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轩瞥她一眼，淡淡说道：“怎么回事，你不都已经看到了么？不然，你以为人家会莫名其妙把浩然正气传给你？”

　　陈阳是谭轩的女儿，也算得是无极门的弟子，否则，萧凡就算再豁达，也不可能将无极门的镇教神功传授给一个外人。当然，陈阳本身非常适合修炼浩然正气，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谭轩自己，止水祖师传授给她的就是另外一种内功心法，和浩然正气有一定的渊源，但细论起来，自然不是一回事。

　　止水祖师渊博无比，萧凡师兄弟数人，修炼的内功心法都各有不同。不过止水祖师自己修炼最为精深的内功心法，就是“浩然正气”。

　　在无极门，谁修炼什么相法，就辅之以何种内功心法，这是“老规矩”了。当然，如果时间精力充裕，其他功法，都可以兼修，门规并不禁止。甚至师父们都鼓励门下弟子兼修旁通。无极传承，太过博大精深，单修一种相法心法，固然能够精益求精，但也堵住了往其他方向发展的道路。就像很多现代科学一样，将科目一再细分，在人手资金都足够的情况下，自然能够做到每一个科目都精研到底。然而现实情况却是，热门科目无数人挤破脑袋，趋之若鹜，冷门科目却无人问津，渐渐便失去传承了。

　　无极门不可能毫无限制地收徒传艺，所以每收一个徒弟都是天赋杰出之士，艺有专精的同时，也兼修其他的相法和内功心法。惟其如此，才能保证无极门的传承不至于因为一次意外便完全中断。只要还有一名弟子幸存，不少相法和内功心法都能保存下来。

　　每名弟子只修一种功法，一旦这名弟子出现意外，就意味着这种功法有可能失传，久而久之，整个门派的传承就变得很不完整，甚至逐渐消亡。

　　华夏文明的许多传承就因为这样的原因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我不要练这个功夫。”

　　陈阳又赌气说道。

　　“浩然正气”因为是萧凡传授的，所以当初她练得兴味盎然，十分努力，总是想要获得萧凡的肯定。现在这个功夫却有可能在她和萧凡之间造成障碍，那情况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谭轩蹙眉说道：“你这孩子，那么任性呢？你以为浩然正气是谁想练就能练的么？”

　　师兄弟那么多人，只有萧凡得到了止水祖师的衣钵传承就是明证。

　　陈阳撅起嘴来。

　　萧凡笑了笑，说道：“素素，时代不同了，传承门派的很多规则也都在改变，和时代相适应。既然你是合适的人选，那你就安心练下去吧，不要紧的。”

　　“真的？”

　　陈阳顿时双眼一亮。

　　萧凡笑着点了点头。

　　谭轩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摇摇头，说道：“萧处长，你这样做有点坏规矩了啊，当年师父可没有求着我练功。”

　　“妈，人家都说了，时代不同了嘛……”

　　陈阳朝老妈做了个鬼脸，一下子变得满心愉悦。

　　谭轩不禁展颜一笑。

　　如此一来，这僧舍之中那种尴尬的气氛，终于消失不见了。

　　其实谭轩又改口叫“萧处长”，不就很说明问题了么？

　　“萧处长，听说萧老爷子这段时间，身体有些不大舒服，在总医院住院观察？”

　　一谈到这个问题，萧凡的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微微颔首，说道：“情况确实不是太好。总医院那边，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

　　“这么严重？”

　　谭轩吃了一惊。身为国家部委的在职司长，谭轩当然很清楚，萧老爷子一旦出现意外，会掀起何等巨大的政治波澜。老萧家乃至整个萧系都会一下子就卷入这个漩涡之中。

　　“嗯。”

　　“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么？”

　　谭轩的神色也变得十分凝重，沉声问道。

　　“有。”

　　萧凡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和二师兄商量过了……”

　　萧凡随即简单将自己和二师兄文天的计划说明了一下，陈阳是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逆天改命”，什么“天狼紫薇”，她真的不懂，只是看到母亲的双眉越蹙越紧，也知道这事怕不简单。

　　“二师兄是想一战定乾坤？”

　　沉吟稍顷，谭轩问道。

　　“是有这个想法。人家逼在我们的鼻子底下，太被动了。必须把这个毒瘤切除掉。不然，始终都是个大祸害。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谭轩又沉吟起来，伸出纤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陈阳见了这般模样，也跟着紧张起来。

　　很显然，他们正在做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连萧凡和老妈都这样慎重其事，不知道将要对付的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确定他们会中计么？”

　　萧凡摇摇头，说道：“不能确定。但是就算他们不中计，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如果他们倾巢出动，我们的力量是否足够？”

　　谭轩已经开始从技术层面考虑问题了。

　　“不够。”

　　萧凡也很坦诚地答道。

　　“所以我想请师姐出马，有我们师兄弟三人一起出手，想必力量应该足够了。当然，如果能请动灵云大师，那就更好了。”

　　事关无极门，萧凡又改回了“师姐”的称呼。

　　谭轩双眉紧蹙，轻轻摇头，说道：“灵云师兄是佛门中人，恐怕不会介入这种争斗。”

　　萧凡诚恳地说道：“不要他介入，只要他坐镇，对那些宵小之辈，就是一个绝大的震慑。”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说得动他。”

　　萧凡微微一笑，轻轻舒了口气。

第407章 容天祖师的疑惑

　　无极门这边紧锣密鼓地在进行相应的准备工作，西离教那边可也没有闲着。

　　西山别墅的客厅里，灯火通明，气氛凝重肃杀，整座别墅看上去没有什么防备，但稍一接近，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杀气就扑面而来，普通人压根就不敢靠得太近。

　　客厅里，好几位白袍人端正而坐，面向主位上的一位老人，神色恭谨虔诚。

　　主位上这位老人，也是一袭白袍，雪白的头发和颌下的白须俱皆微微卷曲，眼窝深陷，异族人特征十分明显。正是西离教当代掌教，一代巫王容天祖师。

　　容天已经正式启关而出，面色红润，皮肤紧致。如果不看他雪白的头发和胡须，仅仅看皮肤脸色的话，甚至会让人觉得他还不到花甲之年。

　　“师父，萧可德确实重病住院了，而且病情恶化的速度非常快。根据总医院内部传来的消息，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啦……”

　　坐在容天祖师左首第一位的西离教大弟子，“苍天大祭司”萨比尔朗声说道，语气十分愉悦。

　　容天祖师的眼神便落在右首第一个位置的三弟子“青天大祭司”脸上，青天大祭司就是容天祖师唯一的汉人弟子，见师父目光扫过来，忙即点了点头，对大师兄萨比尔的话语表示肯定。

　　这消息本来就是通过他的途径来进行确认的。

　　“萧可德如果在这个时候病死，对于萧家以及和萧家来往密切的政治势力，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这一年时间来，萧可德十分活跃，萧家在他的支持下四处扩张势力，得罪了不少的既得利益集团。因为畏惧萧可德的威望，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但是，短短一年时间，萧家吃到嘴里的肉已经太多，根本就来不及消化。倘若萧可德能多活两三年，这些吃到嘴里的肉倒是都能消化掉。现在嘛，可就难说了……让萧家把这些肉再乖乖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不吐出来，其他势力就要逼他们往外吐。这将是一场激烈无比的政治斗争。没有萧可德坐镇的萧家，失败的可能性很高。”

　　萨比尔继续说道，语调甚速。

　　其他几位白袍人纷纷点头，似乎对萨比尔的分析十分认可。

　　西离教在西亚地区，是一等一的大教派，对于政治博弈，一点都不陌生。西亚有不少国家，迄今仍然是政教合一的统治架构。多年以来，西离教的头面人物，一直都是好几个国家当权者的座上嘉宾。至于容天祖师本人，更是被西亚不少宗教人士奉为精神领袖，地位超然，甚至一国之君在容天祖师面前都毕恭毕敬执晚辈礼节。

　　作为西离教处理日常事务的大弟子，萨比尔在政治上的悟性颇高。东西方的政治博弈，细微处有所不同，大局总是相通的。无非就是利益交换，妥协与平衡。

　　“萧凡有什么动作？”

　　容天祖师缓缓问道。

　　萧凡的应对之策，才是容天祖师关注的重点。至于相关的政治交易，自有其他人去完成。容天祖师早已经不理会这些俗务。

　　这一回，萨比尔却不急着回答了，望了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汉人师弟一眼。

　　汉人师弟点了点头，向着容天祖师微微鞠躬，说道：“师父，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萧凡似乎并不甘心……”

　　见三师兄停顿了一下，坐在萨比尔下首的四师弟阿巴斯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师兄，萧凡不甘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有办法再次让萧可德起死回生？”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汉人弟子的脸上。

　　去年萧凡为了给萧可德逆天改命和容天祖师过招，已经身负重伤了。难道同一个人，还能逆天改命两次？

　　在座诸人，无一不是术法高手，但这样的事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三师兄的神色变得益发凝重起来，依旧面向容天祖师，说道：“是不是还能再次让萧可德起死回生，我不大清楚。但是这段时间，萧凡确确实实在做着相应的布置。第一，文天已经从原来居住的四合院搬走了，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离开京城，应该是搬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如果不是准备什么大动作的话，文天没必要搬家。第二，萧凡正在通过各种途径收集一些非常罕见的药材。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他至少和五名以上的大药材商见过面，做成了七笔以上的交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亲自去萧可德住院的病房查探过，在那个病房里，能够感受到十分明显的法阵波动之力，我估计，那是一个类似于接引阵的法阵，为的是术师做法的时候，方便接引天地之力。如果萧凡没有什么打算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在萧可德的病房之中布置一个这样的接引法阵。所以我认为，萧凡并不甘心就这样看着萧可德死去，正在做最后的努力。”

　　“难道无极门真有办法可以为同一个人两次改命？”

　　坐在汉人师弟下首的一名白袍人诧异地说道，声音娇柔，竟然是个女人。这位白袍女子面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眸子湛蓝，深邃似海。

　　从这名女子坐的位置来看，她在西离教的地位极高，不下于萨比尔阿巴斯等人，应该也是西离教五大祭师之一，容天祖师的亲传弟子。

　　因为文化和传统的缘故，西亚地区自古以来都是尊奉着“男尊女卑”的习俗，女人基本上都是依附于男人，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自主行动的权力。权力场合，很少见到女性。

　　这位女子能够成为容天祖师的亲传弟子，位列五大祭师，足见天赋极高，若非如此，容天祖师也不会打破传统惯例，收一个女人为徒。

　　从目前这个态势来看，西离教五大祭师，已经有四人赶到了华夏国，只剩下一位二师弟留在西离教总坛坐镇，重心已经移到了东方。

　　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见容天祖师所谋者大。

　　容天祖师沉吟不语。

　　显然，这样的问题就算是容天祖师，都觉得有些不好答复。

　　“师父，我看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做准备才行。万一萧凡真的想要冒险再搞一次逆天改命，这一回他有其他同门相助，成功几率还是不小的。但对我们来说，这却是个好机会！”

　　萨比尔说道。

　　阿巴斯马上接口，说道：“师父，我完全赞成大师兄的意见。萧凡将他的同门都请到这里来，肯定是要借助众人之力来完成这次逆天改命。这确实是重创他们的好机会。只要我们准备充分，时机利用得恰到好处，不要说重创萧凡，就算当场击毙他，都很有可能。这样的机会，我们不应该错过。”

　　阿巴斯在西离教负责“武力”，各类武装行动通常都由他来主持，也算是个“军事专家”。

　　容天祖师的眼神落到汉人弟子脸上，温和地问道：“东方，你的意见呢？”

　　汉人弟子想了想，轻声说道：“师父，我认为必须谨慎从事，不可轻举妄动，还应该再咨询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嗯……”

　　容天祖师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东方的态度很满意。

　　夜色已深，西山别墅客厅里的会议早已散去，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后花园中的路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昏暗，朦胧。

　　容天祖师一袭白袍，缓缓在后花园的草坪上来回踱步，双眉微蹙，似乎有什么事情令他十分忧心，好生难以委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