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府一切如常,和以前一样,自从谢白来了之后,他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成了尉府的闲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盖因东陵只是一个小县,杨家又倒了,铁家又成了豪强,对于东陵拥有了极强的掌控之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东陵的治安好的不能再好了,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偷小摸的案子,还轮不到他这个县尉出头,底下的人也就全搞定了。
“大人,再过两天,新任的知县大人就要到了。”看到铁钧出现,埋首于公文的谢白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我还真怕您赶不及回来呢。”
“李禅的事情已经了了,我当然会回来,你现在该不会还认为事情是我做的吧?”铁钧笑道。
“李禅死的很窝囊,现在已经轰动天下了,太白剑宗的面子丢了个精光,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谢白翻了翻白眼,“不管是谁,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让他们慢慢查吧,你的消息那么灵通,新县令是谁,应该瞒不过你的耳目吧?”
“姓夏名江,字东流,太学出身,很年轻,曾与七王纵论天下,七王十分欣赏。”
“这么欣赏,还会把他发配到这种地方来?”
“不是发配,是历练,或许在七王的眼中,东家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
“想拿我当磨刀石?”铁钧冷然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好啊,看我把他磨死!!”
清晨,无云,一大早晨便透出一股子燥热的气息。
东陵县城门口两名衙役扶着水火棍显得有气无力,但是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城门外的那条官道。
“新太爷上任也就是这几天的工夫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的盯着,若是有个闪失,拿你们是问。”
这是这几天每天清晨班头必然要对他们的训话,他们都听腻了,不过虽然都不喜欢听,但是一个个的都很认真的盯着,今时不比往日了,铁家已经成了东陵最强也是惟一的豪强,不过这个豪强的出现很受他们的欢迎,因为他们每个月除了能够从衙门之中得到饷银外,还能从铁家额外的得到一份例银,例银多少比对他们的饷银,两倍发放。
凭着这一手,铁家的势力已经完全将东陵的公门渗透,甚至控制。
班头是铁家的人,他所传达的一切也都代表着铁家的意思,因此,虽然天气燥热,可是衙役还是死死的盯着城门口的官道,不放过一个可疑的人。
“木头,你看,是不是那几个人!”
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一股股昏昏欲睡的冲动侵袭着两人,突然,一名衙役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冲着对面的衙役叫了起来。
叫木头的衙役猛的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消,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官道的尽头,缓缓的走来了两人一骑。
马上骑的是一名青衣的书生,远远的望上去仿佛年岁不大的模样,一名灰衣老者牵着马,还有一名十五六岁的书僮跟在马的后面,风尘仆仆,很是扎眼。
“以前没见过他们,也不像是行商,更不像是走亲戚的。”木头眯起了眼睛,“快回去报信吧,我在这里盯着。”
“好咧!!”那名衙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拖着水火棍,奔进了城门,木头也打起了精神,挺起腰杆,竖直了手中的水火棍。
“呵呵,少爷,看来我们在这里要扮演不速之客的角色啊!”
城门口的异动并没有瞒的过牵马的老者,甚至两名衙役之间的谈话也都尽入其耳。
“不速之客又如何?”马上的青衣男子微微的扬起下巴,望着远处显得有些破败的东陵城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东陵虽然地处偏远,但也是大唐的疆域,容不得别人私相受授!”
“公子说的对,管他什么邓州府十大高手,什么豪强,什么河神,总之,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公子的地盘,罗叔,您说对不对!”跟在马后头的小书僮,也扬着一张清秀的脸,望着东陵城,露出渴望的神色。
“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老罗叔微笑着,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书僮,对青衣男子道,“听说,铁家有一个稷下学子在为他们出谋划策,公子不可吊以轻心。”
“我认得谢白,当年在京城之中也有一面之缘,如今能在东陵相遇,也算有缘。”提到谢白,这位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也算是个人物,可惜,不识时务。”
老罗与书僮都没有说话,马蹄声声,很快,便到了东陵城外。
几乎就在他们到达东陵城门口的前一刻,铁钧带着三州衙役,一众士绅从城内迎了出来。
“可是夏大人大驾光临,铁钧有礼了!!”
青衣男子勒住马缰,并没有下马,居高临下,望向铁钧和东陵的一众人等,过了半晌,方才开口道。
“原来是铁县尉,好灵的耳目啊,本官初来乍到,借重之处颇多,若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铁县尉担当一二!”
他就这么坐在马背上朝着铁钧拱了拱手,随后一抖缰绳,向城门内行去。
“这是什么意思?”
铁钧眉头轻轻的一挑,而他身后的一众人,面上都露出了激愤之色。
特别是隶属于尉府的捕快,更是一个个的义愤填膺,若不是铁钧暗示,没有暗示的话,差一点就要横亘在城门口,拦在他的面前了。
而那些士绅们则一个个的面色复杂,还有几个人眼中闪过一道道异彩,似乎是在暗中思索着什么一般。
铁钧纹丝不动,面上带着和气的微笑,用目光恭送着这一位气势昂扬的县令大人,直到一行三人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大人……!!”
捕头陈盛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的怒意,从人群中出来,“这也太……”
“好了,都给我精神点,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不要被大人找出岔子来?”铁钧沉声说道,目光在三班衙役的身上扫视了一遍,冷厉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寒意,“不得对大人不敬,就是和本官作对,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明白吗?”
众人心中一凛,俱都不敢多言,只是齐声应道,“明白了!”
一个个回答的声音大的很,可是铁钧明显从几个人的眼神之中看出来他们的无所谓,倒并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是不把夏江这个新任的县令放在眼里,有心要提点几句,不过心中一动,却又不再说话。
“罢了,让你们吃吃苦头也好,省得一个个人五人六的,不像话。”
对夏江的态度,铁钧倒并不是很在意,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替夏江牵马的那个老头子却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虽然这老头隐而不发,可是那隐隐然的气势,竟然不在李禅之下,这是一个高手。
不愧是从京城里来的家伙,身边直接带着一个接近一流,甚至就是一流的高手,这才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来了个高手,东陵从此多事喽!!!”
第七十六章 行动 荒城
东陵县衙早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窗明几净,几盆清香的味道兰花,墙上挂着的字画,桌面的摆设,不大但是却透着古雅之意的院子,都让夏江十分的满意,略一思忖,顿时明白了过来。
“想不到,东陵这么一个穷乡僻壤之地,竟然也有如此风雅之士,看来应该是谢白的手笔了。”
“谢白出身稷下学宫,这本就是他的强项。”被称为罗叔的老者不以为意,“倒是铁钧,虽然出身低微,可是却不容小觑。”
“真的有那么厉害?”夏江有些诧异,“我听说,他只是一个三流高手,如何当得罗叔的赞誉?”
“他是三流高手不假,但是实力和潜力并不是绝对以修为而论的,他的气功修为仅有三流,可是目光之中神光凝聚,气势之中隐有潮汐之意,正是刀势有成之象,除了气功修为之外,他的身上还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应该是修炼过一门威力极大的神通,虽然不知道火候如何,但是潜力之大,即使在京城也不常见。”罗叔说道。
“罗叔,只是一个土财主而已,您这么说,也太高看他了!”一旁的书僮听了不服气,扬着头道,“京城之中藏龙卧虎,怎么可能比不上这个土财主。”
“京城之中藏龙卧虎不错,但是江湖之中也是龙蛇混杂,原本我以为明剑能够成为漳水河神是因为他的运气好,不过现在看来,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此话怎讲?”
“明剑的实力不错,但也不过是堪堪达到一流高手之境,远不是妖神对手,即使这个妖神离了神域,但也是大妖之身,或许妖气的修为没有达到先天,但是蛇蟒之类,本身的肉身的力量绝对超过一百匹烈马奔腾之力,甚至数百匹烈马奔腾之力也不为奇,明剑又受了伤,怎么可能杀的了这样的妖神。”
“难道您认为是铁钧暗中相助?”
“这倒不至于,铁钧只是胜在潜力,真实的战力,应该不到一流,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其中定有隐情。”
说到隐情,罗叔的眼中神光一闪,“或许,这也是我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借此恢复几分实力,也不枉来这东陵一遭!”
“都怪我不好,若非是为了保护我,罗叔您也不会……”提到这件事情,夏江面露悲色,眼中隐有泪光闪现。
“少爷千万不要这么说。”老罗一听这自责的话,面色一变,连忙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老爷对我恩重如山,若是连少爷都保护不了,那我老罗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惟一的遗憾便是少爷您乃是百漏之体,天生无法习武修炼,否则,唉,老奴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去寻那能够弥补少爷元气的天材地宝,去……”
“罗叔,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件事情,您就不必费心了,不能修炼便不能修炼吧,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倒是您的身体,兰陵候那一掌几乎打散了您的气海,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唉,谈不上什么恢复不恢复的,我的气海虽然散了,不过积年修炼的内气散逸于经脉之中,运转起来,也堪堪达到五十匹烈马奔腾之力,别的地方不说,在这东陵,倒也够用了。”
夏江的神色一黯,没有再说什么,屋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凝滞。
“呵呵,少爷不必担心,虽然我被破了气海,不过终究是活了下来,能在兰陵候的无相破元气之下逃生,我还是第一个,不容易啊!!!”老罗突然笑了起来,“其实这样也好,总比天天被人盯着强,一个气海破掉的糟老头子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总有一天,我也会将兰陵候的气海破掉,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为罗叔您出一口恶气!”
罗叔涩然一笑,嘴张了张,最终只是化为喟然一叹。
“气势很盛啊!!”
在夏江一行抵达县衙后不久,铁钧也回到了尉府,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瞒的过谢白。
看着这个坐在书桌旁,头都没有抬的师爷,铁钧感觉到他就仿佛是一只深藏在罗网中心的蜘蛛,可是却将触角伸到东陵的每一个角落,虽然一动不动,可是东陵的一切,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无法瞒的过他的耳目。
“气势的确是很盛,有几家心思也动了!”铁钧冷笑着,虽然铁家已经成为了东陵的惟一豪强,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铁家服气的,尤其是那些之前在东陵家大业大的士绅,他们在东陵的影响力原本就远超铁家,突然之间要让他们仰铁家的鼻息,还真是有些适应不了,以前是没有机会倒也罢了,今天新任东陵县令夏江的态度让他们重燃了希望。
“嗯,一群跳梁小丑,有机会发泄发泄,跳出来也好,否则总是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爆发出大麻烦!”谢白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就这件事情深谈,“北军有消息了,司马平扬已经动身前往且末,半个月之后就会回来。”
“司马平扬!”这个名字让铁钧想到了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昂着下巴的司马平川,“你不是一向很有耐心的吗,怎么会这么急着动手?”
“其一,夏江的态度表明东陵未来几年会有风雨,到时候我怕你没有心思顾及这件事情;其二,李禅死了,说明你已经炼化了那件法宝,能够对付李禅,对付司马平扬自然不在话下。”
“你就这么笃定,李禅的死是我所为?”
“我仔细的想了一下,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会这么蛮干,虽然你算的巧妙,让天机神算都不可能算的出来,但是你身上有法宝的事情我却是清楚的,若是加上这个条件,根本就不需要天机神算,凶手便呼之欲出了。”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
“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在这件事情多追问,我准备用利益打动你!”谢白终于抬起头,笑容十分的灿烂,“这一次北军运的货物与以前的几次都不一样,北军只出动了五个人,除了司马平扬之外,其他四人都是北军大都督燕北飞手下的大将,有一身惊人的艺业,号称北军八虎中的四位。”
“北军八虎中的四个,再加上司马平扬,你就能肯定他们这一次运的货物不同寻常?”
“非常的烫手!”谢白冷笑起来,“燕北飞的胃口一向很大,能让他看中的东西,当然都不是一般的货色,我听说,这一次其实是燕北飞亲自出手,破了漠北荒城的一部分禁制,才得到的,只是在他破了禁制之后,北部传警,他没有时间去搜索,才留下了司马平扬五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收获,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竟然是漠北荒城!”
铁钧听了,心中也不禁一热。
漠北荒城在五千年前显赫一时,处于大唐与且末交界的边缘。
这是一处三不管的地带,事实上,这天下有许多三不管的地带,漠北荒城只是其中的一处罢了,当然,那个时候,漠北荒城并不叫荒城,叫做鹏城,大漠鹏城。
大漠鹏城,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黄金城。
八千年前,当时的天下至强剑王独孤风以大神通聚砂成城,在西域大漠之中建成了这座有如黄金浇铸成而的雄城之后,便一直雄踞于大漠的中心三千年,控制着现如今西域三十六国以及整个大漠,与中原各大门派分庭抗礼。
鹏城的剑术,更是独步天下。
天下的剑术,以道教正宗为尊,不过,八千年前,即使是道教正宗也不得不承认鹏城剑术另僻蹊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现在威风八面,执天下剑派牛耳的太白剑宗,在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名气。
鹏城的兴盛维持三千年,在五千年前,遭遇到了一场诡异的变故,现在要说是什么样的变故,还真的没有人知道,只是知道,这位雄踞于大漠中心的雄城在一夜之间,化为了乌有,生存于鹏城之中的近百万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包括当时名动天下的鹏城之主,号称十大至强之人的回天剑客石砥中。
鹏城的消失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是知道内情的,也一个个的都讳莫如深,不会宣之于口,到了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解的谜。
陈九是土地爷,不过他只是处于神灵阶层的最底层,受到神域的限制,无法离开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所以,对于鹏城之事也不了解,只是隐约知道鹏城飞升到天庭的某一位先祖得罪了天界的一位大人物,所以被迁怒,一夜之间毁了个精光,至于是哪一位大人物,便不得而知了。
鹏城雄踞大漠三千余年,其中奇珍异宝无数,虽然完全被毁,但是在之后的一百年里,无数修炼者都不远万里的跑到鹏城的废墟之中撞仙缘,寻找鹏城的遗产,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百余年后,鹏城被搜刮一空,剩余价值已经被完全的榨取,当然,也时不时的有一些心存侥幸的家伙来到这里,也只有极少数的气数逆天,运气爆棚之辈才有机会在鹏城的废墟之中获得一些好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从鹏城遗址之中得到的好处的人越来越少,去的人也渐渐的稀少了,鹏城遗址也渐渐的荒废了,几百年过去之后,便成为了一片真正的废墟,这一片废墟后来被称为大漠荒城,也就是现在的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