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分了心去想其他事情,一时间没有再开口说话。沈落雁却以为他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当即娇笑一声,道:“郭子和、刘武周、梁师都等人,受突厥在背后撑腰,虽然一时声势盛,但天下间哪有人愿意看见突厥势力伸入中原呢?密公常说,逆人心者必败,杨广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他们都不足为患。王薄,沈法兴、李子通、徐圆朗等人,同样不足为道,群雄中只有我们瓦岗军紧握运河与黄河交汇的咽喉位置,西迫东都,东临江都,单从地理形势看,便无人可与我们争锋了。”
陈胜回过神来,笑道:“当年后汉三国,也是群雄逐鹿。其中曹操也和你们瓦岗军一样,从河南四战之地起家。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三分有其二,雄才大略,古今少有人能及。但他最大的弱点,恰好也在尊奉汉献帝之上。因为他麾下很多臣子,效忠的其实不是曹操,而是汉室。故此曹操至死也未称帝。
今日形式,恰好和当年差不多。李密可以比作曹操,翟让则是汉献帝。没有当年翟让收留,李密哪里能有今日的赫赫威风?可是翟让又绝不像当年的汉献帝那样毫无力量,只能任凭曹操摆布。所以沈军师,你们瓦岗军今日看来威风,实际情况也绝不乐观啊。万一双方内讧起来,不管谁赢了,瓦岗军也元气大伤,而且从此再不能像先前那样团结,反而互相猜忌狐疑,人人自危。那时候还说什么争天下?能够维持不立刻散伙,那已经算不错了。”
沈落雁丝毫不以为意,仍盈盈笑道:“确实如此。但说内斗会导致元气大伤,其实不至于。因为翟让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密公的。这一点,翟让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日前就故意以退为进,企图把太子你捧上来,让太子你代替他自己,去和密公斗法。好在太子妳根本不上钩,实在是明智之举。正因为如此,那日散席之后,密公才在私底下对奴家说,天下英雄,唯太子与密公两人而已。”
陈胜愕然一怔,下意识回头和跋锋寒对望,随即哈哈大笑道:“说他像曹操,李密还真把自己当成曹操看待了?但即使他是曹操,陈某可不是刘备啊。”
沈落雁嫣然道:“昔年刘备为汉中山靖王之后,今日太子乃南陈皇室之后。刘备一生志愿为兴复汉室,难道太子身为南陈后人,就半点儿也不思恢复祖宗基业?曹操容不下刘备,但密公却可以容得下太子。刘备因不愿屈居人下而离开曹操,密公则绝无要令太子俯首称臣的意思。”
跋锋寒在旁边冷笑道:“没有吗?当真?沈军师,妳说这句话,妳自己信不信?”
沈落雁柔声道:“既是真实,为什么不信呢?事实上,密公不但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恰恰相反,只要太子点头,那么密公也将辅助太子重建南陈。从此瓦岗军和南陈分南北划江而治,永世约为兄弟之邦。”言尤至此,她自信地一笑,回首向陈胜问道:“太子,你可满意吗?”
陈胜徐徐吐了口气,道:“划江而治?李密真是好大手笔。他许下这样的重诺,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和氏璧?还是杨公宝库?”
“玉璧和宝库,毕竟只属死物。或能提升号召力,但终究并非真是军兵战马,以密公今时今日的声势地位,根本不再需要这两样东西呢。”沈落雁顿了顿,微笑续道:“密公与太子,正是识英雄重英雄。什么和氏璧?什么宝库?这两种东西加在一起,在密公眼中,仍不及太子本身价值之万一啊。”
陈胜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和氏璧和宝库,是两个变数。对于实力弱小的人来说,变数出现,就代表有转机和有希望壮大。但对于今时今日的李密来说,却绝不希望因为这两个变数,而导致自己已经建立起来的优势被削弱。所以他拉拢陈某,是要从源头上断绝变数出现,即使为此而把南方划给陈某,他也在所不惜,是不是?反正即使陈某能够顺利重建南陈,自古以来,也只有北方统一南方的。过得十几二十年,北方休养生息恢复了元气,李密自然可以再行南征,轻轻松松统一天下,对不对?”
沈落雁娇声轻笑,道:“密公言道,太子能人所不能,实乃当世人杰。如今看来,真是字字无差。但要说密公将来如何,难道太子就怕了吗?虽说自古以来,未有以南统北的例子,但当年宋武帝刘裕也曾经行过北伐之举,只因为年纪太大,又急于回去逼迫晋朝司马家的皇帝行禅让,所以才功亏一篑罢了。太子春秋正盛,又无当年宋武帝的后顾之忧,难道竟然没信心超越刘裕吗?要知道,密公的年纪,可要比太子大了好多呢。将来之事究竟如何,那是谁也说不准的,对么?”
陈胜叹道:“沈军师行军打仗的本事,陈某未曾见识过。但这纵横家的本事,陈某今日却是大开眼界了。听沈军师这么一说,陈某竟然觉得若不答应,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呢。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沈落雁风情万种地又轻轻拨了拨那乌黑秀发,笑道:那么,太子是答应了啰?”
陈胜嘿声轻笑,举杯将温热的青梅酒一饮而尽。凝声道:“我陈胜是个武夫。所以若想要令我答应些什么,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听闻李密修炼的武功,称呼为《天地煞气功》,能吸取九天之气和地煞之气纳为己用,真气源源不绝,用之不尽。陈某倒真想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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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飞鹰青蛟落雁心(上)
没什么说道,就是第三更,以上——
陈胜顿了顿,洒脱一笑,道:“这样吧。沈军师妳去把李密叫回来。只要他打赢了我,那么别说要结盟合作,哪怕要陈某双手献上和氏璧与宝库,甚至俯首称臣,也全不成问题。”
沈落雁说了半天,最后居然还是这么个结果,禁不住为之气结。当即大嗔道:“打打打,打你个大头鬼啦!枉你还是南陈太子,怎么却和江湖武夫一样,整天除了打还是打?真是去你的榆木脑袋死不开窍。气死人家了!”
陈胜和跋锋寒相顾愕然,万万料不到沈落雁一向温柔斯文,居然也会发飙骂人,而且还骂得这么好听。霎时间两人都感觉乐不可支,登时捧腹大笑起来。
沈落雁虽然动了肝火,但一转念之间,又已经把火气压下,叹道:“太子既然执意如此,那么奴家也无可奈何。这件事奴家不能做主,唯有立刻派人去通知密公,请密公定夺了。但在此之前,还请太子暂时留下,在荥阳多住几天。如何?”
反正荥阳和洛阳之间距离极近,一人单独行动的话,顶多两天时间就能去到,那么在这边多住几天,倒也碍不了什么事。陈胜点头答应了。顿了顿,他回头望向跋锋寒,问道:“老跋,你又怎么样?”
跋锋寒还未开口说话,沈落雁忽然笑问道:“密公求贤若渴。跋公子,以你的身手……”
跋锋寒用力一挥手,打断了沈落雁的说话,冷冷道:“住了。我跋锋寒若要在突厥求取个什么高官职位,不过举手之劳。李密虽然声势正盛,但他也要想一想,论权势,自己可以比得上毕玄和突厥大汗颉利吗?我连毕玄和颉利也不稀罕,难道还会稀罕李密给的东西?”
沈落雁眉宇间笑容不改,轻启红唇,柔声道:“不知道跋公子有没有听过‘飞鹰’曲傲这个人呢?”
跋锋寒面色一变,凝声道:“自然听过。曲傲是铁勒人。他在铁勒族当中的地位,就和毕玄在突厥的地位一样。此人横行西疆数十年,声望之隆,武功之高,也同样仅在毕玄之下。”顿了顿,他又是一声长笑,道:“我毕生最大目标,就是要击败毕玄。但在此之前,曲傲同样是我目标之一。斩杀这头铁勒飞鹰,正可以为我攀登武道巅峰,多增添一块稳固的踏脚石。”
“若然如此,那么跋公子,你的机会来了。”沈落雁娇声道:“根据我们瓦岗军的探子打探,杜伏威雄踞江淮,和李子通沈发兴等一时间争持不下,于是就想北上谋求发展。现在他已经占据了竟陵,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我们瓦岗军了。为此,他竟然和铁勒方面达成协议。请动了铁勒的‘飞鹰’曲傲南下,密谋刺杀密公。假若事成,洛阳的独孤阀和王世充,定会趁瓦岗军乱作一团的时刻,全力出兵攻打,杜伏威就可趁势吸纳瓦岗军的离散队伍,并把势力扩展到北方了。”
陈胜皱眉道:“天南地北的,杜伏威怎么居然和铁勒拉扯上关系了?这情报不会有错吧?”
沈落雁傲然道:“自然不会有错。这当中更涉及了南方众义军的复杂局势。现在南方义军虽然多,但最主要的势力只有两股,就是萧铣和林士弘。其中萧铣乃南梁宗室,其姑母就是杨广的正宫萧皇后。而林士弘则出身绿林,之所以能够占领北至九江,南至番禺的大片土地,除去他自己确实有点本领和运道之外,更主要的是他和铁骑会相互结盟合作,以至于连萧铣也无法与之抗衡。”
“铁骑会……”跋锋寒沉吟道:“它是江湖的十帮八会之一。帮主任少名外号‘青蛟’,和林士弘并称江南双霸。据说当年这个任少名在岭南到处打家劫舍,处于触怒了宋阀。但宋阀前后派出好几名高手,甚至包括阀内第二号人物‘地剑’宋智也出动,始终奈何不了任少名。最后‘天刀’宋缺亲自出马,才把任少名击败。但任少名竟然败而不死,最终也让他逃出生天。不过却因此在面上留下了一条刀疤。后来他就在面上纹了条青龙作为掩饰。青蛟这个外号,正正因此而来。”
沈落雁颌首道:“不错。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年一战之后,任少名销声匿迹了相当时间。后来再度出现,武功更胜往日,而且还建立了铁骑会。他自己固然不必说了,铁骑会当中更加人才济济,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就成长为南方一大势力。尤其以会中的左右护法,‘恶僧’法难与‘艳尼’常真最为了得,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陈胜问道:“恶僧艳尼?这两个是什么来头?不会真是出家人吧?”
沈落雁道:“恶僧法难一向是江南剧盗,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后因惹起众怒,最后才投靠任少名,在他护翼下,继续作恶横行,到现在为止,谁都奈何不了他。艳尼是恶僧的女人,不过也常去勾搭其他男人,弄得乌烟瘴气,偏偏法难却不闻不问。其实他们虽然自称僧尼,却根本没有任何方外门派肯承认他们是弟子。只是他们自己刮了个秃头,又身穿袈裟示人,口口声声自称贫僧贫尼罢了。
陈胜以前虽然阅读过《大唐双龙传》,但因为当时不过粗略翻阅,所以只知其大要。三大宗师、四大阀主、魔门八大高手,以及婠婠,师妃暄等主要高手,他当然知道。但像什么恶僧艳尼之类二三流人物,他要么根本没注意,要么有点印象但不深。至于其详细来历,更加从未放在心上。此刻听闻这两人姓名和所作所为。当即眉头一皱,杀机暗生。问道:“这两个毁坏佛门声誉的败类,他们是铁勒人?”
沈落雁摇头道:“非也。铁骑会中,确实有人与铁勒方面有关系,却并非法难和常真,而是任少名。据说他其实就是飞鹰曲傲的亲生儿子。之所以来中原搞风搞雨,乃是奉了铁勒可汗的命令,想要为铁勒南下铺路。现在南方的形势,宋阀雄踞广东,铁骑会与林士弘的势力在江西,萧铣在巴陵,杜伏威在江淮。彼此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胜微一沉吟,点头道:“我明白了。杜伏威要北上,必须先保证无后顾之忧。所以他与铁骑会搭上了线,借助飞鹰曲傲对付李密,然后乘机攻击瓦岗军。而林士弘也可以借助杜伏威的势力,南北合力夹击萧铣。假如成事的话,那么林士弘就能独霸南方,而杜伏威亦将取瓦岗军而代之,双方都有利益。”
沈落雁颌首道:“太子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看破其中关键了。但要打响这个如意算盘,前提是必须杀死密公。”微微一顿,她秋波流转,望向跋锋寒。媚笑道:“跋公子假如想要击杀曲傲和任少名父子,眼下正是一个最好机会,不是么?只要跋公子留在瓦岗军中,那么就能等得到曲傲父子自动送上门来了。岂非一家便宜两家着么?”
跋锋寒微笑道:“不错。我确实很想一会曲傲和任少名。但又何必定要在他们向李密下手之前?老实说,我老跋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曲傲的武功在塞外仅次于毕玄。和他动手,对任何人来说都凶险万分。我即使要冒险,也只为自己而冒。沈军师,妳若想借此来利用我老跋,那就是打错主意了。”
陈胜哈哈大笑,抚掌道:“不错不错。沈军师,空口说两句白话,就想要人家替你们拼命?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精明过分了。老跋,我建议你等在李密身边,只要曲傲和任少名两父子击杀了李密,那时候他们积聚的杀气已经宣泄得十之七八,纵使功力不减,精神上必定要除妖破绽。那时候再向他们挑战,我保证你老跋锋可以有七成以上的取胜把握。”
沈落雁面色微变,随即笑道:“跋公子假如愿意施以援手,我们瓦岗军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请尽管开口。以瓦岗军今时今日的势力,自信普天下间,还没有拿不出来的东西。”
跋锋寒根本没打算答应沈落雁的请求。他双臂交抱胸前,道:“金银财宝,我老跋不稀罕。神兵利器,我老跋不需要。权势地位,更对我老跋毫无意义。这样吧,要我答应留下来对付曲傲父子,除非……沈军师你自愿献身,陪我三日三夜如何?”
沈落雁面色又是一变,随即强笑道:“跋公子取笑了。奴家蒲柳之姿,怎配得起公子呢?但公子假如想要美色的话,倒也不难啊。密公的蒲山公府上,有不少都是杨广离宫中候选的妃嫔与美人。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绝色。公子假如有兴趣……”
“那些庸脂俗粉,哪怕有一千一万个,也比不上沈军师妳。”跋锋寒不屑一顾,打断了沈落雁的说话。他欠身向前,刻意拉近自己和俏军师之间的距离。直视着她那双剪水秋瞳,凝声道:“怎么样,妳不是口口声声密公。一切所作所为,都以李密的利益为先吗?不过是献身几个晚上而已,妳也不会少两块肉。轻轻松松躺在哪里两腿一张,也就完事了。如此简单,何乐而不为?”
第一百二十一章:飞鹰青蛟落雁心(下)
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霸道地卷袭上身,沈落雁仿佛有些抵受不住,心慌意乱地向后退开,斥道:“跋锋寒,你……你怎么可以……枉人家还以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没想到你……无耻!”
跋锋寒笑道:“什么无耻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啊。哦,我明白了,妳是看不上我吧?行,那么就退一步,不委屈沈军师妳陪我老跋。对象改为老陈怎么样?妳去陪老陈三个晚上,我照旧留下来替妳拼命。这笔交易,总做得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