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灵理所应当道:“他是我的弟子,我养大的孩子,本座不信他,难不成信你?”
“来人。”渡劫大能的灵力倾泻而出,笼罩在场所有人,“将无欲天宫宫主看管起来,事情未有定论之前,她哪儿都不许去。”
第77章 (抓虫) “我想不出来除了爱你……
程雪意带着沈南音和三个手下离开,没走多远就停下了。
她几人大张旗鼓地进了一个镇子,寻了客栈住下,直接把三个手下搞蒙了。
“君上,咱们就在这里?不继续逃吗?”乘雾纳闷地问。
“逃?”程雪意瞥了她一眼,“我那不是逃,只是先走一步,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逃这个字。”
乘雾马上改变说法:“君上,咱们不再‘走’远点吗?”
苦竹也说:“此处是修士城镇,虽然我们隐藏了魔气,但方才那样显眼地走进来,不好说会不会有人能看穿,若是被看穿,岂不是很麻烦。”
寒林皱起眉:“陆炳灵那老贼怕是很快就会带人追来。”
程雪意将一直不说话的沈南音按到椅子上,回头对三人道:“怕什么?我既然选择这里肯定有我的用意,你们安心住着就是,不会有任何危险。”
稍顿,她回眸看沈南音:“对不对,大师兄?”
沈南音接收到其余三魔的目光,凝滞的神识终于渐渐回归。
他没说话,面色有些苍白,清冷的侧脸显出神圣湛然来,与他们常见的那些妖魔鬼怪真是很不一样。
乘雾恨透了这个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让君上心软的资本。
可是——
“君上,那少主怎么办……”乘雾有些迟疑,“少主欺骗君上自然是罪该万死,但若被修士抓住,对君上恐怕更为不利。”
羽浮光不是不可以死,死了没什么,怕就怕他没死成,赖活着,成为修士继续拿捏程雪意的把柄。
他们姐弟两个虽然不是亲生,却在一起了几十年,羽浮光知道程雪意太多安排和心事,被拿住了十分危险。
程雪意道:“他死不了,也不会被抓住,你们只管等着,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乘雾闻言放心一些,她还想说什么,程雪意已经先道:“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难,就在这里睡一觉,走的时候我会叫你们。”
三人领命想要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忌惮的目光难免还是会落在沈南音身上。
程雪意侧身将他挡得严严实实,三魔就只能看见自己的君上。
君上对沈南音的维护之意太明显,他们心知肚明此人是动不得了,只能暂时作罢,伺机而动。
偏生在关门之前,君上明确开口道:“你们也看见了浮光的下场。”
三魔浑身一震。
“和我在一起几十年的弟弟也可以说杀就杀,我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你们都看见了,自然也该明白,我能带你们离开噬心谷,就能让你们后悔跟我出来。”
三魔一动不敢动,他们垂着头,看着程雪意走到他们面前,红色的靴面从他们面前漫漫走过。
“以后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过过脑子,别自以为跟了我多久,与我关系多好,可以踩在我头上。”
“知道了吗?”
程雪意莞尔一笑,语调轻松,可只要听了她话的人,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房门被她倏然关闭,她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回过身面无表情道:“我是不是很失败?”
沈南音望向她,目光划过她紧绷的脸庞,她没了方才迫人的气势,眉头轻轻蹙着,手抓着衣袖,隐秘的委屈在她眼底晃动。
沈南音站起来,刚朝她走了几步,她就气冲冲来到他面前。
“都认识几十年了,他眨眨眼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明知我能看出他的居心,还妄想得到一个令他高兴的答案?简直做梦。”
这是说她的弟弟羽浮光了。
羽浮光也许很清楚程雪意能看出他要和沈南音分个高下的用意,但他就是想赌一赌,赌自己就是比他重要。
程雪意看出来了,没满足他,沈南音这一路沉默不语,其实也在想这件事。
他难以从自己被选择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心潮如海啸般涌起,他知道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理智,好不容易拉回神智,程雪意的话又像是一盆冷水泼下来,仿佛她选择他只是想给羽浮光一个教训,让对方知道别想拿捏她。
她的委屈和自认失败都是为着属下和弟弟,与他没有分毫关系。
他在羽浮光那里是工具,在她这里好像也是。
沈南音渐渐冷静下来,半晌,他道:“你们在一起几十年,朝夕相伴,生死与共。他会有你能包容他任性的想法,也情有可原。”
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在安慰她,沈南音慢慢有些恍惚。
他其实很在意。真的很在意。
在意为何明明被选择的是他,输了的人好像也是他。
他也很在意程雪意口中提到的几十年,他用了八个字来形容:朝夕相伴,生死与共。
那样的几十年岁月,的确要比和他几个月的时间来得重要深刻。
程雪意也没有反驳他的措词。
“正因如此,他该更了解我才对,怎么能以身犯险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她还是很不高兴,并没有被安慰到,负气说完又道:“就怕他犯蠢一次,后面其他人也跟着犯蠢。我可不想
次次被人看笑话,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了。”
所以哪怕她完全没有方才威逼三魔时的愤怒和冷血,也要刻意表现出来,杀鸡儆猴。
沈南音嘴唇动了动,只觉胸闷难受,言语匮乏。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言语匮乏的一日。
沈南音闭了闭眼,干脆放弃了说话,他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地面的角落,精神不自觉地涣散。
他很累。真的很累。
情绪几次潮起潮退,巨大的落差感席卷了他,让他前所未有的倦怠。
沈南音身子摇晃了一下,跌倒之前被程雪意及时扶住。
“怎么晕了?哪里不舒服?我不是泄了你的剑意,替你受了反噬吗?”
程雪意紧皱眉头去把他的脉门,被他轻轻推开了手。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替我受了反噬,该好好给自己疗伤,不必管我。”
他撑着身子离开她,也不逃离客栈,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没那个能力。
他径自走向床榻,客栈朴素简单的帷幔和床褥他也没有丝毫嫌弃,坐下来想要休息片刻。
既然还没死,还活着,那就养精蓄锐,完成自己的未尽之事。
程雪意远远看着他躺下,忽然道:“你不高兴,为什么不说?”
沈南音身子一僵。
“我刚才那些话,你听了心里有没有难受?”
她什么都知道。
程雪意一步步走过来,停在床榻边看着他:“为什么不说?”
“大师兄,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高兴不高兴,难过不难过,为什么总是不肯说出来?”
沈南音僵了许久,转眸望向她:“我说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你已经很烦了,何必再让你更烦恼?”
程雪意愣了愣。
“事情已经发生,也已经解决,扫兴的话实在不必多说。我难不难过,你从前也未在意过,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自取其辱。”
“羽浮光任性过了,你生了气,但也给了他机会。难不成我也要像他一样,说些话来斤斤计较,让你气上一场,再费心来安抚吗?”
“纵然你会为了某些原因肯费这个心,我也不需要你这样。”
“我和他是不同的人,程雪意,你不要将我和他混为一谈。”
……混为一谈吗?
没有的。
她当然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的一字一句说出来,还不如来斤斤计较与她吵架让她痛快轻松些。
程雪意坐到床边,看他拉上被子,她皱着眉低声说:“这被褥脏得很,一股子霉味。”
沈南音顿了顿道:“条件有限,你离远些就闻不到了。”
程雪意偏不:“我不要。”
她直接掀开被子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沈南音身子瞬间变得更加僵硬,起也不是躺也不是。
“捏个诀不就行了?我来。”程雪意自然地捏了清尘诀,被褥一下子清新干净起来,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他身边,看他僵硬,还不满地拉了他的手臂来枕着。
“你抱着我,像每次我们做完之后那样抱着我,好不好?”
话语的直白真是让沈南音面上青白交加。
程雪意完全不将他那些窘迫放在眼里,自在说着:“要我说,大师兄你确实不该和浮光一般见识,他心里还是个孩子呢,作为亲人非要和我的情人分个高下,完全是个怕姐姐成了亲心里就只有姐夫没有弟弟的孩子。”
沈南音张张嘴,想说他不是孩子,也不是你的亲弟弟,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可他说不出来。
程雪意真的意识不到这些吗?不见得,只是她不想考虑那些,也不想给羽浮光那个机会。
若他戳破一切,不利的人反而是他。
沈南音沉默下来,听见程雪意握在他颈窝喃喃说着:“总归没闹得多么不可收拾的地步,相信他也能受到教训。如果这样死一次还不能悔改,那我也不需要这样的弟弟在身边了。”
沈南音眉目一动,垂眸望着她闭着眼睛的脸庞。
“除了娘,没什么是不能放弃不能割舍的。”
程雪意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睁开眼与他对视。
“差点忘了,现在还要加一个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