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道理。”苏唐点头道:“邪君台内所剩的灵气对上古邪君而言,没有多大意义,几百年就会耗尽,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份无法估量的遗宝了,加上他在邪君台内种下了无数灵药奇宝,经过无数年的滋养,才有了今天的邪君台。”
“如果这样说的话……”习小茹不由皱起眉:“那我们在秘境内修行,岂不是耗费了邪君台的灵气?总有一天,邪君台也会变得衰败?!”
“道理是这样。”苏唐笑道:“不过邪君台这种域级灵宝,养上千八百个修行者是没问题的,但绝对不能涸泽而渔。我在丧钟内得到了一本上古大修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很多类似的事情,就像放牧一样,牛羊养得少,不成气候,牛羊养得太多,固然是好事,但等到把草场吃光,灾难也就来了,最关键的是掌握好其中的度,可惜啊……那位上古大修一直保持谨小慎微,最后也是没能逃得过去。”
“既然他都明白,又为什么逃不过去?”习小茹问道。
“他连着败了几次。”苏唐轻声道:“修行如逆水行舟,进不了,那就是在退了,而且有些事情,确实怪不得他,他的运气衰到了极点,深受重创,好不容易逃到原域里避难,结果一个不留神,发现天地被封印了,让他的伤势越来越重,想借助人界修行者的力量打开封印,结果任御寇临阵参悟,转手就把他卖了。”
说完,苏唐寻了棵小树,盘膝坐稳,接着把九龙灯放在膝前。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看这九龙灯到底有什么奥妙。”苏唐道。
如果九龙灯真的是域级灵种,他未必能炼化得了,反过来自己可能遭受反噬,所以,他并不急着炼化。
想让这种灵宝认主,不外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得到驭动灵宝的法诀,慢慢磨合,一种是用自己的神念抹去上一任主人的一切痕迹,后者耗时要多得多,而且存在着危险,但苏唐没有灵诀,只能这样做。
“那我陪你吧,免得有人过来惊扰到你。”习小茹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棵大树下。
苏唐长吸一口气,下一刻,秘境内永恒不变的淡蓝色天空陡然绽放出雷光,接着一颗光球透过天空,笔直向苏唐的方向落来。
习小茹一惊,本能的站起身,准备去保护苏唐。
但那颗光球飞行的速度快到极致,习小茹刚刚起身,光球已经落下,隐入苏唐的身体中。
“无妨。”苏唐的声音这个时候才传入习小茹的耳中。
习小茹细细打量着苏唐,她突然发现,苏唐的神采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双目开合间透着直冲云霄的金光,黑发无风自动,一股股沉重的、犹如实质般的压力慢慢向周围渗透着,让习小茹突然发现,自己选择的地方距离苏唐过近了,让她有一种窒息感。
下一刻,苏唐的视线落在了九龙灯上,一根根水晶般的柱体微微颤抖起来,红色越来越耀眼,又染上了一层金光,最后呈现出一种刺眼的金红色光泽。
苏唐释放出神念,在九龙灯上缓缓扫动着,这没有什么可取巧之处,只能用神念持之以恒的与灵器一起震荡,达到了一定的阶段,自然会和灵器产生某种纽带感。
苏唐这一坐,便是整整九天没有动,习小茹始终留在附近,注意观察着苏唐。
第十天清晨,苏唐缓缓张开眼睛,习小茹立即察觉了,她缓缓靠近,看着色泽已变得黯淡的九龙灯,轻声道:“成了?”
“还差一步。”苏唐直起身:“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苏唐已抓起九龙灯,向秘境的出口掠去,习小茹感到有些诧异,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苏唐显得如此焦急。
苏唐没有叫变异银蝗,冲出邪君坟后,他的身形已化作一缕流光,直向北方飞射。
很快,苏唐已掠出千余里,接近了千奇峰,千奇峰上,一个中年人和一个老者感应到苏唐散发出的强横波动,都露出错愕之色。
“是他。”那老者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随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果然是变星,人界之枯荣沉浮,全在其一念之间啊……”
苏唐陡然改变了方向,奔着熔岩山飞去,片刻间,他已飞临到最大的那座火山山口,这是一座活火山,翻滚的熔岩在火山中形成了一面达几十平方公里的巨型火山湖,虽然距离湖面还在数百米开外,但烧灼的火气瞬间便让苏唐的衣衫变得有些发黑了。
“去吧……”苏唐轻声道,接着挥手向外甩去。
九龙灯陡然化作九根火柱,笔直的向熔岩湖中落去,溅起了一片片熔岩浪花,接着便沉入火山湖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苏唐吁出一口气,接着反身向邪君台的方向飞去,紧接着邪君台时,他的速度陡然减慢,一颗光球从他的顶门透出,冲上了云霄。
苏唐已深切的体会到了分身的妙处,别的不说,与一个资质相同、资源也相同的修行者相比,他修行的速度至少是对方的两倍,因为他在修行,分身也在修行。
而且,在邪君台秘境中,他不敢动用万古浮生诀,那是一种纯粹的掠夺性修行方法,会引发邪君台的衰败,而他的分身就没有顾忌了,远在九霄之外,可以肆无忌惮的汲取所有的灵力,尤其是在帝流浆出现的那一夜,一夜的修行足以比得上普通修行者的几十年。
第七四四章 碧水河
昔日清澈的碧水河,已被染成了猩红色,一具具尸体犹如乱石滩上的石块,层层叠叠,茫然的漂浮着。
在碧水河南岸,正在进行一场血腥的战斗。
南家家主南勋飞,手持一柄丈二长的金枪,脸色狰狞、双目赤红,一边向前一边发出怒吼声:“今日有死无生、有进无退,杀!”
“杀……”南家的长老们紧随在南勋飞身后,荡起一片片滚动的烟尘。
南家的龙枪大阵,誉名已久,不过在人界,极少发生这样堪称天灾规模的大冲突,其他修行者也知道南家龙枪大阵的厉害,除非活腻了,没有谁敢到南家本土找麻烦,龙枪大阵的威能,一直被雪藏着。
到了今天,再也藏不住了,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决战!
共有七十多名龙枪手,从两翼向前推进,把那只巨鼠的法相围在当中。
在南家长老们身后,是由数千人组成的狂潮,有精壮的汉子,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尚穿着围裙的妇人,甚至还有八、九岁的孩童。
南勋飞下了死令,南家有教习短枪,只有一米左右,所有比教习短枪高的人,不论男女、不论是谁的后裔、更不论天赋如何日后能达到什么成就,全都要出战。
有的长老提出了反对,说让族中的好苗子毁于一旦,南家再没有了未来,南勋飞则冷笑着回道,如果南家今日不胜,又能有什么未来?
被围在当中的,是一个精瘦的男子,外貌在三十左右,穿着一袭紫色的长袍,他抬头看向上空,一道道奔腾翻滚的枪劲,已凝成一张巨网,他脸上露出一缕畏色,和南家纠缠两天了,不止一次吃过龙枪阵的亏,本以为自己抽签抽到了好去处,没想到南家竟如此难缠,又打算缓上几天,等同伴赶过来再动手,只是,放在嘴边上的肉不咬上几口,他又极不甘心。
南家的底蕴自然远不如魔神坛,不过,魔神坛遭受攻击时,卫七律在摩云岭,司空错、花西爵、白行简、宁战奇、霍明世等在邪君台,魔神坛只剩下了慈翔和云将,还有一个重创未愈的呼延铮木,几乎成了空架子,而其他弟子在圣境级数的战斗中,又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几乎没有做出有效的抵抗,便被摧毁了。
南家则不同,南家枪阵从来不怕群斗,以众欺寡,他们在行,以众敌众,他们同样在行。
南家最幸运的地方在于,他们面对的是燕云十八脉里最弱的一环,如果碰上蝎妖公羊术,枪阵再厉害,也早被攻破了。
燕云十八大妖,各有自己擅长之处,有的皮坚肉厚,有的速度迅捷,只有这个鼠妖,什么都不行,唯一的亮点,就是他的灵器了,那柄散发着银光的长锥,已经被南家龙枪阵摧毁过数次,但每次都能快速复原。
上空翻滚着的那些杂乱的枪劲,在南勋飞出枪后,蓦然变得有规律了,紧随南勋飞的枪劲游动着,逐渐凝成一条千余米长滚动的长龙。
这就是南家枪阵最让人头疼的地方,也是南家灵诀奥义所在,他们释放出的劲气,可以合而为一,作为阵心的南勋飞,可以真正融合所有枪手的力量,让圣境级的他,释放出堪比大圣级的威能。
“南勋飞,你依旧这般冥顽不灵、妄想抗吾天威么?!”那精瘦男子尖叫着:“待到我族援兵赶至,定要将你南家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南勋飞露出冷笑,他派人去过魔神坛,知道魔神坛发生过什么,由此也下了死战到底的决心,这是一场不可能有妥协的战争,不是生,就是死!
下一刻,南勋飞掠起在半空,手中的金色长枪遥遥指向了那个精瘦男子。
轰……千余米长的巨龙从高空中咆哮着俯冲而下,那精瘦男子猛一咬牙,身形旋即沉入地下。
南勋飞手中的战枪向空中提起,那条俯冲而下的巨龙恍若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划出一道弧形,又咆哮着升入高空。
眨眼间,那精瘦的男子从碧水河边的沙滩上钻了出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气急败坏的盯着远方的南勋飞,他的法相无法承受这种重击,破不了枪劲,那就无法再进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壮汉背着个丑陋无比的怪人也从沙滩下钻了出来,就站在那精瘦男子后方十余米处,带着一脸憨笑,好奇的看着那精瘦男子的背影。
那精瘦男子把注意力都放在南勋飞身上,毕竟那头巨龙犹在空中盘旋,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南勋飞,这可是你逼我的,那就莫要怪我无情了!”那精瘦男子阴测测的说道,接着他伸出手,掌心中出现了一朵淡蓝色的莲花。
接着,那精瘦男子慢慢把淡蓝色莲花举过头顶,他的气息陡然向四面八方卷去。
后方的壮汉似乎嗅到了某种好闻的气息,抽了抽鼻子,视线转到那朵淡蓝色的莲花上,一道白光闪电般从他嘴中射出,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不过,那精瘦男子手中的淡蓝色莲花莫名不见了,而那壮汉正努力咀嚼着。
那精瘦男子正努力运转灵脉,突然感觉灵气失去了依托,手中也轻了一下,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宝物竟然不翼而飞,紧接着,他脸上了露出骇然之色,猛地转过头,正看到了对面的壮汉。
“你……”发现对面的壮汉似乎咀嚼着什么,在想起自己手中消失的莲花,那精瘦男子当即目眦欲裂,旋即发出怒吼声:“尔敢……”
话音未落,那精瘦男人陡然把手中的长锥刺了出去,长锥在空中带起尖锐的劲风,直刺向壮汉的眉心。
就在这时,壮汉背上那丑陋的怪人出手了,一丝灰色的烟气如灵蛇般缠上来,和长锥只轻轻接触了一下,那精瘦男子已发出惨叫声,身形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紧接着,怪人离开了壮汉的后背,缓步向前走来,看到对方诡异到了极点的形貌,那精瘦男子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七四五章 双命(一)
“你……你是……”那精瘦男子神色显得有些恍惚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种植在他灵魂深处的传说。
据说,在无数年之前,人妖魔三界,根本就没有修行者,人族还处于最原始的部落状态,妖族虽然强横,但尚没有开智,魔族还象候鸟一般,过着到处迁徙的日子。
世界上唯一的智者,就是远古命运之树了,它庇护了无数生灵,突然有一天,一个强大无比的修行者进入了原域,他身受重创,已是气息奄奄,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他正巧落在远古命运之树身边。
那个修行者的实力是无法估量的,虽然在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便已进入了尾声,处于弥留之际,但他依然活了几十年。
他教会了远古命运之树说话,教会了远古命运之树修行,也让远古命运之树明白,星空之外的精彩,那是世界上出现的第一种完整的语言系统,所以,后来的人妖魔三族,一直用那种语言相互交流。
并且,那个修行者带来了无数生灵,他们遍布三界的各个交流,成了无数原始的智慧生命部落的首领,也让文明程度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几十年的相处,让那修行者和远古命运之树成了最好的朋友,远古命运之树不忍眼睁睁看着朋友失去,舍出了自己的一半神魂,想拯救朋友的生命,可惜,远古命运之树的努力并没有挽回什么。
得到了远古命运之树的一半神魂,那个修行者也就成了第一代命主,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刻,用无上神通把远古生命之树的神魂转化成一种传承,并且封印在三界内。
那修行者死后,远古命运之树沉浸在悲痛中,久久无法自拔,接着,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升起,它要走出这个世界,去看看朋友所说的星空。
又过了很多年,三界逐渐变得生机勃勃,修行者的规模越来越庞大,远古命运之树终于决定走出去了,它知道,朋友把它的一半神魂封印在三界内,那么三界便永远不会枯萎,它已经没有必要挂念了。
那精瘦男子长长吸了一口气,他能感应到对方散发出的一种奇异的波动,虽然波动很隐晦,被庞大无比的黑暗与邪恶的气息所包裹着,但他能辨认的出,这种波动,妖族们已经不知道苦苦寻找多少年!
“你……你是……命主吴抗?!”那精瘦男子吃力的说道。
“吴抗?”那丑陋无比的怪人发出笑声:“我在临死之际,有一缕神魂走散,吴抗不过是得到了这一缕神魂而已。”
“那你是……周步义?!”那精瘦男子试探着问道。
“不错,我就是周步义。”那丑陋无比的怪人点头道,接着视线一转,落在悬停在半空中的南勋飞身上:“南勋飞?”
“然。”南勋飞用低沉的声音回道:“你是什么人?!”
“你已经听到了,又何必多问。”那丑陋无比的怪人轻声道,接着他抬起手,遥遥指向在高空中盘旋着的由无数枪劲凝成的巨龙。
一朵灰色的花从他的指尖掠出,随后快速膨胀开,化作一朵足有几十米方圆的巨花,巨花的形貌极为诡异,边缘处布满了斜斜上扬、如尖刺一般的花茸,花瓣象一只只扭曲的长龙。
“三生之花?!”那精瘦男子和南勋飞一起发出震骇的叫声。
下一刻,三生之花笔直撞在了巨龙上,千余米长的巨龙发生剧烈的扭曲,旋即化作无数飞散的乱流。
南勋飞身形陡然一震,张嘴喷吐出一口鲜血,他向后退出十余米,怒吼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自相残杀了,人妖魔三界本应是一家。”那丑陋无比的怪人缓缓说道:“我有一大宏愿,让三界重现安宁,南勋飞,你可想跟着我走么?”
南勋飞愣了愣,他明白,对方拥有莫大的威能,自己所依仗的南家龙枪大阵能困住大圣境的修行者,但在对方面前,如纸糊的一般脆弱,刚才那一击能轻易击溃龙枪大阵凝成的枪劲,自然也能秒杀了他。
只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低头,他又极不甘心。
“我也不勉强你。”那丑陋无比的怪人说道:“旧年将去、新年即至之时,我会在云霄阁办一场三界会,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会想通的。”
南勋飞默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呢?可愿跟着我走?”那丑陋无比的怪人侧头看向鼠妖。
鼠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对方所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本能的感到厌恶和恐惧。
远古命运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料到,它所繁衍出的后代会因为缺乏神魂的滋养,而逐渐枯萎,不论是人界、妖界、还是魔界,都没有活着的命运之树了,这对人族和魔族没有多大影响,但对妖族却是致命的,没有了圣皇的祝福,他们的进境会变得异常缓慢,很多传承都在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