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一追一逃间,已经冲出了马坡村的原野,冲到了村边的林子边。东平军骑兵沿着林子边上的小道上逃走,金吾卫紧追不舍,也跟着贴近了树林边。这时,突然听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林中冲出了上百名铠斗士,铺天盖地地朝金吾卫的骑兵猛扑而去。
带队的骑兵营官大惊失色,疾呼:“东平军有埋伏!撤,马上撤!”
但哪里来得及,就在他呼喝间,东平的斗铠已分几队冲进了骑兵队列中,将骑兵队一下截成了几段。铠斗士们呼喝着,佰刀横扫砍斫。将金吾卫骑兵砍杀鲜血横飞,整营骑兵当场就被砍死了一小半,剩下的骑兵被吓得四散逃逸。
战斗刚开始就结束了,剩下的只有野蛮而血腥的逐猎。道路的两边都被铠斗士封住了,为了活命,金吾卫的骑兵纷纷策马冲入田地中逃跑,偏偏那田地有水,泥泞不堪,战马一踩进去,半条马腿都陷进去了。在烂泥里哀鸣嘶叫着无法动弹。
眼见身后的敌人越追越近,金吾卫骑兵有的干脆把武器一抛。原地跪下求饶;有的骑兵跳下马来徒步逃跑,但很少能逃掉的,因为佯逃的东平军探哨也掉头回来,一起参加追剿。
东平军的追击斗铠和骑兵,围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包围圈,犹如围猎野兽一般捕杀金吾卫官兵,有时甚至是十几人乃至几十人来对付一名金吾卫士兵。一时间。战斗声、惨呼声、哀求声惊天动地。金吾卫的骑兵奔逃遁蹿,在田野间纷纷丧命。
大营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数以千计的金吾卫士兵攀在营墙边上,肃穆观战。看到出击的伙伴被东平军如杀猪宰羊一般屠戮着。观战的金吾卫同感恐惧。数千官兵聚集的场所,只听到那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不时响起“哦哦”的惊呼声,声中饱含着痛心和震惊。
楚河旅旅帅高楚急忙报告慕容淮:“大帅,东平军出动斗铠伏击我部骑兵,恳请大人允许我军斗铠出击,救回出击的弟兄!”
但慕容淮坚决拒绝了——东平军现在出动的不过区区百来名铠斗士,可能还有更多的斗铠埋伏在左近。如果金吾卫的斗铠被引诱出击的话,那事情就会演变成两军斗铠在平原上野战交锋了,这对金吾卫方面是不利的。
慕容淮铁青着脸下了命令:“无本堂军令,各部斗铠有敢擅自出战者,立斩无赦!”
当着金吾卫整路大军的面,东平军轻轻松松地收拾了出击的金吾卫兵马,出击的斗铠重又退回树林中,而骑兵探哨则再次驱前,又奔到了金吾卫的大营附近,在那里装腔作势地观望着,打探着,挑衅着,而这次,大营的守卫者们只敢在墙头以弩箭来射击驱赶他们,却再没有人来出营来战斗了。
~~~~~~~~~~~~~~~~~~~~~~~夜间,安平城,都督府。
都督府内灯火通明,那欢声笑语隔着几重门户都传了出来。
孟聚坐在大堂首座,旅帅们分列左右,坐在他的下首。坐在孟聚右手边的,是雷霆旅旅帅史文庭,白虎旅旅帅洛小成,横山旅旅帅李澈,飞鹤旅旅帅黄旻,狂狮旅旅帅赵狂等新投部将;而坐在他左手边上的,则是文先生、王虎、齐鹏、徐浩杰等旧部。
将军们会聚一堂,堂中洋溢着一派欢庆的气氛。
孟聚举起杯子,朗声道:“诸位将军,今日我军首战告捷,将士们神勇,将朝廷兵马打得龟缩营中,不敢应战,大涨我军军心士气。我就以茶代酒,敬上诸位一杯。”
将军们纷纷举杯应贺,孟聚特意还敬了史文庭和洛小成二位旅帅一杯,道“辛苦了”——今天诱敌的骑兵是由史文庭旅帅亲自带领的,而在林中埋伏的斗铠则是白虎旅的斗铠,两位旅帅都是受宠若惊,连声说“不敢当”诚惶诚恐地饮尽杯中。
“虽初战告捷,但行营主力尚存,金吾卫还是强敌,我们仍不可大意……行营里不知是谁在坐镇?今日我军想诱敌出击,他倒是很沉得住气啊!”
其实,今天在树林中埋伏的兵马远不止白虎旅,在树林中待命的东平军铠斗士多近两千之众,只要边军斗铠被诱出来,孟聚有把握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但金吾卫大营的指挥官很老练,窥破了自己意图,紧守营寨巍然不动,这让孟聚的算计落空了。
洛小成旅帅站起来。他身形高挑,腿长肩宽,眼深鼻高,一头黄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有着明显的西域胡人血统,一开口却是字正腔圆的洛京口音:“大都督,末将的部下今天抓到了几个金吾卫的俘虏,他们招供说。慕容家皇帝已在昨晚率主力兵马撤离行营了,现在行营里留守主持的是兵部尚书慕容淮。”
孟聚和文先生对视一眼,两人都面露惊讶。
文先生说:“昨晚行营有大股兵马向南行动,斥候已经回报了,学生是知道的,没想到居然是御驾南返。陛下为何突然南返,洛帅可打探有消息吗?”
“金吾卫军中传言,说他们的皇帝是因为惧怕大都督而连夜逃跑的。”
说着,洛小成对着孟聚单膝跪倒,脸上满是仰慕崇敬之情。他仰望着孟聚。嚷道:“大都督的虎威,即使大魏国的天子亦不敢正面而视。末将实在敬佩!”
众位将军跟着齐齐跪倒:“大都督威武,天下无敌!”
孟聚哈哈笑了两声,他摆手道:“诸位将军请起。这样的话,今后大伙还是要莫要再说了,免得惹外人笑话。”
洛小成说慕容破是被孟聚吓跑的,对这说法,孟聚只能哈哈一笑了——慕容破本身就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历练丰富,冷酷坚定,手握举国重兵。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这样的人,会被自己一个恫吓就吓跑?
这种话,孟聚哪怕是喝得再醉都不会相信的——洛小成,你这马屁也拍得太过分了吧?
孟聚转向文先生:“文先生,以您的估计,陛下为何突然班师返南呢?”
文先生沉吟良久,摇头道:“大都督,这件事太过蹊跷,学生也猜想不透缘故。莫非,是南边出了什么变故,陛下要急着回去处理?”
“南边?”
孟聚微微一愣:“莫非南朝有何异动,陛下要急着回去?”
然后,孟聚立即否定了:“不会,南朝若有动作,这是震惊天下的大事。叶家该会及时通知我的。”
既然想不透,那就不要想。孟聚很快把这疑惑抛开,和众将商议起下一步的战略来。知道朝廷的主力兵马已撤离,现在留在大营中的只有几旅的留守兵马,众将都很是兴奋,跃跃欲试,纷纷请战。
王虎旅帅抢先说:“大都督,朝廷就剩那么点兵马了,我们还等什么呢?明天一早,我们摆开阵势,全军压上,直接攻打行营!末将愿率本部兵马担当先锋,大都督您给末将两个时辰就好,两个时辰,末将保准把行营给您拿下了!”
洛小成旅帅也站起来,他严肃地瞪着王虎:“王帅,你这样说,那可不对了!”
王虎一愣,随即怒气上脸:“洛帅,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王虎办不到?好,那我立下军令状:明天午后,若还拿不下行营,我提头来见大都督!”
洛小成旅帅摇头:“非也!王帅,你骁勇善战,威名远扬,金吾卫那些废物兵决不是你对手。可你要想想,你是大都督身边的老人了,功勋累累,可咱们刚投到大都督麾下,寸功未立,正是满怀心思急着要报效大都督的时候——王帅,您把这次的前锋给抢了,那可是太不应该了,诸位兄弟,大家说是不是?”
众将轰然应是:“洛帅言之有理,王帅,这一趟的前锋,还是请您让出来吧!”
赵狂旅帅更是含着泪嚷道:“王帅,那位被害的高飞旅帅是老夫的八拜兄弟,这次的前锋,求你让给老夫吧!”
众多边军将领七嘴八舌地帮腔,王虎急得脸红耳赤,一个劲地嚷:“休想!你们休想!大都督哪次打仗,咱不是前锋?这是咱们东平军的规矩,你们休想抢了咱的!”
为前锋由谁担当,将军们吵得不可开交,看着他们,孟聚深深蹙起了眉,神色阴沉,微咬下唇,却是一直没开口说话。
他望望左边,恰好与文先生的目光碰个正着。孟聚冲文先生微微眨眼,后者一愣,却是立即恍然。他给孟聚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朗声道:“诸位将军,诸位将军,请听学生一言。”
但将军们正吵嚷得热乎呢,谁有功夫理睬他啊。最后,孟聚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喝道:“都安静了,文先生有话要说。大家都听听!”
众将一愣,王虎粗着嗓子嚷道:“文先生,有啥好事,您就赶紧说呗!咱们还在商量着大事呢。”
孟聚喝道:“虎子,没上没下的!怎么跟先生说话呢?”
王虎吓了一跳,连忙吐吐舌头坐回椅子上,对文先生拱拱手以示求饶,文先生也不在意,他笑吟吟地道:“王帅和诸位将军求战心切,可见我军斗志高昂。学生看着也是心里欢喜,主公不必责怪了。但这次。学生要给大家泼泼冷水了:学生觉得,现在还不是攻打朝廷行营的时候。”
众将一听,顿时炸了,但被孟聚以严厉的眼神镇压,大伙都不敢做声,乖乖地坐回了原位,只是眼中流露出不满和忿忿。
孟聚不动声色:“先生请继续说。”
“是。大伙也知道。驻马村行营当初就是以御营的标准建立的,守备牢固,墙高堑深。营中更备有大量各式重型弩和重型守备斗铠,守军坐拥地利和器械之便,我军以斗铠强攻的话,必然会遭受顽强抵抗。诸位将军虽然骁勇,但要强攻这样的营寨,伤亡怕也肯定不会少吧?”
听文先生这样说,旅帅们都露出凝重的表情。史文庭旅帅肃然道:“文先生,您言之有理。行营守备森严,我们要强攻,肯定是要损折不少弟兄的,但当兵打仗,死人总是免不了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莫非先生您有何高见,可以让咱们不损兵马就拿下行营?”
文先生笑道:“史帅高看学生了,高见谈不上,馊主意倒是有一个:我军四面围而不攻,切断了行营的补给,把他们团团围住,最后逼得他们出来投降,这个主意如何呢?”
文先生卖了半天关子,大伙儿还以为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妙策呢,没想到最后出的主意却只是老套的“死围”之策,将军们都是脸露失望:这个军师,架子摆得忒大,本事却也平常啊。
“倘若围而不打的话,确实能减少儿郎们的死伤。但这样未免要耗费时日太久了,要围到行营断粮,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就是,这样的耗费也太磨人了,还不如直接攻进去好。”
众人吱吱喳喳地议论了一阵,孟聚最后拍板定调了。他沉重地说:“诸位将军,士兵们也同样是爹妈所生父母所养的,咱们身为军将,需有爱兵之心。倘能减少弟兄们的伤亡,耗费些时日怕什么?这件事,我定了,明日起,咱们就在行营四面设寨,把行营团团围住了,一直围到金吾卫受不了出来投降为止!”
大都督既然定了方略,诸将都是凛然听命。就算有些将领心里不服的,但这毕竟是大都督爱惜麾下士卒的仁心,也只能心里嘀咕:“大都督是个好人,只是未免心肠也太软了些。”
深夜,军略会议结束,诸将纷纷告辞而去,孟聚把众人送到门口。然后,他回到大堂中,看到文先生依然坐在座位上悠然地喝着茶,孟聚长长呼出一口气:“真是累死我了。先生,今晚多谢了。”
“主公何必客气?”
文先生放下茶杯,他笑道:“主公,其实学生先前还真些担心怕主公冲动,真要拿下朝廷行营来大杀一通。好在主公您思虑周到,学生却是多虑了。”
孟聚摇头苦笑:“攻下了朝廷行营,杀了几万朝廷兵马,咱们跟慕容家这个梁子就算结深了,以后只怕连谈和的机会都没有。咱们只是要朝廷低头而已,又不是真想跟他们死磕到底——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没错,这才是孟聚的真正用意——杀光行营的留守官兵,这件事孟聚是办得到,但这只会让慕容家跟自己结下死仇,对自己一点好处没有。
所以,这场硬仗,孟聚根本就不想打。他更想的是把包括兵部尚书慕容淮在内的三万朝廷兵马困在手里,作为将来跟朝廷谈判的筹码。
只是史文庭、洛小成这帮边军将领复仇心切,一心想着要跟慕容家来个你死我活,群情激奋之下,孟聚也不好意思说不打。好在文先生机敏而善解人意,就在那一眨眼间,他已明白自己的为难之处,不但主动出声帮自己解围,还帮自己想出个“爱惜士卒”的借口,自己才能顺势脱身。
(对不起,上周本来承诺这周有一万二的,但这两天猪的身体不很舒服,冷热感冒,上吐下泻。实在坚持不下来了,这周只赶了八千字。答应大家的事还是做不到,实在对不起,上周的欠债和本周的欠债,有信用的猪都记得了,下周会更新补上的。
再次向大家抱歉。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三百一十八 暴露(上)
六月七日凌晨,整个驻马村平原笼罩在一片浓厚的晨雾中,在战壕里执勤的金吾卫官兵就听到营外的远处传来一阵紧接一阵的异样声响,那声响沉闷又连续,噗噗不断。 哨兵们不敢怠慢,急忙禀报了管营军官。军官来到这边,侧耳听了一阵,脸色立即就变了,他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土里,吃惊地嚷道:“大伙小心戒备了,东平军在挖土!”
因为关系军情,这消息第一时间禀报了留守总管慕容淮。他急匆匆地披着外衫来到前沿,亲自踩着梯子趴在墙头观察。天还没亮,雾气浓重,尽管慕容淮已经竭尽全力,但他依然什么也没看见,但那“噗噗噗”的挖土声却是越来越密,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慕容淮疑惑不解,他对旅帅们说:“诸位将军,老夫只听过攻城时要掘地而攻的,但攻寨时也掘地的,老夫还真是闻所未闻。孟太保这样做,到底有何用意呢?”
旅帅们同样摇头,谁都不知道孟聚在干什么。
一个时辰过后,太阳出来了,雾霭渐渐散去,众人才看清楚,在距离行营阵地一里开外的空地上,大批东平军军卒如同褐色的蚂蚁一般忙碌着,他们正在原野上砍木掘土砌垒,竟是一副要安营扎寨的架势。
金吾卫的将军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邙山旅旅帅刘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嚷道:“堂部大人,不能让他们在我们阵前把营寨立起来,那样我们会很麻烦的。末将请求立即出击,趁他们立足未稳,现在就把他们的营寨给拔掉了!”
但慕容淮压制了将军们的请战,因为他看到,在东平军营寨工地后面,一排排黑色的斗铠已在严阵以待了。东平军的铠斗士已在集结待命了,自己贸然出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等着了。
在心里,慕容淮对孟聚的举动确实颇为意外。在他料想中,被朝廷打了脸的孟聚该像头被激怒的野猪一般朝自己猛攻过来,一头撞在行营坚固的工事上,自己也能趁机杀伤东平军的兵力。没想到的是,孟聚没有进攻,而是好整以暇地立起了营,摆出一副要跟朝廷长期对峙的架势。这让慕容淮实在不能理解:即使以当年拓跋皇叔的实力也耗不过朝廷,你孟聚这区区数万孤军,难道就不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朝廷的优势就越大吗?
但既然孟聚正在犯错误,慕容淮当然不会去提醒他。他对旅帅们说:“东平军要立营,那就让他们立去吧。只要他们攻不进来,我倒要想看看孟太保在耍什么花样?”
下午时分,慕容淮又接到部下们的报告,东平军不但在正面立了一座营寨。还同时在行营的侧边和后方设立了三个营寨。相隔三里的几个营寨遥遥呼应,对朝廷行营形成了半包围的格局。东平军不但设立了营寨,还在几个营寨之间挖掘一层又一层的壕沟,挖断了所有通往行营的道路——这时,金吾卫里就是最愚笨的人都明白东平军的意图了:他们就是要彻底围困行营。
被包围,在军事上是一个极险恶的处境,意味着失去与后方的联系和支援,意味着孤立无援。包围战术若能成功。不但在实质上,而且在心理上对被包围者也会引起极大的动摇。看到东平军完成了对自己的包围,金吾卫军中起了一阵恐慌。
自家居然在平地上被兵力相当的敌人包围了。对这个事实,旅帅们感到极其愤慨。他们暗地里都在埋怨统帅慕容淮,觉得就是因为慕容淮的应对迟缓,没能及时果断出击,这给了东平军足够的时间完成包围圈。
旅帅们私下议论纷纷:“老爷子毕竟是老了,已经不复当年在江北大破南兵的锐气了。”
“是啊,当年越穆山一战后,他就回了洛京兵部,一直在朝中坐而论道。到现在,老爷子三十年不曾亲自到过前线了,他怕是连仗怎么打都忘了吧?”
“要我说,咱们当初就该趁着东平军没筑好营寨,当机杀出去,准能撕开他们的包围!”
“是啊,这个谁不知道?可老爷子不许咱们出营应战啊!”
“昏庸,老朽,糊涂,偏又自以为是。摊上这位老爷子当咱们的大帅,咱们怕是前途不妙啊。”
旅帅们的私下议论并未能瞒住慕容淮,为了挽回行营的军心士气,慕容淮不得不召集众将,向大家分析利害:东平军此举不过是攻心之策罢了,对行营其实没多少实质的损害:行营里本就储存了足够的粮草,现在皇帝已率主力兵马撤离,存粮却留下来了,足够营内剩余兵马足足三个月食用。而且,东平军在平原上三面筑垒,但行营阵地是倚山而建的,即使最坏情况出现,留守的官兵依然可以从后山安全撤退,所以,大家根本不用担心后路安全。
经过这样一番说服,将领们心情稍安。但他们也向慕容尚书提出了要求: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东平军掘壕挖沟来断绝大家活路,行营必须出击,哪怕制止不了东平军,就是阻挠一下他们的进度也是好的。
听到这要求,慕容淮很想冲旅帅们破口大骂:“要出击?阻止东平军挖壕沟?就凭你们这帮废材?”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最后甚至还同意部下以小规模兵马出击骚扰东平军的工程进度——反正是被围城也是闲着了,这帮丘八精力过剩,让他们去折腾东平军总比折腾自己来得好。
六月八日黄昏时分,金吾卫的反击开始了。趁着暮色的掩护,一百多铠斗士和上千的战兵从营中开出,向着东平军未完工的北面营寨直扑而来。金吾卫铠斗士官兵凶猛地鼓噪着,潮水般越过了营寨前的壕沟,推翻营前的栅栏和工事,用大锤、铁锥猛击刚立下的柱桩,砸烂围墙,推平壕沟。
早料到金吾卫不会束手就毙的,东平军的反击也是非常迅猛。在这里驻扎的,是东平军的史文庭旅。听闻金吾卫来袭的战声,那些正在挖掘沟垒墙的劳工们立即丢下了手上的推车和锄头,转而操起刀剑,挺身应战。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金吾卫官兵高呼:“逆贼受死!”
东平军则是叫嚷着:“卑鄙废物!”
两军斗铠在那坑坑洼洼的沟堑里展开厮杀,战声轰隆,战况激烈。出击的金吾卫抱着一股忿忿不平的怨气而来,开始时,他们这股凶狠的杀劲还真把东平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直退到了营寨工地前。但随着附近的东平军越来越多地赶来增援,金吾卫的攻势就迅速被遏制了,最后,当徐浩杰所部的斗铠部队整队地投入战斗后,战局便彻底被扭转,金吾卫被打得站不稳脚立不住阵,他们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自家的出发阵地上,最后,借着自家重弩和投石车的掩护,他们摆脱了追杀的东平军,狼狈地逃回了大营,紧闭营门不敢冒头了,只留下外面遍地的尸骸。
发生在六月八日的这场战斗只是开始。自那天起,包围与反包围的战事便日夜不断地进行着,在金吾卫大营与东平军阵地之间的数里长的空地成了两军交兵厮杀的战场,投石机的轰鸣、弩车的穿射声响接连不断,战斗残酷,每每是死伤惨重,遗尸累累。
事先谁都没有料到——金吾卫的统帅慕容淮没想到、孟聚没想到,甚至就连金吾卫官兵们自己都想不到,一直被大家鄙视的金吾卫官兵,被断绝了退路之后,他们也是能打得有声有色的。
虽说这里面未尝没有孟聚放水的原因,但金吾卫官兵在这场被包围的战斗中确实显示出极佳的战斗精神。经历数场伤亡惨重的遭遇战事之后,他们的士气并没有下降,反而出击得更加频繁,战斗得更加坚韧,更加顽强。
大家这才知道,金吾卫并非真的不能打,真要把这帮人逼到没有退路了,他们爆发出的战斗力也是很令人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