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乘风已经坐在了典军府的大堂上,正面色难看的和老黑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瞪着。
勿乞急忙走了过去,诧异地看着两人:“这是怎么了?公子?老黑?你们做什么?”
轻咳了一声,卢乘风揉了揉面颊肉,将表情变得缓和了些。他望着勿乞干笑道:“方才在校场,我赏赐了那些士卒很多银钱以收军心。刚才老黑告诉我,现在公子我全部身家只剩下十锭金了!”
勿乞皱起了眉头,他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更不可一日无钱。难道你想要依靠俸禄过日子?你一年的俸禄多少?”
卢乘风眉头深锁,他手指在条案上重重的敲了几下,摇头道:“也不过是一百军士的饷银罢了。”
勿乞望着卢乘风,没有了言语。
和易衍这种纯粹为了刮地皮而刮地皮的官员不同,卢乘风不可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是小蒙城的典军,只可能努力砸钱扩编城卫军和自身亲卫门客,这才符合卢乘风的利益。学易衍那样,从城卫军身上吸血捞钱,对卢乘风而言没有丝毫的价值。
卢乘风需要大量的钱财,这才能将小蒙城的城卫军打造成一支强军,才能收录大量的门客为己所用。
尤其是门客,一个豪门公子,到了如今,只有勿乞和张虎两个门客,这传出去,是很丢脸的事情。没有数量众多实力超群的门客,卢乘风这个卢氏的长子,就算说话也没人愿听。
盘坐在卢乘风身边的条案后,勿乞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也许我可以解决公子眼下缺钱的困境。”
卢乘风顿时一喜。
眯着眼睛,勿乞双手藏在袖子里,他淡然道:“但是,我想知道,身为溧阳卢氏的长子,公子为何会如此困顿不堪?没钱也就罢了,还被家族送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当一个小小的典军。甚至和卢氏世代通好的易家庶子,也敢向公子挑衅,这都是为了什么呢?”
老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狠狠地瞪了勿乞一眼。
卢乘风却是深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勿乞问道:“你真想知道?”
勿乞急忙点头,在他灵魂中,属于乐小白的那一部分恶劣的趣味冒了出来。
“我,真想知道!”
第二十四章 合盗
卢乘风的故事很简单,也很荒谬。
他的母亲荣阳夫人,吕国源阳侯的独生女儿,贵胄之女,出身不凡,却品行有亏。
源阳侯和卢氏前代家主的长子定下了两家的娃娃亲。源阳侯在吕国军中有极大势力,卢氏则在朝堂文官一脉中有极强影响,更是豪富世家,资财在吕国排名也在前三之列。两家和亲,正是强强联手你好我也好的双赢局面。
可是荣阳夫人却做出了让源阳侯无脸见人,让卢氏前代家主几乎气得吐血而亡的事情。
就在她出嫁前三个月,荣阳夫人突然有孕,怀的孩子就是卢乘风。她也没将这事告知任何人,风风光光堂而皇之的嫁过了门去,婚后四个月不到,她就产下了不足月的卢乘风。
这是天大的丑事,不要说溧阳卢氏,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容忍不得这种事情。但是不知怎的,源阳侯家和卢氏硬是将这件事情掩盖了下来,卢乘风就这样成了卢氏的长子。
可想而知,卢乘风这个卢家的长子长孙在卢家的地位如何。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就好似养一条牲口一样。等得荣阳夫人所生的另外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卢乘风很可能对卢家的继承权造成某些不安定威胁的时候,他就被卢家一脚踢到了小蒙城来。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卢乘风如果不努力,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小蒙城终老。
简简单单的陈述了自己的故事,卢乘风镇定自若的望着勿乞:“我的出身,是否让你很难接受?”
一旁的老黑和小黑低下了头,他们见多了那些一听说卢乘风的身份,就立刻和他割席断交的世家公子。每一次卢乘风都会受到那些人的极大嘲笑和侮辱,每一次,对卢乘风忠心耿耿的老黑和小黑,就会觉得心头好似有刀扎一样,让他们很是难受。
勿乞不以为然地看了卢乘风一眼,他笑道:“不就是婚前恋情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无非是卢乘风的亲娘在结婚前玩了一把一夜情,这年代又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导致了卢乘风这个意外而已。这种桥段,在地球上太多太多了。比这更离谱的八卦桥段都多得是,见多识广的勿乞哪里会吃惊?又哪里会歧视卢乘风?
“无论怎样,父母生养了你,哪怕他们对不起你,天下人都看不起你,你自己却是要努力上进,全力拼搏,好好的活一个人样出来给天下人看看。当你站在众人的巅峰俯瞰他们的时候,你就可以用你的鞋底狠狠地抽他们的脸,那时候,就是最痛快的!”
说了一大通话,勿乞伸了个懒腰,大大的打了个呵欠。
卢乘风却被勿乞的话弄得激动不已,他站起身来,兴奋的背着手在大堂内来回走了几遭。
“说得是,说得是。勿乞,你的话有理!当公子我站在苍生之上俯瞰众生时,他们哪里还有嘲笑我的资格?”卢乘风兴奋得连连点头:“我一定要努力上进,我一定要让那些人看看,我卢乘风离了他们,依旧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勿乞笑呵呵的给卢乘风鼓劲。卢乘风爬升得越快,爬的地位越高越好。据说那些世家豪门都有修炼者做供奉?不知道那些修炼者修为都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身上都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取走的。
可惜勿乞如今修为不够,否则他就可以甩开卢乘风行走天下。但是如今他不过是后天巅峰的修为,卢乘风的修为都比他强了一点,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很混。在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前,在没有对这个世界足够的认知前,勿乞绝对不会贸然离开卢乘风。
现在的卢乘风,可是勿乞最大的保护伞,是他进入这个世界的关键契机啊!
一骨碌站起身来,勿乞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正黄昏。他压低了声音嘀咕道:“既然公子坦诚相对,勿乞也就不多虚言。今夜公子准备几个坩埚,我们好办事。”
“坩埚?”卢乘风面色古怪地望着勿乞:“你要坩埚作甚?”
勿乞诧异地望着卢乘风,他笑道:“当然是熔炼黄金呀!某些来路不明的黄金白银,自然要用坩埚重新熔炼了才好出手,难不成就拿着原本的金块银块使出去?”
卢乘风飞快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自言自语道:“听说,易衍他有一张用纯金打造的床榻!那起码价值三十万金!”
伸手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阵,卢乘风将一柄色泽漆黑的匕首递给了勿乞:“这是一柄上好的利器,以内力灌注,可断金碎玉。唔,你真有把握?”
勿乞接过匕首,很自信的点了点头:“公子你就安心在这里准备坩埚罢。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卢乘风的脸抽搐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勿乞冷笑道:“易衍他们,真不是你偷的?”
勿乞抚摸着匕首的刃口,双眼望着大堂外的天空,一声不吭。他目光游离,显然已经神游天外,完全不知道卢乘风在说些什么了。
卢乘风面颊鼓了鼓,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卢乘风的首席门客,居然是一个大偷儿!”
勿乞只是望着天空,他脸上带着一丝很纯净无暇的笑容,一如一个刚刚出生的孩童,没有丝毫的杂质。
深夜,又是深夜。
一片淡淡的水雾裹着勿乞的身体,轻巧地溜进了易衍的内宅。先天真水灵罡在勿乞的双腿经脉中溜走,他的身形宛如一条春天里的溪水,轻巧的流过重重障碍和阻塞,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带起半点灰尘。
汲取了上次被人偷光的教训,易衍的内宅府邸中,值夜的守卫增加了三倍。在他的卧房外,原本是几个侍女在外间值夜伺候,这一次也变成了几个彪悍的护卫。
可是这些防御手段对勿乞而言简直就是形如虚设。卧房外的护卫根本没发现勿乞的身影,卧房外间的几个护卫,则是被勿乞突然冲到身边,一人后脑勺上挨了一拳,全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勿乞钻进了易衍的卧房,一指头按在了他的昏穴上,让他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努力地搬起易衍的胳膊,勿乞费了老大的力气,累出了一身的老汗,好容易才将易衍从床上挪到了地板上。天知道这家伙在小蒙城刮地皮时吃了些什么,身高超过两米的易衍,体重绝对超过了五百斤。勿乞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勉强挪动了他的身体。
苦笑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勿乞开始在屋子里翻寻起来。
无比惊叹于易衍刮地皮的速度,短短两天的时间,易衍卧房的暗柜里面,又多了百多锭黄金,数百锭白银和十几颗宝石玉石,天知道他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勿乞也不客气,先打了个包裹,将这些黄金、白银和珠宝都包了起来,第一时间送回了典军府。
典军府后院,卢乘风的卧房内,卢乘风正兴奋地等待着勿乞的到来。
当勿乞将一大包黄金白银和珠宝送到卧房中,卢乘风二话不说就掏出了他那件珍爱的下品法宝小丙辰灵灯。将一块火属性灵石镶嵌在了灵灯上,卢乘风使了个印诀在灯上一点,一丝头发丝般细小的灵火喷起来有一尺多高,腾腾的火焰扭动着,屋子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不少。
将百多锭黄金往那一线灵火上一丢,十几斤黄金漂浮在灵火中,眨眼间就化为了金属溶液。
卢乘风几个手诀变换,黄金溶液骤然分成了十六等份,每一份都恰好是一斤分量。随着卢乘风指诀变换,十六份黄金溶液变成了扁平的金块,随后灵火一敛,金属溶液迅速冷却下来。
勿乞看得是叹为观止,他急忙鼓掌叫好。虽然传承了盗得经,但是如今的勿乞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什么法术神通、法宝飞剑之类的都无法驱使,哪里真正见过这么奇妙的手段?
卢乘风长吁了一口气,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不无得意的看着勿乞道:“我自学十八年,好容易才得了这点法术神通。若你有意,可以传授于你!”
勿乞打着哈哈钻出了窗子,根本懒得搭理卢乘风。
有了盗得经,他看得上卢乘风的这点小把戏?都二十岁开外的人了,还没有突破先天境界,还要借助法宝才能发出灵火!勿乞在心里暗叹,卢乘风简直就是一个乞丐,在对着一个亿万富翁做施舍呢!
悄无声息的回到易衍的卧房,勿乞拔出匕首,努力的从那张纯金床榻上切下来一百来斤的一块金锭,找了块黑布蒙起了金锭,驮着它一路闪闪避避的回到了典军府。
典军府和易衍的内宅后院就是一墙之隔,勿乞这内贼作案,不要太轻松愉快。
来回一次,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一次就是百多斤的金锭。易衍的那张床榻虽然很巨大,但是勿乞花费了一个更次的时间,也将床榻整个拆零碎了搬回了卢乘风的卧房。
这天晚上,卢乘风累得差点虚脱。他耗尽了全部的真气,耗费了足足一块下品的火属性灵石,这才将所有黄金融成了金砖,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下面。
所有金砖上都带着三叶堇花的标志,这是卢氏的家徽。有了这标志在上面,任谁都不敢说这些金砖是易衍的那张床榻变成的,只能当做卢乘风从卢家带来的经费。
第二天一大早,勿乞和卢乘风一人端着一个粥碗,一人拎着两酸枣泥馅的点心蹲在了典军府门口。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城守府内院内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宛如杜鹃啼血、哀怨犹如巫峡猿鸣的惨嚎:“我的床,我的床,我的纯金大床啊!啊啊啊,哪个杀千刀的,把我最后一点家当也偷走啦?”
很快,乱糟糟的尖叫声就从内院里响了起来。
“快来人啊,快去找大夫,大人吐血晕倒啦!”
第二十五章 强闯
“真可怜哪!”
望着乱成一团的城守府,卢乘风悠悠地叹息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粥碗的碗边。这时的他,就和街头的乡夫没甚两样,哪里还有钟鸣鼎食的世家公子的模样?他眯着眼睛笑着,笑容中尽是幸灾乐祸的快意。
勿乞伸出舌头,将粥碗里的稀粥舔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这里的水土太好了,用来熬粥的稻米香甜软糯,实在是勿乞吃过的一等一的好粥。一碗热粥下肚,肚子里热乎乎的,米香好像要从浑身的毛孔里散发出来,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这是报应哪。”
按了按依旧裹得扎扎实实的右肩,勿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易行让他的门客向我们挑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嘛!”
“很明显,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可不是我们的朋友。对付敌人,就一定要狠,要从他的最大弱点入手。如果他喜欢美女,就让一群丑陋的男人环绕着他;如果他喜欢俊男,就让一群丑陋的女人包围着他。”
卢乘风若有所思的歪过头望着勿乞:“那么,对于易衍这样的守财奴呢?”
勿乞含蓄的笑了起来:“那自然要响应上天对他的惩罚,把他的最后一个大钱都弄走喽!让他们乱了心神,乱了阵脚,上下混乱无人做主,我们就可以大展身手,在小蒙城站稳脚跟了!”
龇了龇牙齿,卢乘风望着乱糟糟果然有如被火烧的马蜂窝一样的城守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易衍和三个族兄弟现在已经是心乱如麻,伤心外带恐惧,定然他们心神大乱,自己想要在小蒙城做点什么,这阻力肯定小了不少。
卢乘风陷入了沉思,趁着易衍等人阵脚大乱的功夫,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呢?
很明显,易衍兄弟几个,对卢乘风的到来可没有什么好态度。原本小蒙城是他们的地盘,卢乘风凭空插了一手,已经是坏了他们的财路。再加上其他一些莫名的原因,若非他们的私财被人偷得干干净净彻底乱了他们的心神的话,怕是卢乘风清理城卫军的举动,早就收到了强力反弹。
幸好有人偷光了他们的最后一点身家。
勿乞站起身来,摇晃着大碗走进了典军府。卢乘风欣然地望着他背影,幸好这家伙是自己的首席门客。幸好幸好自己招揽了他。只不过,易衍和他三个兄弟的私财,到底是不是这家伙下的手啊?
城守府从一大清早一直乱到了正午时分。勿乞已经帮着卢乘风在典军公房上处置了好几件军务,依旧能听到城守府内院传来的喧哗和哭喊。尤其是易衍那死胖子的嚎叫声,格外的高亢有力,格外的有穿透力,不仅仅是城守府,小半个小蒙城都听到了他的哭声。
不过无论易衍他们如何伤心,这和勿乞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一大早,张虎就领着四千城卫军出了城,他们要去蒙村驻扎,将原本调去了蒙村的天字丙号营的数百精锐替换回来。
天字丙号营,是小蒙城上任典军留下的最后一点精锐力量。统领天字丙号营的胡校尉显然不和易衍一伙人的心意,时常和他们对着干,所以在卢乘风出任小蒙城典军后,易衍唯恐胡校尉和卢乘风勾搭上,忙不迭的派遣他领兵去蒙村驻扎。
按照易衍的心思,胡校尉和天字丙号营的士卒,最好死光在蒙村里最好。反正蒙山内蛮子无数,天字丙号营全体阵亡的概率很大,他们何时死光死绝了,就合乎了易衍的心意。
勿乞是绝对不会让这么一支精锐,尤其是和易衍等人不对头的精锐游离在外,尤其他们如今手上缺乏人手。
派遣近两千城卫军去蒙村驻扎,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最好蛮子天天袭击蒙村,让这些军士和蛮子们死力拼杀,这是锻炼强军的最快途径。也许死伤会有点大,但是小蒙城内好勇斗狠之徒无数,补充军士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小蒙城八千城卫军,未来将每个月轮换一次,每次轮换两千人去蒙村驻扎。平日里就算蛮人不去蒙村惹是生非,这些城卫军也将主动的袭击四周的蛮人,
作为小蒙城的司役官,张虎带去了卢乘风的一纸公文,在蒙村就地征召三百青壮加入典军府近卫。在勿乞看来,憨厚淳朴,脑子有点简单,但是实力很不弱的蒙村人,最适合充当亲卫一职。蒙村人和城守府没有任何瓜葛,只要卢乘风结以恩义,忠诚度完全不成问题。
三百青壮参军会对蒙村自身的防御力造成一定的影响,可是有四千城卫军驻扎在蒙村,三百青壮战斗力也显得不是很重要了。
迅速积累一支对自己忠心可靠的亲信力量,迅速增强小蒙城的城卫军战斗力。勿乞提出的建议一举两得,得到了卢乘风和张虎部落口的称赞。
除开张虎带领城卫军赶赴蒙村,勿乞一大早还派人在小蒙城四处招募新兵。在勿乞看来,八千城卫军是不足用的,卢乘风真正想要在小蒙城立足脚跟,必须要扩军。反正有易衍那张黄金床榻数十万金支撑着,小蒙城养上两万城卫军一点问题都没有,军械甲胄也完全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