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意在他颈间睁开眼,眼珠瞪大,忆起驱魔期间周身那股浓烈到侵入肺腑的菡萏香。
原来如此。
难怪他会有独特的体香,这竟然是一种标志??
一段刻入骨血难以忘怀的记忆被勾了起来,上次她感受到近似浓烈程度的菡萏香是什么时候?
是洞窟里绑了他,折磨他,令他不上不下一整夜的时候。
所以情动是令白泽图主动显现的一种方式吗?
若真是这样,也不怪陆炳灵那么强烈反对她和沈南音在一起。
倘若沈南音未来的侣必会看见白泽图的存在,那这个人必须是恭谨守礼,妥帖安稳,如沈南音一般正直高洁的人。
她绝对不在他接受的范围内。
一切都合乎逻辑,程雪意恍然大悟的同时不禁在想,洞窟那夜都不足以让他情动到将白泽图真正显现出来,香气浓淡也远不如今日驱魔时的程度,那还要进行到什么地步才行呢?
……自然是要他真正动了春心,拨弄千般旖旎,与他交叠交欢,做一对交颈鸳鸯。
第53章 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
程雪意睡了一觉。
她灵力耗干,大脑高速运转太久,很快就在沈南音怀中累得睡着了。
闭眼之前她一直默念不要不要不要,但还是扛不住身体的本能,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一睡着,就没了醒着时那种全全戒备和不好接近。
说来也奇怪,明明她看起来那么喜欢他——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但沈南音从不觉得她好接近。
他们其实是相似的人,瞧着都那么随和好相处,真的想接近却很难。
不过有点棘手的是,程雪意睡着的时候,身上衣服还没穿好。
沈南音是个克己复礼的君子,没有婚约,未曾得到允准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碰程雪意的。
但她现在沉沉地睡在他怀中,衣衫尽解,温暖的肌肤隔着肚兜与他赤着的上身紧紧相贴,沈南音呼吸都不敢过重,怕胸膛起伏太大会与她肚兜之下的绵延有更多接触。
奈何再克制,这样的接触也是无可避免。
沈南音太敏锐了,即便视线控制在屋顶上,脑海中也能凭感觉清晰描绘出她那里的形状。
不行。
不可如此。
沈南音使劲闭了闭眼,手落在程雪意双臂上,想将她推开起来。
他们得都把衣服穿好才行。
这张小榻只能睡一个人,本就是给她准备的,还是由她来睡。
可刚碰到她的手臂,都没用什么力气,就听见她呢喃般的哼声。
沈南音的手顷刻间弹开,避嫌般高高举起,怀中的人似乎觉得这样抱着他睡很舒服,呢喃之后就在他颈间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臂弯之中睡着了。
“……阿娘。”
沈南音心神意乱之中,听见她柔软的梦话。
所有旖旎心思都消失了。
她以为这是母亲的怀抱。
说来她也才十几岁而已。
沈南音冷静下来,双手落下,在继续推开她和就这么一起共眠之中选择了后者。
他知道自己该选择前者,将两人都收拾妥帖之后,去见师尊回禀消息。
雪意已经没事了,白泽图也安然收回,一切都没问题,他很快就可以回到清平镇去。
可他发觉自己动不了。
他的大脑与心背道而驰,从前他会遵从理智,但这次选择从心。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考虑,毕竟不是什么都非他不可,永远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他,他们甚至迫不及待想抢夺他的位置,但程雪意这里不一样。
她这里非他不可。
沈南音缓缓收紧双臂,自然地将程雪意抱在怀中。他稍稍用了灵力,外袍飞起落在两人身上,宽大的袍子代替了被褥,将两人交叠的身躯掩盖其中。
程雪意睡梦中闻到菡萏香,这次终于叫对了人:“大师兄……”
她皱了皱眉,好像要醒过来,可她还是很累,沈南音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轻轻的一句话,本该让程雪意更加警惕这种在敌人怀中安睡的行为,可她神奇地为这一句话失去了精力,纵然明日开始诸多纠缠,今日也只想安安稳稳地在他怀里睡个好觉。
就像天下间所有普通的道侣那样。
清虚阁里,陆炳灵感知到白泽图气息消失,等着沈南音来回禀消息,等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依然没等到他过来。
他也没催促,更不着急,甚至并不意外。
陆炳灵走到清虚阁后方的悬壁前,看着上面无数的经文。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过去倒背如流的经文如今几句便念不下去了,因为心乱了。
可这百余年间,他的心真的静过吗?
常言道修身不言命,谋道不择时,陆炳灵一直觉得自己能做到,他的大弟子也和他一样能做到,但现在他发现,其实他们都做不到。
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便是因为没几个人真的能成圣。
陆炳灵闭上双眼,盘膝坐在悬壁前感知云卷云舒。
次日一早,骄阳照进悬壁的时候,清虚阁外传来拜见的声音。
陆炳灵睁开眼,心中默算,倒也不算太迟。
不过有些出乎预料的是,来的不止沈南音一个人,程雪意竟然也跟着来了。
想到她上次大闹清虚阁,来得也正好,有些事拖到今日,早该问清楚。
收她为徒也不过是想了解那些事,更看清楚一些她的人。
陆炳灵起身回到清虚阁内传召两人,不多时就看到他们并肩走进来。
日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进来,正好落在两人身上,他们沐浴着金光朝他行礼,若非世事凌乱,只看面相,还真是一对璧人。
静慈法宗除了剑法卓绝,还擅扶乩卜卦,他观面相上也是一绝。
程雪意站在清虚阁大殿里接受陆炳灵的观察,心态已经不是从前可比了。
她已经知道白泽图在哪里,知道如何将它引出来,只差寻法子得到它。
陆炳灵现在对她来说,只剩下一个被报复的价值。
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可以成功,早在进入乾天宗之前,她就替他想好了结局。
因为心里有底,程雪意看起来状态很好很放松,沈南音比她差一些,主要是在身体上,一个被驱魔的,和一个掌控白泽图给人驱魔的,身体状况不能相提并论。
沈南音很虚弱,气息不太稳定,面色苍白,唇色也很浅淡。
他像一只雪白的蝴蝶,没了展翅高飞的力量,要蜷缩起来躲过一个冬季。
程雪意察觉陆炳灵的视线转到了他身上,不由跟着望过去。
那种内心笃定意气风发的状态,在触及沈南音的脸颊后无端地萎靡起来。
今晨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沈南音怀中,还睡得特别好,程雪意备受打击。
上次发生这种事她很是负气,这次她也以为自己会那样,可是没有。
她懊恼了片刻,很快就接受了,甚至没有立刻起身,靠在他怀里盯着他睡着的样子看了半天。
程雪意对自己解释,只是见到沈南音睡着的机会太少了,她太好奇了才这样。
绝对不是贪恋他温暖的怀抱,沉迷他稳定的心跳和俊美的容颜。
她目光辗转,一路划过他近在咫尺的洁白颈项,很想戳一戳他的喉结看是什么感觉。
所有男人有而女人没有的东西,她都想碰一碰。
想到就去做,她一向如此,当指尖碰到他喉结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清隽的侧脸在静室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一点点展露全貌,伴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映入眼帘。
沈南音抬起头,半撑起身子,垂眸望着她,那一刻他温柔的眼帘美得摄人心魄。
“醒了?”
沙哑的声音带着刚刚醒来的松弛,是她从未听过的音调。
程雪意诚实地认识到了自己对他美色的垂涎,因此感有些萎靡不振。
她知道这很危险。
一个惯于走钢丝的人,对危险的感知远超于常人。
她担心自己会败在这个人身上,若是别的事情,输给沈南音也不丢脸,毕竟这个人修为高,智商也高。可她身负的重担只有一次机会,实在输不起。
程雪意将视线转开,落在清虚阁的地面上,数着这里有多少地砖,以此静心。
殊不知被她那样看了一会儿,沈南音比被师尊打量还要无措。
他们肌肤相贴一整夜,清晨醒来,她以为他也睡了个好觉,其实他只在清晨时分稍稍睡了一会儿。
他没办法真的睡着,一来两人太近了,他要极力克制,才让自己不出现冒犯她的反应。
二来,他总有一种预感,这样的夜晚若一觉睡过去,未来的某一天他定然要万分后悔。
他很认真地度过了这一夜,看着她寂静安然的眉眼,感受着她馨香雪意的呼吸,将她的一切刻在脑子里,在累极的时刻才将将睡了一会儿。
“师尊。”
沈南音虽不知她要跟着来见师尊的原因是什么,但很清楚自己不希望他们对峙太久。
他尽快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师妹的魔气已经涤净,白泽图已经收回,弟子休息一夜,可以回清平镇去处理魔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