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忙忙地换好衣裙,又坐在铜镜前梳了梳头,所想的却是,那个花花少爷在刚才的境况之下,好象也并沒有多瞧上自己一眼,这却让她心中有一丝奇怪的失落之感。
也不知道那位大少爷一大早就特地跑來叫她起床,到底要见什么重要的客人?
出了房间,走到前院的酒店大堂,海红珠瞧见华不石坐在一张桌前,端着杯子正在品茶,而大堂里和昨天一样空空如也,只有小茜儿在柜台后面。
海红珠走到华不石身边,心中仍想着刚才之事,脸颊上又现出了一抹红霞。华不石却神态自若,似乎一点儿也沒有在意,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娘子请坐。”
在椅子上坐下,海红珠问道:“暮云公子呢?”
华不石道:“曹公子一早就已出了大仓城,到莫哩村去了,明日才能回來。娘子对他如此关心,倒是难得。”
其实海红珠问及曹暮云,倒并非是对他有多关心,只是感觉两人之间气氛尴尬,才随口找话題乱问而已。停了片刻,她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客人还沒有來吗?是甚么人,很重要么?”
华不石笑了一笑,道:“要说重要,倒也是有几分重要。”
海红珠道:“那他來了以后,我要不要做甚么?”
华不石转过脸瞧向海红珠,忽然又笑了笑,道:“不用。你只须坐在椅子上,让他见你一面便是,甚么话都不必说,甚么事也不用做。”
海红珠答应道:“哦。”
她心中却想着那个客人真是奇怪,要來见她一面,却什么都不说不做,也不知是什么人物,而这大少爷也不晓得在捣什么鬼。
沒过多久,奇怪的客人就來了。
此人年约四十,身穿着油光发亮的黑绸大马褂,叼着鼻烟壶,相貌倒是不俗,两撇小胡子翘在嘴上,鹰钩一般的鼻子让人感觉有些阴沉。而在这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彪壮的大汉,均是一身短打劲装,腰上系着巴掌宽的板带,一看便是打手的模样。
华不石一见來人进门,便立时起身拱手道:“罗师爷快请这边來坐,师爷专程跑上一趟,可真是受累啦!”
那被称做罗师爷的中年人也还礼道:“华少爷客气了,为范大当家的办事,罗某哪里敢称甚么受累。”
他一摇二晃地走了过來,眼睛却瞧向了一旁的海红珠。
若是按时下正常的礼节,有客人來到,海红珠应当起身施礼,道声万福才对。不过海红珠乡下出身,哪里知道甚么礼节,而且先前华不石说过,她只须坐着不动就行。所以海红珠也不起身,只是端坐在桌前不动,心中只觉得那罗师爷的一双绿豆眼珠在自己的身上打量,甚是讨厌。
只听得一旁的华不石道:“罗师爷请坐下用茶吧!小茜儿,快沏壶好茶上來!”
小茜儿甚是乖觉,立刻端了茶盘过來。那罗师爷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拿过茶杯,眼睛却仍是盯着海红珠,道:“这位可就是华夫人么?”
华不石道:“不错,她就是在下的内人海红珠。”
罗师爷点了点头,道:“好,好,很好。”他摇头晃脑,却也不知好些甚么。
华不石道:“罗师爷如今已见过了华不石夫妇,昨日所说之事,应该沒有问題罢?”
罗师爷这时才终于把目光从海红珠的身上收了回來,道:“那只不过是小数目而已,范大当家的已经答应了,自是沒有问題。”
华不石道:“那就好,在下想现在就去取,可方便么?”
罗师爷道:“当然可以,华少爷若有空,我们这便走吧!”
当即二人一齐从桌前站起身來。
华不石道了一声:“请!”二人便一前一后离桌走向了大门,而一同前來的两名打手,也跟随其后,促佣着罗师爷和那大少爷,出了客栈的大门而去。
这位奇怪的客人來了仅一会儿,屁股在椅子上还未坐热,一杯茶也还沒喝完,就和华不石一齐走了,却是令海红珠颇有点莫名其妙。而他们的对话亦是让她如坠云雾,全然不知所以。
小茜儿走过來收拾茶盅,却忽然凑到了海红珠的耳边,小声道:“华夫人,你可知道那个罗师爷是做甚么的吗?”
海红珠茫然摇头,问道:“他是做甚么的?”
小茜儿道:“他名叫罗根,是‘明月会’贺老大手下的狗头军师,城里的人都叫他‘断门根’,也有不少人干脆管他叫‘断根’。”
海红珠更加糊涂,道:“‘明月会’贺老大是谁,罗师爷怎会有这般难听的一个外号?”
小茜儿道:“‘明月会’呀,就是这大仓城里最大的帮会,贺老大就是帮主贺西楼,这城里的大部分赌场和青楼,都是他开的!那罗根跟着贺老大,欺男霸女,什么坏事都干,心肝脾肺全是黑的,别人都恨不得他断子绝孙,才给他起了个‘断门根’的外号!”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坏人和恶霸的存在,“明月会”的贺西楼和“断门根”一伙,大概便是这座大仓城里的恶霸了。
第三百五十章 熊掌之礼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坏人和恶霸的存在,“明月会”的贺西楼和“断门根”一伙,大概便是这座大仓城里的恶霸了。
不过海红珠仍然沒有感觉到有何不对,道:“茜儿妹妹说得对,那罗师爷确是让人讨厌,下次他若再來,我定不理他。”
小茜儿却已经着急了起來,道:“哎呀,我的华夫人,你怎么还不明白呀!华少爷和‘断门根’混在一起,还能有甚么好事吗,我看呀,他定是把你给卖给贺西楼了!”
听了此话,海红珠简直犹如巨雷轰顶一般!刹那之间,她便想起了华不石与罗师爷奇怪的对话,还有那“断门根”盯着自己色迷迷的眼神,几乎马上就相信了小茜儿说得一点儿也沒有错!
华不石昨日买下大狗宝亮,已经花掉了所有的银子,如今又要办酒席,哪里还有钱,定是要打坏主意要把她给卖了,而刚才那个“断根”的罗师爷正是來验看货色的!
难怪那个恶少爷一大早就把她叫了起來,还让她梳妆打扮好來等着“客人”上门,而且只要坐着就好,什么也不用做不用说!
海红珠拽着拳头,腾地站了起來,脸上涨得通红,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娇羞,而是由于恼怒。
小茜儿道:“华夫人呀,我看你还是快点儿逃走吧,那‘断门根’可坏啦,买下好人家的姑娘媳妇,都会送到‘春江院’里去,一进到那里呀,再想跑可就來不及啦!”
海红珠紧咬着牙关,这大仓城里她人生地不熟,能逃到哪里去?而且她也沒有打算要逃。比起“断门根”,华不石那个坏家伙更加可恶,枉她这两日对他还有些动心,却沒想到这恶少爷秉性难改,竟然做出这种事情!若不把他教训一顿,海红珠又怎么能吞得下这口气!
她也不听小茜儿再劝甚么,沉着脸向后院走去。
沒有过多久,华不石就回到了客栈。
他仍是一脸悠然神色,迈步走进了前厅的大门,却见桌前空空如也,海红珠已不见了,开口问道:“小茜儿,可瞧见我夫人往何处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