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雪愣了一瞬,她本以为程琛言会迫不及待地打开香囊,看到里面的东西,没想到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问起这件事了。
下意识回道:“我自己缝的啊。”
话落,青年面容上的冷意瞬间消融,面色缓和。
“下次给我也缝一个。”
李春雪抿唇,不解道:“你一个鬼还要香囊啊。”这话倒没有歧义,她就是单纯好奇,程琛言作为鬼魂,竟和人类一般,衣裳换得勤快,人死后散发的难闻的尸气在他身上也闻不到丝毫,她记得先前见过的鬼身上都有这股味。
现下又找她要香囊,说不定背地里还要沐浴、睡觉。
真是一个勤快的鬼啊。
想到这里,李春雪不觉有些好笑。自己何时竟与程琛言这么熟了,不仅不怕他了,甚至还能在背后思索他的形象。
程琛言抬眸,眼里带着凉意:“你是我的妻,你缝的香囊我戴不得吗?你还想给谁缝?”
李春雪一时失言,她别过脸,红霞悄然攀上脸颊。怎么越说越奇怪了。
什么“你是我的妻”,怎么忽然这么肉麻,这话说得仿若吃醋了一样。
程琛言越靠越近,直勾勾地盯着李春雪的眼眸。
“我戴不得吗?我的妻?”
李春雪转过身子,不看他。
又被对方强行掰了回来,被迫跟他对视。
“戴得了,戴得了,我这就给你缝香囊。”
李春雪无奈道。
第73章 阴湿男鬼她的眼泪还没出来呢,程琛言……
却见青年自顾自地将香囊打开,李春雪心中一紧。
程琛言眉眼弯弯,将里面的符纸拿了出来,神情平静,没有一丝不适的模样。
李春雪努力压下心中升起的惊愕,她是见过这符纸威力的,那小道士定也不会用假符纸来骗她。
“你在想什么?在想为何这符纸对我无用吗?”
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仿若情人间亲昵的交谈,李春雪却只觉好似毒蛇在脖颈后方缠绕,让她如坠冰窟,阴冷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几乎是打颤着牙齿,依然装作不知晓地问道:“什么对你无用?这符纸是那小道士给我的安神符,这几日我总是会梦魇,睡不安宁,这才求来此符。”
“是吗?”
青年也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垂眸浅笑,那“防身符”被他放在指间把玩着。
李春雪心中愈发收紧,不知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手中忽然被放入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被凉了一瞬,李春雪下意识看去,竟是那把匕首,自从程琛言给自己留下这把匕首后,她一直在腰间别着,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被程琛言顺了去,现下又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李春雪怔愣地看着匕首,一时不知程琛言的意思。
青年贴近她的耳后,呼吸温热:“你在怕我。”
语气坚定。
李春雪吸了吸鼻子,她真是怕他怕得要死。
“你为何怕我?”程琛言微微歪头,他的眼神清澈,竟让李春雪觉得他此刻竟是单纯如稚童。又想到早先进入他的幼年的梦境,心中不禁恶寒,程琛言幼年时期便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对生命更是有种单纯的残忍,他哪里是能和“单纯”二字扯上关系的。
事实上,程琛言的确对此感到困惑,他自认为对李春雪耐心到极致,他喜欢李春雪,曾想过将人锁起来,只与自己朝夕相处,也想过杀了李春雪,抢了她的魂魄,和自己魂魄相连,做一对永不分离的夫妻。这些想法让他激动得身子颤抖,险些喘不过气来,不知怎么,他又想到了那只惨死的小花猫,只好可惜地打消了这些念头。
他很喜欢李春雪,比喜欢那只小花猫更深,他现在暂时还不想让鲜活的李春雪死去,犹如傀儡般的李春雪固然听话,但会让他觉得无趣。
程琛言接二连三的逼问,让李春雪心生逃意,又想到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她定了定心神,盯着程琛言的眼眸,问道:“你可知道我身体的秘密?”
青年眉眼弯弯,掀唇道:“极阴之体。”
他果然知道。李春雪心生凉意,若是这样,那他接近自己定是也因为这个原因。
程琛言微微扬眉:“那又如何。”
李春雪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青年好似是明白了什么,嗤笑道:“原是如此。”
他眉眼冷淡下来,忽然抬起手臂,将李春雪握着匕首的手抬起,身体微微前倾,“噗呲”一声,匕首进了程琛言的身体里,瞬间,他的面色愈发惨白。
李春雪几乎要握不住匕首,她白着脸,看着程琛言的动作。
鬼魂分明是不受凡间刀剑影响的,就像那只上门的鬼婴,她努力抬手插去,匕首却越过了鬼婴的身体,他依然毫发未损。
为何程琛言的模样这般痛苦。
好似知晓了她心之所想,程琛言弯眸道:“我给这把匕首下了咒术,现在它可以杀掉我了。”
如何杀掉一个鬼,现在所说的“杀掉”便是让他魂飞魄散。程琛言鬼力强大,像那个小道士甚至连他都察觉不出,只能隐隐感受到李春雪身上的鬼气,倘若不是他的授意,旁人想要他魂飞魄散简直是难如登天。
而那个能彻底杀掉程琛言的利器竟然从一开始就被他送给了自己。
李春雪心头隐隐发热。
她仍然困惑:“为、为何。”
青年将那匕首捅得更深了些,倏忽,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他偏过头,将血迹擦去。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喜欢你啊。”
程琛言偏过头,魂体开始有些消淡了。他却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勾唇浅笑,额间的莲花印记熠熠生辉。
李春雪手微微颤抖,察觉到程琛言握自己手的力度松了,连忙把手松开,青年不以为然,将那匕首拔了出来,这下,连唇色也变得惨白。
“你现在还…怕我吗?”
程琛言浅笑道,一双凤眸直勾勾地望着李春雪。
不待人回答,他忽然俯下身子,咬住那抹嫣红,舔舐啃咬,程琛言的口腔中还有血腥味的存在,李春雪只觉那股血腥味被对方混着唾液渡了过来,她瞪大眼睛,这才发现程琛言根本没有闭眼,他眼中似笑非笑。
将人放开了后,李春雪尚在迷茫中。
“喜欢”二字,程琛言说了两次,第一次时她只当他是在玩闹,这次却不同,她似乎真的感觉到对方那汹涌而来的喜爱,这种感情过于浓烈又过于突然,让李春雪有些回不过神来。
“现在,该轮到我了。”
李春雪迷惘地抬头,顷刻间,便感觉天旋地转,自己被人放在了床榻上。
陷入舒坦的绵软之中。
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自己终于上了这床榻了,果然很软,比小榻软多了。
青年清瘦挺拔的身子压了下来,他弯眸,俯下身来亲亲李春雪的唇瓣。两人亲嘴的次数不多,程琛言对此还挺好奇的,犹如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不深入,犹如蜻蜓点水般,饶是这样,李春雪也觉得自己的唇瓣麻麻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紧接着,程琛言取出那张符纸,符纸夹在他的食指与无名指中间,笑得纯良。
“我的妻,符纸可困不住我,倒是可以用在你身上。”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李春雪被亲得眼眸含水,迷茫地抬眸看去,程琛言被她看得心痒,又忍不住俯身亲亲她。
李春雪只觉先前说这鬼是个色鬼一点也不夸张。
动作之间,可以窥见青年的青涩之意。但程琛言极其聪慧,梦境之中自己作为夫子说他会举一反三,什么难题都难不倒他,不承想,这个论断放在男女change huan之事上依旧成立。程琛言刚开始犹如好奇的小孩子,一点点地探索,在探索之中,他的身子颤抖得比李春雪还要厉害,原本惨白的脸颊竟是也生了几分红润。
李春雪意识朦胧之际,忽然察觉到肩膀处的湿润,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程琛言的眼泪。
心情复杂之际,李春雪再看程琛言的目光便不同了。先前看他是心狠手辣的恶鬼,后面看他是贪婪的色鬼,现在看他,在床榻之上竟是比女子还要娇柔,她的眼泪还没出来呢,程琛言已经含着一双水眸在她肩膀上乱蹭了。
面上如此,身/下又是另一番表现。
李春雪只觉自己是孤苦飘零的小舟,在宽阔无边的海面上漂泊,翻滚的浪花拍打在舟面,直教小舟打得几欲掉落深渊。只好苦苦地扒着木桩。
待结束后,李春雪的发髻都湿了,眼尾带着红,眼眶边缘还有眼泪沁出。
程琛言餍足地将人抱去浴桶之中,又俯下身抿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倘若将李春雪杀掉,留下魂魄或是将她变成傀儡,她不生动,也没有温暖的体温,更不会包容着自己。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鲜活的李春雪了。
程琛言眉间喜色升起,一时间显得他眉眼美得愈发惊心动魄起来。
*
李春雪醒后,身体酸痛得紧,但是身子清爽,已换好了干净的衣裳。显然那色鬼还有几分良知。
她没着急起来,而是抬头望向上方,帷帘垂在一旁,暖暖的阳光透过帷帘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主床榻真的很舒服。住惯了家中狭窄硬邦邦的木板床,第一晚躺在小榻上,她便觉得小榻睡得很舒服,除却被程琛言拉入梦境中以外,她都睡得很香甜。现在躺在屏风后的床榻上,她觉得仿佛躺在了一团棉花上面,舒服得一点儿都不想起来。
怪不得程琛言先前不让自己躺下来。
磨蹭了好一阵,李春雪才慢慢悠悠地起来了,她抬脚去了四妹的房间,四妹一觉醒来正新奇地打量着屋中的布置。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看到李春雪,四妹欣喜地扑到她的怀里:“大姐。”
“醒来了,感觉怎么样?”
李春雪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
“特别特别好,床很软,饭很香,程老夫人也特别好。”
四妹笑着说。
来了程家,她的笑容越来越多,身上那股开朗活泼的劲仿佛又回来了。
“反正比家里好多了。”
她忽然落寞道。
李春雪抿唇,她嫁进程家已一年有载了,时间飞快,她对此没有丝毫知觉,直到看到四妹,她才恍惚了。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久到活泼开朗的妹妹在自己走后,变得怯弱内敛。
四妹忽然睁大眼,悄悄凑近李春雪问道:“大姐,你想没想过再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