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点了点头,慢慢地深呼吸,尽量平缓心情,心中什么都不去想,只专心地想着“爬山”这个念头,试探着朝上爬去。
一级台阶,两级台阶……不知不觉间,他一口气爬上了超过三十级台阶,距离山顶又近了一大截!
压力并没有增加!
他不由大喜,结果就在大喜的瞬间,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加,犹如一块巨石当头砸下,砸得他直接翻身栽向山脚,摔得比上一次还重。
但他一点也没有觉得疼痛,而是在落地之后立刻就翻身爬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心意要诚!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这条台阶其实并非真的在增加我的体重,而是将我心中的杂念不断放大。我爬得越高,它就把杂念放大得越厉害。只有心无杂念,才能不受阻拦,爬上山顶!”他在心中兴奋地说,“我现在已经有把握了!”
“老四啊,我觉得你应该歇一歇。”杜若并没有像茉莉一样欢呼,而是担心地劝道,“你先是那么疲惫,现在又突然大喜,体力恐怕已经有点透支。再摔一次的话,整个今天都别想爬得起来了。”
吴解这才发觉自己果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甚至于腿肚子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如果不是极度的欢喜和兴奋支撑着身体的话,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急忙坐下休息,让自己可以尽快恢复体力。
而这个时候,在他的行动提示下,已经又有几个求仙者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开始试探着向山顶爬去。
这次他们爬得很慢,但却全都比之前爬得更高——虽然终究还是没有人能爬上去。
想要一路上都保持着心无杂念的状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来你们应该明白了。”李无伤看着他们,正想再说点什么,脸色突然一变,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位仙人一贯都很平静地面无表情,像现在这种大吃一惊的样子,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
“奇怪!怎么又有人进来了?”他小声嘀咕着,手一挥,面前出现了浮在空中的透明投影。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一步一拜,正在沿着青牛镇的石板路缓缓前行。
他的动作无比熟练,脸上的表情无比虔诚,满是尘土泥污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熠熠发光,令人难以直视。
在投影之中,他的身上有一股纯白的光芒腾起,将一圈青光拦在外面,丝毫没有受到阻碍,坚定地前进着。
第十六章孝子
仙门招考的最后一关,眼看着已经有所转机,求仙者们开始有人找到了过关的方法,但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落魄男子,一步一磕头,闯进了青牛镇。
“不对啊!阵法不是关闭了吗?他怎么进来的?”李无伤满脸惊讶,盯着那中年人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点名堂来似的。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于是尽管他很疑惑很纳闷,最终还是选择了按照规矩办事:“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总之已经错过了拜师的时间,无缘就是无缘!”
他似乎是要用这话来说服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冲着投影一挥袖子,只见投影中一股青色的旋风腾起,朝着这中年人吹去,像是要把他卷到镇外似的。
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这股旋风吹到那中年人的面前,便被他身上的白色光芒拦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都没能奏效。
“咦?!”李无伤惊呼一声,正要再有所动作,将岸已经随着一股黑气出现在旁边,拦住了他。
“别白费力气了。”自从和吴解、渡空大师一起编纂了《细菌论》之后就不见踪迹的将岸摇头说道,“至诚至孝,感天动地。别说是你,就算师尊来了,也没办法拦得住他。”
“而且你没看出来吗?他口鼻间早已没有呼吸,生机早已断绝,之所以能够一直来到这里,完全是凭着一股孝心和诚意支撑——这份心意连生死都可以超越,在它面前,你我这数百年的修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似乎有点索然,挥挥手,一股黑气带着大家回到了青牛镇。
“今天我们有大事要处理,大家先好好休息吧。反正今天才是五月初一,到五月初五还有好几天呢。”
说完,将岸和李无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不知所措的求仙者们相顾茫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骆道友你看得出来吗?”这个时候,吴解自然就想到了修仙常识百科全书骆瑜,低声问道。
骆瑜皱眉想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来。
“……不可能吧!”她自言自语,连连摇头,“绝对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说出来大家一起合计合计不行吗?”吴解好奇地问。
骆瑜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古老相传,一个人如果心意诚挚到了极点,就能感天动地,化不可能为可能。”
“比方说曾经有一个将军,率领一群士兵扼守一处关隘,和数不清的敌人战斗。他战斗了几天几夜,部下们全都战死了,他自己也受了无数的伤,但依然死战不止,让敌人无法突破。直到最后援军抵达,敌人无可奈何地丢下数不清的尸体撤退。这时候他终于停止了战斗——而当援军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已死去,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没有受伤的地方,血差不多流光了,整个人几乎成了干尸。”
吴解等人想象着那具遍体鳞伤、洒尽热血的英魂无声酣战的景象,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哆嗦。
“还有一次,一个穷书生和一个大家闺秀约定私奔。二人商量在桥下见面,结果那天夜里大雨,山洪暴发,整个桥都被冲垮了,只剩了一根桥桩。女的伤心绝望,不久就出嫁了。出嫁的路上,花轿路过了那座桥的残骸,这时候洪水已经退了,只见一个被水泡得几乎变了形的身体依然死死抱住那根仅有的桥桩,将它犹如钉子一般钉在河里。”
遥想那书生为了坚守承诺等待爱人,以文弱之身将一根桥桩在洪水中硬是钉住的景象,吴解等人忍不住又是一番唏嘘。
“类似的例子还有一些,说多不算多,说少不少。这千把年来,也积累了好几个。但我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一幕!”骆瑜的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悠远。
吴解他们也不禁感慨万分,为一段传奇在自己面前上演而震撼。
然而,传奇并没有这么快就画下句号。
午饭刚过不久,主持这一轮选拔的周洲和李无伤就将求仙者们召集了起来。
“早上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吧?”先开口的是周洲,他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潦倒穷酸的气息,没有半点仙人的威严感,“那是一位来自南海郡双月港的百姓。他是个哑巴,人也有点傻。他的父亲年轻时候就死了,母亲将他和弟弟拉扯大……算了,不提这些!”
周洲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母亲眼睛瞎了,他出门寻找给母亲治病的方法,不幸生了重病,在生病期间,祖上留下的仙缘竹牌发动,他凭着竹牌的感应,一步一磕头,虽然在半路上就已经气绝身亡,但一股至诚感天动地,硬是拖着死去的身躯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