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一点都不急,就没想过要回去看看?”颜绯月道。
“我家小姐有大智慧,这种事情,用不着我来操心。”薛九笑了起来。
……
蓬山正东,九莲峰中央,有一片幽静的小树林,一张金色的大靠椅漂浮在树林中,一个相貌纯净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女子,正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翻看着手中的古册。
她的脸颊、脖颈、还有暴露在外的一双玉臂和小腿,皮肤白皙如玉,一丁点的瑕疵都找不到,堪称完美。
习小茹和闻香相貌也很美,但多少沾了一些人间的俗气,她们的皮肤会有细小的皱纹,或者留下过伤疤,皮肤颜色出现差异,再或者会有痦子、胎记等等,而那女子却洁净到了极点,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孩子匆匆走进来,把一封信放在桌边,随后又离开了。
那女子继续翻看着古册,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她才伸了个懒腰,把视线转到那封信上,接着招了招手,那封信无风自动,慢悠悠飘到空中,向那女子飘去。
那女子接过信,慢慢拆开,只看了几行字,她的眉毛很好看的蹙起,片刻,又缓缓舒展开。
她看得很慢,足足十几分钟,才把只有几百字的信看完,接着,她把信扔到了地上,抬头望向天空。
下一刻,金色的大靠椅陡然启动,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啸声,激射向天空,疯狂卷动的劲流,把附近的云层一扫而空,恐怖的灵力波动,以一种惊人的气势向四周蔓延开。
忘川原,在蓬山的南方,这里是圣门天眼圣座的领地。
今天的忘川原显得很热闹,因为天眼圣座的首徒清光大尊要迎娶碧水龙枪南家的十七小姐,无数来赴宴的宾朋,让忘川原变得人山人海。
其实清光大尊的年轻已经一百多了,和南家十七小姐的年纪不知道差了几轮,但新娘新郎都没有意见,长辈们也很满意,别人的看法是无足轻重的。
南家的家主南勋飞一向唯司空错马首是瞻,突然之间和圣门天眼圣座联姻,显得有些古怪,但这类事情,谁都不能做到绝对,也不敢做到绝对。
南家嫡系一脉,自然要跟随司空错,而旁系子弟,选择权就多了,嫡系有时候是乐见其成的,修行界的冲突太过凶险了,动辄毁家灭门,多交些朋友总归是好事,等到大难临头,或许还能为南家保留一脉。
是凡有些根基的世家,都不愿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格局,那样太过偏激,时时为家族保留几条后路,才是上策。
当然,家族是家族,朋友是朋友,所以花西爵有事,苏帅必到,司空错有召,南勋飞便独自扛着龙枪来了。
南家的十七小姐,并不是嫡出,家主南勋飞自然不会到场,只来了几个长老,但天眼圣座的面子足够大,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慕名而来。
突然,忘川原的人们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流星,向这边激射而来,奔涌的劲流,把漫天的云层都绞得粉碎,强烈的波动,似乎让空气变得格外沉重,忘川原的人们都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那是……贺兰圣座?”有人认出来了。
“贺兰圣座也来为天眼圣座贺礼?”有人狐疑的问道。
“恐怕是来找麻烦的吧……”说话的人感觉气势有些不对。
下一刻,巨大的流星开始向忘川原坠落,距离尚在千余米开外,强烈无比的风压已经让忘川原变成飞沙走石。
“走!快走!!!”南家的几个长老变了脸色,起身狂吼道。
得到示警,来参加婚礼的修行者们当即大乱,开始四散奔逃。
不过,他们逃跑的速度很贺兰飞琼相比,差得太过悬殊了,从高空看去,人们象一团烟雾般刚刚腾起,贺兰飞琼已经直落而下,砸在了地面上。
轰……震耳欲聋的轰响声在蓬山回荡着,一道极规则的、呈圆形的冲击波膨胀开,势不可挡向四周席卷而去。
在贺兰飞琼的落点附近,数百米宽的地面整齐向下坍塌,疯狂的乱流中蕴藏着无穷的巨力,周围的岩石、树木包括纷乱的人流,只要被乱流卷中,便会立即粉身碎骨。
来参加婚宴的人太多了,而且此处是蓬山腹地,谁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突然袭击。
汹涌的冲击波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人流,只是眨眼间,直径有数千米的忘川原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人们哭嚎着、飞奔着,如一群没头的苍蝇。
贺兰飞琼只是一击,至少便掠走了数百人的性命,不过,她的双瞳依然保持古井无波,似乎不清楚自己做下了什么,只是淡淡的扫视着。
一道金光从忘川原后方的大宅中激射而出,下一刻,一个老者坐着相同式样的金色大靠椅,悬停在贺兰飞琼前方,他神情扭曲、目眦欲裂,旋即怒吼道:“贺兰飞琼,你疯了不成?!”
能坐上圣座的人,各方面的资质、心性、意志等等,无一不是人种翘楚,否则也成不了圣,那老者本来有极深的城府,但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他完全失去了自控力。
贺兰飞琼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眼圣座,天眼圣座还想喝骂些什么,但看到贺兰飞琼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目光,心中突然一寒,再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一直在对视着,贺兰飞琼的神色始终不变,而天眼圣座的表情很复杂,有愤怒、有杀机、有紧张、还有一缕准备不顾一切的疯狂。
良久,贺兰飞琼突然说道:“差不多二十息了。”
“什么?”天眼圣座勉强控制着自己。
“如果他们想来帮你,二十息的时间,足够他们赶过来了。”
贺兰飞琼淡淡说道。
天眼圣座的指尖莫名的抖动了一下,视线变得极为阴沉。
“我最开始来蓬山的时候,就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知道为什么吗?”贺兰飞琼说道,她没有讥诮、没有轻蔑,好像只是在说一件非常非常普通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她浪费情绪:“因为你们几个人,永远不可能做到共生死、同进退。”
换一个人这样说,天眼圣座会勃然大怒,然后全力出手,把对方碾为齑粉,但对面是贺兰飞琼,他只能听着。
至少在现在的蓬山,还没有谁敢抢先对贺兰飞琼出手,保持对峙,尚有一线生机,或许此事能轻轻放下,可出了手,那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贺兰飞琼,不管发生过什么,我们总可以慢慢商榷!”天眼圣座缓缓说道:“你身为圣座,却妄下杀手,屠戮同门,岂不是让我圣门万千修行者寒心?!”
“我生气了。”贺兰飞琼缓缓说道:“我生气的时候,才不会管你们会怎么想。”
“生气?”天眼圣座一惊,莫非……事情败露了?!
“你最老、最笨,人缘又最不好,就不要继续占着这个位置了。”贺兰飞琼道。
天眼圣座的眼角不停搐动着,此刻的贺兰飞琼,完全是在用圣门之主的口吻说话。
“动手吧,不用等他们了,他们现在不来,以后也不会来了。”贺兰飞琼道:“你们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接我的怒火,你最合适了。”
第五五零章 机会
“你在做什么?”习小茹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苏唐,苏唐正在提升自己的灵力波动,前方就到了白龙渡,附近又没有敌人,所以她感到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苏唐叹道:“以前在千奇峰的日子,可不好过,我明明是主人,但进境不是最高的,我拼了命的追,却怎么都追不上,今天,我好不容易接近了圣境,当然要显耀一下了。”
“你不是不在意这种事情么?”习小茹问道。
“不是不计较,是没资格计较。”苏唐道:“所以只能故作大度了。”
“你是说小贺吧……”习小茹有些无奈:“小贺可是把你当成兄长的,你和他较什么劲呀?”
“你知不知道小贺是什么人?”苏唐突然道。
“是什么人?”
“他叫贺兰远征,是圣门贺兰飞琼的嫡亲弟弟。”苏唐轻声道。
习小茹当即错愕在那里,良久良久,她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天赋那么好!而且,他所散发出的气质,不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应该是有什么在他心中留下了烙印,他一直在模仿、学习,并且还有相应的灵诀辅助,才能养成那种气度。”
“要不是海龙告诉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苏唐道:“以前虽然也有疑虑,但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谁能料到,贺兰飞琼的弟弟,居然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种地方怎么了?”习小茹道:“如果没有千奇峰、没有小不点,小贺的进境未必这样快,他来了,不止是你的幸运,也是他的幸运。”
“希望他也能这样想……”苏唐勉强笑了笑,刚才提起了袁海龙,他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了。
习小茹发现了苏唐的变化,沉吟片刻,明白了原因在哪里,她轻声道:“苏唐,人死不能复生,就不要多想了,还有……海龙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些什么瞒着我?”
“没有啊。”苏唐否问道。他以前不会对习小茹说谎,但此事关系太过重大,而习小茹又向来不会装假,万一被看出什么,会很麻烦。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习小茹没有继续追问。
白龙渡口,贺兰远征和温纯、温玉姐妹都愕然抬起头,那边的颜绯月和薛九也把视线转了过来。
一股狰狞的云气在远方蔓延着,恍若有一个巨人缓步走来,只是,当他们仔细看去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弥漫着的云气分明就在那边,但又无迹可寻。
很熟悉的那条渡船,就在河边停泊着,船上空无一人,船老板发现风向不对,早就逃走了。
来暗月城找便宜的,最差也是宗师级的修行者,武士、斗士级的敢来参与这种灭门之战,那真是彻底疯了,宗师便可以释放御空术了,倒是没有人碰过这艘渡船。
尚彬有行船的经验,指挥着家丁们把马车赶上船,而苏唐和习小茹飘起在空中,向对岸飞去。
那边贺兰远征等人一直在这边张望着,远远看到苏唐,贺兰远征轻轻吁出一口气,温纯、温玉姐妹虽然不认得苏唐,但和习小茹是熟识,知道是朋友,都变得喜笑颜开。
片刻,苏唐和习小茹落在河岸上,苏唐有些愣怔,他没想到,这种级数的冲突居然惊动了贺兰圣座,不过想想贺兰远征的身份,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九叔。”苏唐弯下腰,恭恭敬敬的给薛九施了一礼。
“时光如梭,转眼便三年多了……”薛九叹道。
薛九一直留在这里,原因有两个,首先他要看到苏唐的态度,其次,他要认出苏唐的心性。
上一次和苏唐见面时,苏唐只是一个无知的少年,什么都不懂,现在已成一派之宗门,进境也与他旗鼓相当,那么,会不会变得倨傲、狂妄、甚至是目中无人?
不过,事实给出了一个证明,他想得有些多了。
“是啊,三年多了……”苏唐也有些唏嘘。
薛九露出微笑,苏唐刚才那一礼,让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从来没忘记滴水之恩。
其实他并不在乎什么报答、什么尊重,关键是苏唐的心性。
观察一个人,最好是观察他走上巅峰时的那一刻,成功的喜悦,会让他露出本来面目。
苏唐的表现,让薛九刮目相看,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没有造作、没有矫情,神态轻松写意,笑容很真诚,薛九能清晰的感应到苏唐的喜悦。
曾经的那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薛九心头充满了感慨。
颜绯月皱起眉,一直在仔细打量着苏唐,她的感觉和薛九又不一样,苏唐散发着一股摸不着看不到的威压,让她很不舒服。
“先生。”贺兰远征轻声道,随后发出叹息声:“恭贺先生了……”
贺兰远征说完,苏唐却没有回应,贺兰远征心中有些讶然,抬头看去,正发现苏唐笑吟吟的盯着他。
怎么了?贺兰远征不由皱起眉,用眼神询问着。
“心里真舒坦啊。”苏唐笑道:“来,再恭贺我一次。”
从某种角度说,苏唐也是个真性情的人,他知道贺兰远征的身份,也知道薛九在这里,但他不在意这些。
既然把贺兰远征当成了自己的朋友,那就无需掩饰自己的得意。
贺兰远征哭笑不得,无奈的摇摇头,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他就是小师弟吗?”一个声音说道。
苏唐循声看过去,看到了一对洋溢着青春光彩的美少女,他愣了愣:“什么?”
“别装傻,快点叫声师姐!”另一个美少女叫道,温纯和温玉姐妹是看到贺兰远征吃瘪了,立即跳出来想为贺兰远征找回场子。
“温纯、温玉,别胡闹!”颜绯月沉下脸喝道,如果苏唐只是大祖,闹一闹倒是没什么,但苏唐已晋升为大尊,地位和进境摆在那里,言语必须要慎重。
换句话说,现在的大魔神司空错,也未必有资格收苏唐为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