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红色的雪花，飘落在陈欣的脸上，没有融化，可却带着一丝寒冷，如苏铭的话语，轻柔中带着一缕陌生的气息，落入陈欣的耳中，传入她的心神。
陈欣的嘴角还有鲜血，那鲜血的红与其脸上雪花的颜色一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雪。
或许，雪这个字之所以与血在音律上相近，本就是有其冥冥中存在的道理。
“没有为何……如果真的有，你是苏铭，是……与我一起长大的苏铭。”陈欣擦去嘴角的鲜血，看着苏铭，神色的复杂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温和与微笑。
苏铭沉默，右手抬起时其手中的杀剑在颤抖与兴奋中，被苏铭向着天空蓦然一挥，却见血光闪动，如有一道血色的闪电凭空的诞生在了天地间，直奔那半空中降临而来的大剑呼啸而去。
一声震动四周，形成了环形冲击的波纹，顿时在苏铭的上方轰轰而起，那降临的大剑直接四分五裂，掀起的气浪环形，如要把天与地画出一道分割的界限。
“谢谢。”苏铭轻声开口。
“苏铭，乌山的一切是虚幻，但……也有真实，那里面雷辰是真的，阿公也是真的……还有白灵……她也有真实的一面。”陈欣看着苏铭，她可以感受到如果一个人的过去都是虚假的，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会如潮水一样，将整个人都淹没，会让人不自主的去质疑一切，甚至不知道什么才是真。
“你杀了北陵，想必其他宗门的天骄之辈，一同融入乌山与你一起成长的他们都已经死去……但，苏铭，他们死亡的只是一缕分神。
乌山的往事，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当年我们每个人在苏醒了那场轮回后，都从内获得了不少的造化与感悟，成为了各自宗门真正的天骄。
如今还在这蛮族大地，被你所杀的那些，是为了维持你一次次的轮回，为了让你迷茫，而必须要存在的分神，他们……在仙族的宗门里，并没有死。”陈欣望着苏铭，说出了真相。
“那么……你呢？”苏铭淡淡开口。
“我也是一缕分神，我能感受到本尊的意识，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我自己的复杂与……怀念。”陈欣神情苦涩，摇了摇头。
“我自幼修行，这些年来生命中最有色彩的记忆，就是在乌山时的一幕幕，我真的很希望……能永远的在那轮回里不苏醒，一直一直……在那乌山……”陈欣面色苍白，苦涩中喃喃，仿佛并非是对苏铭说话，更多的是其压抑了很久的自语。
在陈欣话语呢喃之时，天空上那近万大叶仙宗弟子，一个个急速的变换位置，交错之下给人感觉就是这天空的剑阵再次变化，一股比方才还要强大不少的剑气，轰然间凝聚出来，在天空上向着苏铭疾驰而来。
“苏铭……我们之中，有人对你选择了遗忘，但还是有人……一直记得你，记得乌山，记得那轮回中的一起成长。
乌山已经成为过去，但它……在你心中，也在我们心中。”陈欣右手抬起，在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她的嘴角溢出了更多的鲜血，在那鲜血里，她的容颜迅速的枯萎，渐渐出现了裂缝。
陈欣话语回荡，苏铭猛的看去时，他看到的是快速消散，此刻身躯若飞灰一般的陈欣。
“我的这缕分神违反了誓言，在这蛮族大地对你说了太多的真相，这是誓言的惩罚，分神的魂飞魄散，但他们无法左右我的本尊，苏铭……不要责怪北陵……他，已不是他……”陈欣轻声开口，闭上了眼，身躯化作了飞灰，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苏铭沉默，表情有些复杂中，他上方那大剑疾驰之下，轰入其身，可在那剑气临近的瞬间，苏铭的左手已然抬起，向着那剑气狠狠一抓，轰鸣中，剑气崩溃开来，以苏铭为中心，他脚下的山石大范围的碎裂，如一场可以崩溃山峰的风暴横扫，直至在更为剧烈的轰鸣中，苏铭脚下的这半截山峰，全部崩溃开来。
在这山峰四分五裂中，苏铭低头看着手中的剑，那剑的颜色赤红，鲜血弥漫，他看着自己的衣衫，自己的双手，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身体外存在的无数凄厉的冤魂。
那些，都是死在他手中的仙族之人。
一股深深的疲惫，再次的于苏铭的心神内出现，这疲惫的感觉，多少年来，如今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的疲惫，却是比以往更深了一些。
苏铭想要闭上眼，可他的双眼无法闭合，他的神色更是在这一瞬，出现了急剧的变化，他目中的疲惫更是刹那消失，他的呼吸甚至都急促起来，因为……
在山峰四分五裂的那一瞬，他感受到了……二师兄的气息！！
没有丝毫迟疑，苏铭左手抬起掐诀之下，向着前方一挥，这一挥之际狂风呼啸，卷动四周所有碎石齐齐倒退，刹那间，就使得这四周因崩溃而出现的尘土全部散开，清晰的露出了大地。
那是原本大叶仙宗山峰所在的大地，此刻那大地上，有一个足有数丈大小的光球。
那光球闪动五彩璀璨之芒，边缘有阵阵轻雾缭绕，在那光球内，赫然存在了一抹黑色的扭曲的身影，那身影看不清样子，因为他已经没有了相貌，那完全就是一缕黑气凝聚在一起形成的絮状黑影。
在这光球内外，有六条巨大的铁链，这六条铁链穿透了这光球，与那黑影连接，似融入其神内，若封印一般。
这六条铁链的另一端，则是埋在大地上，在这大地更有一个莫大的阵法存在，这阵法极为复杂，其作用不知是什么，但苏铭可以看出，这阵法的作用之一，必定是镇压。
镇压那光球内的黑影，且还需要这大叶仙宗的整座山峰来同时镇压，使得这个阵法，使得这个光球平日里在大叶仙宗山峰下，没有丝毫气息散出。
如今随着大叶仙宗山峰的坍塌，这才露出了这光球。
几乎就在苏铭双目疵裂，看清了这大地阵法与光球的刹那，他更是看到了那光球内的黑影扭曲中似要崩溃，六缕带着死亡的黑气从这黑影内散出，顺着那六条铁链直奔阵法而去，这显然不是那黑影自愿，而是被那六条铁链生生的吸来。
六道黑气融入大地阵法，在那阵法内转眼之间，就化作了磅礴的天地灵力，扩散开来……
苏铭仰天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嘶吼，他的双眼随着疵裂，有鲜血留下，如同血泪一般，他早就应该看出，这大叶仙宗所在的区域，天地灵气比其他宗门要浓郁太多，但他一直没有去过多关注此事。
他没有想到，这大叶仙宗竟做出了如此让人疯狂的事情。
那是一个可以将某种生命转化为天地灵气的阵法，那六条铁链就是吸取某种生命的管道，而那某种生命……则是光球内的黑影。
这光球是封印，其内的那黑影，是苏铭熟悉的根源，是让他此刻疯狂的根本。
“二师兄！！”苏铭的嘶吼，带着沙哑，带着他的愤怒与疯狂，原本陈欣的话语让苏铭沉默中内心起了疲惫，甚至对大叶仙宗的杀戮，他都已经有所停顿。
但，在看到了二师兄后，看到了二师兄那微弱的似随时可以消散的身影，苏铭的杀机再次的掀起。
“大叶仙宗，仙族……”苏铭身子蓦然一晃，直奔大地而去，随着他的临近，瞬息间苏铭就接近了那大地的阵法，其右手之剑抬起，一斩之下，天地轰鸣，他的杀剑直接斩在了那一条铁链上。
一股莫大的反震之力倒卷，冲入苏铭身体，使得苏铭虎口裂开，鲜血弥漫中身子倒退了三步。
但他虽说倒退，可那铁链却是咔的一声，直接从中间崩溃开来，这铁链绝非寻常，若苏铭没有手中杀剑，很难轻易将其碎裂。
在这六条铁链的一条断开的同时，天空上那近万大叶仙宗之人，再次斩下的一剑，呼啸的直奔苏铭，甚至那近万大叶仙宗的弟子每一个人都咬破舌尖喷出鲜血，他们的鲜血在这剑阵的作用下成为了一把把血色的小剑，近万血色小剑如一道剑雨，在那庞大的剑气之后，向着苏铭铺天盖地而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随着一条铁链的断开，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那光球内传出，那扭曲的黑影更是在这一瞬，如压在身上的限制减少了一些，从那飘忽中略有凝聚，使得那絮状的雾气隐隐凝成身形，虽说还是虚幻，可其面部却清晰了不少，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可却带着微笑的面孔。
那是……二师兄的面孔。
他似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那苍白的容颜，是苏铭从未在二师兄身上看到过的，二师兄脸上的微笑依旧如记忆里一样的温和，他坚持着抬起头，似要将侧脸迎着阳光，在那微笑里，他看着苏铭。
“小师弟。”
第三卷 名震东荒 第719章 抓痒痒
二师兄的微笑，柔和中透出的温暖，是苏铭记忆里的曾经，那是很久之前的回忆，已经很久、很久，再没有看到了。
此刻再次看到了二师兄那温和的微笑，那抬起头，让阳光映照在侧脸的动作，这一切的一切，让苏铭在这一瞬，眼泪更多。
第九峰的一幕幕，当年那个温和如花一般的男子，那满地的青草与花朵中，在阳光下冲着自己微笑的二师兄，与如今在那光球内饱受折磨，可依旧带着同样微笑的面孔，在这一瞬，重叠在了一起。
天空上，呼啸的剑气轰轰而来，瞬息就直奔苏铭，在那剑气后，近万血色小剑如雨水一般，随之铺天盖地的来临，卷动的狂风横扫四周，锋利的剑芒似要割破虚无，就在要临近苏铭的刹那。
苏铭流着眼泪，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那天空的近万大叶仙宗弟子，这一刻，再没有丝毫力量可以阻止苏铭的杀戮，他右手杀剑传出嗜血的兴奋剑鸣，在被苏铭抬起的刹那，苏铭向着那天空蓦然的，一剑削去。
这一剑之下，天地轰鸣，那来临的巨大剑气顿时崩溃四分五裂，连同其身后的那些血色小剑，全部都在苏铭的这一剑之下，统统粉碎殆尽。
与此同时，这天地间漂浮的雪花齐齐凝聚，从四面八方向着那天空的剑阵呼啸。
这些大叶仙宗弟子，苏铭绝不会放过，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杀人，而是要将二师兄身边的铁链，全部斩断。
苏铭身子一晃，手中杀剑蓦然间，削在了第二条铁链上，一阵金石碰撞之声刺耳回旋间，苏铭被那反震之力倒卷，退后了数步时，那第二条铁链顿时崩溃碎裂开来。
苏铭没有停顿，他一步迈去，命修气息在体内轰然运转，爆发出了全部修为之力，再次一斩，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铁链，在苏铭这疯狂下，全部被斩断开来。
随着一条条铁链的碎开，那光球内的二师兄其身影快速的从雾气凝实，在那第五条铁链崩溃后，在那光球里的二师兄，已经完全的凝聚除了身体，只是其面色依旧苍白，全身散出一股深深的虚弱，这些年来，他被这阵法折磨的，已经快要死去。
他脸上的微笑依旧，即便是此刻虚弱至极，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苏铭，看着他的小师弟。
他高兴，因为看到了苏铭，他自豪，因为察觉到了苏铭的强大，因为苏铭是他的小师弟。
“小师弟……长大了。”二师兄轻声开口，他的声音透过那光球，微弱的传出。
苏铭望着二师兄，记忆在他脑海里不断地浮现，以往的一切，成为了苏铭的宝贵，如今的这些，成为了让他杀戮的冰寒。
可那些铁链绝非凡品，斩断了五条后，苏铭身体上承受的反震，几乎滔天一般，使得苏铭张开嘴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的双目内却是露出坚定与执着，向着那最后一根铁链，蓦然的一斩而去。
那执着的目光，是哪怕前方有刀山火海，有无上凶煞，他都会毫不迟疑的迈出，那坚定的神色，是他发自内心的一种守护。
当年，你守护我，今日……我来守护你，二师兄！
一剑斩去的刹那，天空上，那近万大叶仙宗的弟子，在那无数飞雪的急速来临下，整个天空都似要被冰封，可就在冰封的瞬间，一声低吼在天空回旋。
“血祭！”
那低吼之人，苏铭熟悉，那是记忆里乌山中陈欣的父亲，乌山部落的族长尘隆，或许如今应该是陈隆。
随着其低吼，却见那正在被快速冰封，生命大范围流逝的近万大叶仙宗弟子，一个个双目顿时通红，眼睛里再没有了神智，而是一片空洞中他们的眉心全部都裂开了一道缝隙。
在这缝隙裂开的刹那，大量的鲜血带着冰碴齐齐的喷出，随着鲜血的喷出，这近万大叶仙宗弟子一个个身躯快速的枯萎，转眼就成为了骸骨，成为了一个个冰雕从半空中直接坠落下来。
他们的死，不是苏铭造成，实际上苏铭的神通在冰封他们的瞬间，他们已经成为了死人，杀死他们的，是大叶仙宗的术法神通，是他们凝聚而出的这剑阵，是那陈隆开启的，血祭之言。
漫天的鲜血，在这一瞬铺展苍穹，它们在翻滚中，赫然凝聚成了一把千丈大剑，这大剑横扫苍天，向着苏铭破空而来。
难以取形容这把大剑斩来的速度，看去还在天空，可实际上它已经临近苏铭不到十丈，那极致的速度超越了风，劈开了虚无，带着一股可怕的气息，要摧毁一切试图阻挡在其面前的生命。
苏铭的剑此刻正斩向那第六条铁链，他身后的这血色大剑呼啸间，让苏铭双目瞳孔一缩，但他没有丝毫迟疑，手中的剑蓦然的斩在第六条铁链上，一声清脆的轰鸣回旋，那铁链顿时崩溃。
但却有强大的反震涌入苏铭身体，使得苏铭身子向后倒退了数步，与那血色大剑，轰然的碰到了一起。
在相互碰触的一瞬，苏铭体内蓦然的，有九色光芒直接爆发出来，那九色光芒是五方印所化，环绕在苏铭与光球及二师兄四周，与那血剑相撞。
滔天的轰隆巨响惊天动地的回旋，在这剧烈的声响下，苏铭的五方印所化的光幕层层崩溃，又层层凝聚，他身下的大地出现裂缝，随之碎裂，随之扩散，转眼间，苏铭脚下方圆百里的地面，全部在那轰鸣下崩溃塌陷。
九色光幕，在这一刹，碎了，一股莫大的冲击冲入，苏铭毫不迟疑的，一步迈出，站在了那光球外，站在了二师兄的面前，以自己的身躯，去阻挡那涌入而来的血色剑气。
与此同时，那血色大剑也在斩于这九色光幕上的瞬间，在那九色光幕碎开的同时，出现了碎裂的痕迹，在那轰鸣与反震中，顿时崩溃开来，化作无数血色的碎片倒卷。
轰隆的声音化作了余音渐渐散去，四周的尘土飞扬慢慢下沉，当这里的天地再次清晰时，苏铭喷出鲜血，他身后的光球扭曲，可其内的二师兄，却是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因为绝大部分的血色剑气都被苏铭承受，传入光球的本就不多，在加上那光球本身的防护，二师兄，甚至都没有感受到那血色剑气的半点。
但苏铭那用身体的守护，却是被二师兄清晰的看在了目中，他脸上的微笑依旧，那笑容里温暖，有感慨，有一种兄弟间的情！
此事，不需要感谢，因为如果换了二师兄，他么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这么做，去保护他的师弟。
天空上，那血色大剑崩溃化作的碎片在倒卷中，于半空突然的，再次凝聚于一起，赫然又化作了一把长剑，但却不是千丈，而是正常的大小，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四周。
“出魂！”
血祭出魂，这就是大叶仙宗万人剑阵的名字，其中血祭是牺牲所有剑阵之人，化作毁天灭地的一击，而那出魂，则是血祭若无法杀死敌人后，更强的一式。
在这出魂二字被陈隆说出的瞬间，陈隆的身躯一颤，成为了飞灰，一缕魂从其消散的身躯内散出，与此同时，这天地八方，这整个大叶仙宗，方才被阵法杀死的近万大叶仙宗之人，他们的魂，赫然在这天空一一浮现，带着茫然，带着恍惚，这些魂急速的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足有三丈之高，有双头，但却只有一臂，那手臂此刻抬起间，一把抓住了血剑后，两个头颅一个冲天，一个冲大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咆哮。
“二师兄，想不想亲手宰了这大叶仙宗之魂凝聚的凶灵。”苏铭擦去嘴角的鲜血，看了一眼天空那正在嘶吼的双头身影，看向二师兄。
“这样，很好。”二师兄微微一笑间，苏铭手中之剑蓦然一扫，斩在了那光球上，顿时此光球剧烈的颤抖扭曲，崩溃开来，在其崩溃的刹那，凝聚出了完整身躯的二师兄，虚弱的一步步走出。
随着其走出，他的脚下成为废墟的大地，立刻有一片片青草滋生钻出。
当二师兄走到苏铭身边时，他的面色依旧苍白，那种虚弱的感觉，让苏铭蹲下了身子，将二师兄背在了背上。
“二师兄，我们一起，去战这个双头凶灵！”苏铭抬起头，背着二师兄向着天空一步迈去，在其迈去的瞬间，那双头凶灵手持血色之剑，两个头颅齐齐的看向苏铭，嘶吼中化作一道长虹，直奔苏铭。
双方，在一刹那，如两道流星从天与地冲出，在那半空，没有丝毫闪躲的，轰鸣在了一起。
一击，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