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东帝天在这样的绝地中,也不知静躺了多久,但处于对方记忆中的凤晴朗他们,只觉是刹那的时光,只能根据亡灵天幕那飞速变幻的层叠沙画,去猜测一定是一段不短的时光……
苍穹之上,再一次传来了那苍老的声音:“东帝天阁下,生与死之间,有一种生存方式,名为生不如死只有走出这种方式,才能让死亡不再是生命的唯一终点,方可能浴火重生你,准备好了吗?”
牙关颤抖着的东帝天,仅仅以飞速眨动的眼睛,来传达内心的同意了。
凤晴朗微微侧过头,便能看到海量的亡灵侍卫,正列队走到祭坛边上,倾洒下背上的箩筐里面的亡灵花,他们动作虽僵硬,却有着本能的小心翼翼,避免与祭坛的亡灵石发生任何接触。
当一批侍卫倾倒完毕后,又整齐后退,换上另外一大批亡灵侍卫,继续倾倒下亡灵花……
据说这种在极阴之地才能看到的花朵,很多人生平都未能一见,但现在凤晴朗他们,放眼望去,全是这种花儿的存在,竟比图鉴所见更美艳几分,自带有一股孤傲绝尘的意味,闻起来的味道是淡淡的清香,既像一个隐居山野的修士清晨起来闻到的第一阵风的味道,又像童年最香浓的梦里才应该出现的气味
当这群被绑架者们都暗暗陶醉不已时,还是东方沛苦笑道:“我们现在的精神力被完全压制了……这只是东帝天的回忆,其实真正的亡灵花,未必如此
众人方才恍然,原来,到底只是东帝天当时的感觉,那是绝望透顶的他,仍是对世界心存美好的憧憬……
于是侧过头去,果然能看到东帝天嘴角边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这些亡灵花在外围堆满了齐高的高度,将整个祭坛的直径延长了近十米后,大量丧乱钟登场了,表面看起来,那似乎是一种银灰色的小铃铛,其实,它也是一种极阴之地才能生长出的植物,随风而动时,不会发生任何声响,只有与亡灵花相遇时,才会发生犹如风铃一般的响亮,清脆悦耳。
它们一枚枚的砸落进亡灵花之中,轻灵的铃声响不绝耳,开始只是杂乱无章,但无数次碰撞之后,似乎隐隐约约竟成了一首优美的古老歌谣,悦耳悠长,让人思绪也情不自禁随之摇曳,彷佛回到了某个最深最甜的美梦之中。
东方沛继续提醒道:“只是东帝天以为是这样……”
这让乌墁内拉忍不住抱怨道:“东方沛阁下,能不能别那么残酷吗?”
东方沛叫屈道:“老夫只是担心你们因此迷失罢了”
接下来,是各种各样繁杂的准备仪式,可以看得出,就算在亡灵世界里面,这应该也是极高规格的终极亡灵仪式,或许是东帝天的身体条件太差,也或许是东帝天曾为人类世界的第一人……
当上百个亡灵法师登场时,就连东方沛和里依诺面也感到几分窒息感了,不知道这些亡灵法师的真正实力如何,但单就精神波动看来,他们在精神力这一项,竟然全部清一色为绝世强者
在亡灵天幕下,是那若隐若无的四十八芒星,在其见证下,上百个亡灵法师有一半闭目坐下,另一半则开始整齐的吟唱起亡灵的圣诗,那是一种仿若呢喃一般的声音,没有明显的高低音节,也听不清其中任何一个字眼,偏偏能从其中听出一种抗争与不屈
声音彷佛越来越大,响彻天地,世界万物,似乎全部都成为这声音的一部分,天空上的四十八芒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银灰色的光流,星星点点的在夜帝天身上闪过。
东帝天那死气沉沉的躯壳,彷佛重新充满了生机,好像随时都将涅檗重生,站立而起
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时候,吟唱声顿止,四十八芒星忽然褪尽,头顶的亡灵天幕猛地破开了
清晨的阳光毫无征兆的倾洒在亡灵祭坛之上,凤晴朗等人也觉此时阳光是如此的刺眼,彷佛充满了粉碎性的力量
以东帝天的硬朗,竟直接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他七孔流血,形象凄厉到极点,全身上下的肉,直接开始慢慢腐烂,并在阳光的灼烧下,逐块逐块的脱离
直至血完全流淌于,肉体全部脱落得一于二净……
看着如此剧变,众人面面相觑中,不禁都是一阵心寒,人世间的极刑,莫过于此,苍穹上那声音说是生不如死,恐怕还不足以形成这诡异过程的万一吧
东帝天已经彻底变为一头骷髅,只有上下颚仍在一合一拢,却发不出任何凄厉的嘶吼了
终于,太阳徐徐退去,亡灵天幕重新合拢
外围的亡灵法师们,前一夜坐下休息的人缓缓站起,而之前吟唱的法师则坐下闭目休养,那呢喃一般的亡灵圣诗再度吟唱而起,奇迹诞生了,东帝天的肉身竟慢慢开始修复,血液也重新开始流淌,彷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东帝天那副身躯再度慢慢充满力量,当所有人都有以一种错觉,东帝天这回是真正重生了,亡灵天幕却又再一次打开,阳光预期倾洒而下,对于东帝天而言,那生不如死的过程,再一次重演……
如此周而复始,也不知过了多少年
只知道眼前所见的画面,变得越来越快,东帝天的哀嚎,也越渐变小,那流淌出的鲜红血液,也慢慢变为银灰……
望楼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他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少年啊?”
凤晴朗平静道:“快十年了吧。”
望楼嗤之以鼻道:“你凭什么判断出来,我们都失去时间的概念了。”
凤晴朗自嘲的笑道:“我自有办法去判断。”
望楼还待反驳,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果断闭嘴了。
大伙这才意识到,这里除了东帝天这个走过十年亡灵仪式的狠人,貌似还有一个走出过转瞬千年的妖孽……
这时,又是一次亡灵天幕打开的时候,这时的阳光已经不再那么灼人,只是隐隐有点刺目,而在光线中,隐约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第一卷星云彼岸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仇恨转移
那彷佛是无数根半透明的羽毛,沐光而翩翩起舞,优雅而淡定,徐徐降落至东帝天面前时,羽毛似幻化作万千形态,或一柄带刺的小锤子,或吊链上串起的三只怀表,或两端都是笔尖的铅笔……
东帝天在受尽酷刑的十年后,终于有力气第一次在阳光下微微抬起的右手,缓缓朝着那起舞的羽毛摸去。
这时候,亡灵法师们第一次在白天开始了吟唱,丧乱钟却停止了鸣响
东方沛他们,不禁也凝视向那即将触摸到羽毛的那只手,凤晴朗更是屏息凝视,他隐隐猜到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哪怕现在只是精神体的存在,还是难以抑制的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感。
终于,东帝天的手触碰到那片羽毛舞的光华,无数羽毛彷佛在一同喜鸣,就像经历千年后,能再度重获新生,它们在光华中重组,万千变幻形态停止了变化……一具银色的天平,悠悠的停顿在东帝天的指尖上
天平左边放着一个金色的小盒子,右边却空无一物,天平却保持着平衡,天平的中间倒挂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的砝码,磨砂表层的它们全是深灰一片。
东方沛在惊愕过后,不禁第一时间望向凤晴朗,只见凤晴朗死死盯着那天平,满脸皆是困惑。
东方沛能理解凤晴朗此时的疑惑,在古老的图鉴中,传说那不是亡灵圣物,珐利的圣棺吗?据说还是迪阿伦亲口描述的批注,那为何又会是在亡灵仪式中诞生呢?莫非是亡灵世界王者独有的传承方式……
亡灵圣诗的声音越发壮大,震耳欲聋,贯穿天地
东帝天终于慢慢的从地上挣扎而起,他整整躺了十年,此时重新起立,彷佛就像一个开始学步的婴孩,颤颤栗栗的站立着,仰起头感受着阳光的热量,表情复杂至极点,时而温和,时而暴戾,时而欢喜,时而狂怒……
凤晴朗等人也随着他站立而起,与东方沛暗暗交换神色,东方沛默默点了点头,以示这是一个破出记忆幻境的不错时机,继而东方沛又望向里依诺面,对方很有默契的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东帝天终于环视向四周,叫凤晴朗等人魂飞魄散的是,他每一下目光的落点,都全是他们这些外来者,只听东帝天冷冷道:“我并不是个吝啬的人,但有一些东西,我讨厌与人分享,尤其是…记忆”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开始支离破碎,无论亡灵天幕,还是脚下的亡灵祭台,再到外围的丧乱钟与亡灵花,及其那些亡灵法师,统统化作碎片,卷入无尽的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