他们不愿意听穆轻衣的事,他也从来不提。
可他只是想见她。
哪怕把一条命还给了她,他死而复生第一件事还是要去见她。师兄还是如以前那般纵容穆轻衣也纵容他们,可是让他们怎么说穆轻衣已经不是从前的穆轻衣了呢?
让他们怎么告诉他,如果他牵动穆轻衣的心魔,仙尊就会死。天道虽远,他们却不得不防。
裘刀只能死死掐着掌心,凝聚出法术,声音嘶哑:“师兄不能去。你不能去。”
周渡只是看着他们。
复生之后,他的灵力与剑气好似都不见了,衣摆在灵力震荡中被吹起,纵使眉眼光风霁月如往昔,他如今也是个凡人。
可他眉眼间沉静平稳依旧。好似还是那个宗门魁首,是他们信任依赖的师兄。
裘刀闭眼,几乎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周渡只是问:“轻衣怎么了?”
众人心都在颤。
周渡沉默片刻,声音变轻:“寒烬呢?”
裘刀喉咙里都弥漫出了血腥。
周渡侧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木剑,又看了眼众人,然后在众人僵硬之中回到桌边,将剑放在桌上。
他明白了。
“所以这些天,一直是你们在试图留住我。”
周渡:“我明白了。”
这四个字,带来的伤害甚至比他们见师兄当时脖颈上有锁魂针时,还要大。
但周渡只是回到床榻边,他沉默地注视着窗边的烟云,过了很久,突然轻声说:“是不是她不想见我?”
“不是!”
万起咬牙,他用力闭了闭眼,声音好似都散着血气:“是我们,师兄!是我们嫉恨她害死了你,所以不愿意让她见你,师兄,你已经没有修为,即使强闯也不可能突破我们的阻截,还是好好留在这里吧,我和其他师弟师妹都会看着你。”
周渡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出去,周渡才和本体交流:他们是不是快被我们逼疯了?
穆轻衣:谁让我们一下戏瘾上来了。
周渡马甲垂着眼睫,望着手掌然后按住自己的心脏。
裘刀本想给厢房施法立下结界,却听到里面师兄哑声:“可我真的想见见你。”
他浑身战栗般一僵,然后抬起头去看。厢房里的周渡并没有修为,只是个凡人。
可他拿着那把剑,像是她能听到一般。
“......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
穆轻衣把枕头压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