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无极,身躯虽断,却仍是未死。见得此景,却是瞳孔微缩。目光死死的,看着宗守肩侧的那只四足燃火的小狗儿。
“麒麟!”
而且是麒麟中,最高贵的王者!
能够使两万玄焰金麟兽俯首称臣,号令同族。哪怕是本身血脉再高再纯,也是不可能之事!
麒麟食气而生,只有常年吸食那人间或者兽中王者的气息。才可真正成长为一族之王!
只是兽类相争,麒麟本就乃万兽王者之一,绝不可能相随相伴。
而人间王者帝皇。麾下亿万子民。聚无数人心。王气也绝难做到精纯无瑕,被这些麒麟食气而生排斥。就更不可能——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无极的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道灵穹境,还养着二十万玄焰金麟兽!各宗各派,与麒麟有关的骑兽灵宠,不下百万。
世间所有精兽,都受先祖上位血脉所制。
故此诸宗道兵,建成之前就已有考量。譬如苍生道苍生玄龙士所用的银鳞踏风兽,就是诸种神兽之血混杂。骑兽的战力稍弱,可当遭遇神兽威压时,却能不受太多影像。
太灵宗的的紫霄剑骑,所用那是紫翼蜥,上古巨蜥伪龙之后。几乎已被龙族屠绝灭族,即便还有些许留存,也不足为患。
而他们道家,就是选用的玄焰金麟兽,则是各种麒麟血裔杂交而成。
是料准了世间,再不可能有麒麟王血出现。
在诸宗诸派的六阶道兵中,也堪称战力最强。
可若是宗守,身拥此兽——
这是灾劫,大灾!
越想越是心惊,无极的双眼,近乎是目眦欲裂!
宗守却懒得理会此人,眺目望向了远处。只见天际间,一抹血色正从天边席卷而来。仔细再望,赫然是一支骑军,数目接近五千。为首两位,都是手提大戟,正是宗原尹阳二人。
好快!
宗守的心中微讶,又觉轻松。以一人之力,独抗七千铁骑,这沉重压力,可非是说笑。
方才一剑失手,就有身陨之危。
这五千血云骑到来,才是真正尘埃落定。
再目视眼前,那数千已经只能步行的紫麟焰枪骑,宗守是心中一动。
人是最不知足,他宗守看来也不例外。
原本是只打算全歼这只紫麟焰枪骑,此时却在想着,如何将这些两万余头玄焰金麟兽全数拿下。
有这群接近五阶的骑兽,自己策划的第二只可以比拟流六阶道兵的骑军,就可以着手组建了。
“弱水!”
随着他一声轻唤,一个少女的身影,凭空就出现在他的身后。
一直就站在此处,护卫着宗守的身后,却整整数千骑军,都未能察觉。
“传孤之令,全境之内!凡道灵穹境辖下,所有道观,尽数毁弃!所有修者,二阶之上,全数斩杀!一言神像,可禁绝烧毁。半年之后,有言道家经典者刑三年,修道者立斩无赦!此诏可通传天下,孤与道灵穹境,今日之后,只能存一!”
旁边的无极,胸中有如万箭攒动,心内滴血。也不知宗守这时候口述此诏,是否专为说给他听,却只觉是一颗心,沉至了谷底。
此诏一出,就真是不死不休。若再加上七千紫麟焰枪骑,在此全灭,道灵穹境的处境,将是数彩虹以来最恶劣之时。
双拳猛地一攥,无极勉强恢复了些气力。
“禁绝我道门,必要破山伐庙,屠戮我道家千万弟子!君上就不觉太狠。此番之事,是我道灵穹境不对,可我道那些门下弟子何辜——”
宗守冷哂,他今日若是身死。那么在乾天山的妻子与族人,又当如何?
这世间,可有人能说他宗守一句不对?
随后一挥,直接将这无极的头颅,猛地斩下。
这天地。这世界。清净了——
※※※※
檀香袅袅,一丝丝可使人安宁心神的透明白烟,弥漫着室内。
只是这熏人烟香。却不能使此处凝重的气氛,有半分的缓解。
殷御是阴沉着脸,双目失神的。看着对面门外。
虽值九月之初,这皇京城内却不知怎的,又是大雪纷飞。他此刻却仍旧是没有半分,欣赏这壮丽雪景的心思。
本是在潜龙山闭关,却半途被打扰中止。然后当回至养心殿,得知一应之事后,就是这般的情形。怔怔入神,看着门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虽是大雪。满天阴霾。日月皆不可见,却独有一颗星辰,光辉穿透了那厚厚云层。显在了夜空之中。
那是北斗之并摇光。三大凶星之一的破军——
望了这室内诸人眼里,却是如此的刺目。
“也就是说那孔瑶的命格。非是牵累我大商,而是被我大商所牵连,才有命衰格局?”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御才忽然出声。
旁边诸臣,都是神情默默。只有重玄,面色灰败的答了一句:“正是!”
护持大商国运,本就是他的指责。修养半夜,他如今的伤势,也总算是好了些,至少可以见人。
“此女上应摇光,却命格隐晦。只有手持帅印,统百万兵,才可与星辰响应?”
说到此处,殷御一声失笑,却绝无一丝笑意,反而是带着自讽之意,寒意森森。
“此女不世名帅,将才中上,却可统千军万马。本是我大商庭柱之才,却被孤亲手推让于他人之手?”
养心殿内的众人,都是面含苦色。重玄的神情,也更是难看,苦涩道:“是重玄无能,此女身上看走了眼——”
殷御却微微摇头,命格运数本就是难以真正料定之事。
尽信命,何以治国?
他本身就不是怎么相信这命数之说,之所以使这等样的人才放走,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之故。
为君者不能识人用人,只因孔瑶数十战,将才始终只是中上,便心存轻视。
此时再回思其以往战例,此女统辖诸军,对大局的把握,竟都无不精准之至。
更令人惊奇的,却是那宗守,小国妖王,竟有如此眼光。
早早布局谋划,把人骗到了乾天。更干脆果断,把数百万大军,尽皆托付。
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在后悔。只是此时此刻,却是悔已莫及。
不过本来,他还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孔瑶的成长。也愿给此女,继续统帅大军的机会。
可是又到底因何缘故,错失这未来大商的擎天之柱?
殷御的眸中,忽的是厉芒一闪。
对了,是孔家!
若非孔家全族,对那对父女日日逼迫。乾天遣使言嫁娶之事时,没有那般的迫不及待。
或者他殷御,不会早早就草率决定。
重玄真人是国之重石,即便误判,也有这缘故,自然是无有错处的。他殷御也同样无错,那么错的,就只有孔家。
这阖族之人,意图叵测,结连杨家,本就该死!
“传旨,司天监正孔厉,今日行事散漫,多有妄语,贬为司天少——”
正这般说着,却见内侍少监高若,正是手持着几张信符,神情恍惚的走了进来。
殷御神情一动,抬眉问道:“东面可是有了消息,到底如何?”
高若猛地一醒,接着是神情凝肃的一拜:“据说是那宗守孔瑶以蜃镜反光克敌,大败夜魔诸军,斩首百万!血云骑分毫未损,二百万将士,只死伤四成。”
殷御的手,立时微微一颤,而后声音更沉凝了下来。
“孔厉贬为司天博士,孔玄丧师辱国,可擒拿斩之!”
第六八三章 孔家之变(第三更求推荐求月票)
同样是皇京城,孔家的正殿之内,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片轻松气氛。
孔厉居于上座,是意态悠然,神情自持。
在他的身旁,还比肩坐着一人。宗守若在,必定认得此人,便是几月之前,被他斩杀过一次的魏海模样。
此刻却是低着头,撕咬着一只半生不熟的兽腿。两旁还坐着几个孔家之人相陪,都是世家子弟的气派,不曾谄媚,也未失礼
孔厉微微笑着,待得魏海一钵酒大口喝下,似乎心满意足,才开口言道:“魏帅海量!日吞三牛,看来这是伤势大好了——”
魏海粗鲁的擦了擦嘴,闻言后是一声冷哂:“好个鸟!先前肉身已毁,这具备身虽是不错,可到如今也只有以往八成战力。要想恢复,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功夫,绝不可能!”
说完之后,是眼神阴冷的,看了看那东面,含着无尽的怨毒。
“那宗守,当真是便宜了他!这次不死在夜魔手中,他日我魏海,也必欲取他性命!此人真正该死——”
孔厉一笑,也是摇头:“那位妖王之举,确是令人不解,不过也非莫名其妙。我观他之意,多半是欲借我大商与辉洲诸城军,重创夜魔。观其麾下精锐之军,大半都在乾天,就可知一二。或者也是知晓我大商有退却之意,这才如此。不过此人,确是可恨!魏帅英武,日后必有统大军,横扫东临乾天之日!”
魏海一声轻哼,略略自得,却摇头自矜道:“不可如此说!伱们那位同族孔瑶,用兵的本事,确然是不凡。即便这次大败,也仍可保乾天山元气不损。扫荡东临,这句话说的实在太远!”
‘孔瑶’二字说出,这殿内的气氛。就是一凝。
几乎所有孔家之人的视线,都略带怪异的,看向了上首的孔厉父子。
也无人出声说话,未来不世名帅,这可是当朝诸位名将暗中的评价。
孔家与孔瑶的关系,皇京城之内,是人人皆知。
也不知这魏海提及此事,到底何意——
孔厉也是面色一僵。接着是一声失笑:“还请魏帅见谅!此女是我族中叛逆。已被逐出了族谱。孔厉如今只是听见了,就觉心烦!”
心中冷嘲,毫不在乎。孔家虽只是大商的一个中型世家。可万年经营,五大穹境之内,都有伏子。与道家的联系。更是千丝万缕。
此时的乾天山,怕是已离败亡不远!
挥了挥手。就有仆人,送上来一个玉盒,送至魏海面前。
那魏海眼微微一眯,并不去接,而是斜目看了孔厉一眼。知晓宴席已完,今日已至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