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也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去看看。”
“多谢萧道友。”
辽远抱拳一拱,说道。
一架精致豪华的兽车稳稳停靠在百雄堂的院子之中,足可以容纳十来个人,兽车的车辕一侧,竖着一面火红的大旗,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辽”字,显得极其威风显赫。连驾车的车夫,也赫然有着金丹期的修为。
萧凡登上这架兽车,只觉兰麝之香扑鼻而来,竟似女子闺阁一般。
瞧辽远的神情略略有些尴尬,萧凡自然知道,这是他那位傲气的夫人所为。辽远堂堂七尺男儿,雄赳赳一条好汉,怎可能喜欢这种调调。只不过辽夫人一定要将兽车布置成这般模样,辽家主也不好说什么。
萧凡笑了笑,坦然就座。
辽远望向萧凡的眼神之中,便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好感。
这姓萧的后生看上去极其恬淡,不像是性情中人,为人却颇为厚道。
辽家号称金州城第一世家,又和青阳宫是姻亲,家宅的大院子,就建在青阳宫总坛一侧。只不过青阳宫建在高山之巅,辽家的本宅,则依山伴水而建,地热蒸腾,十分暖和。
虽然只是一个家族,但辽家堡的规模,丝毫不在峈天门之下,极其雄伟气派,静悄悄地坐落在山谷之中,如同一道雄关,将那座不小的山谷牢牢锁住。
家主的兽车自然畅通无阻,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径直到了辽家的内院。
辽远这才邀请萧凡下车,立时便响起悦耳的丝竹之声,只见一大群俊男美女,分作两排,列于左右,吹箫奏乐,欢迎贵宾。
萧凡微微颔首。
金州城承平日久,风俗习惯果然和岳西国不同。岳西国九大宗门,从来没有这样的排场。
对这些身外之物,萧凡自来看得很淡,只是点头而已,对辽远说道:“辽道友,令郎现在何处?”
“萧道友,这边请。”
一行人向后院走去。
“滚——”
刚刚走进后院,就听到一声嘶哑的呼喝,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杯盏打碎的声音,夹杂着几名少女的惊呼。
辽远脸上顿时浮起尴尬之色,低声说道:“犬子身体不适,脾气比较暴躁……”
萧凡轻轻点头,说道:“听得出来,令郎声音黯哑,气喘而促,肝火淤积,这是典型的阳亢之症。”
望闻问切,本就是郎中的基本功。
抬眼望去,只见后花园的一株大树之下,踢翻了一张小桌子,杯盏碗碟打碎一地,蜜饯果子滚得四处都是。四五名侍女匍匐在地,吓得战战兢兢,一名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正在那里大发雷霆。
这青年男子约莫二三十岁年纪,骨瘦如柴,站在那里,仿佛一条竹竿,只要一阵风刮过来,立时就会吹飞了。一件白袍,就像是挂在身上似的,眉宇之间,一团黑气极其明显。
萧凡吃了一惊。
原以为辽远两口子亲自上门来,是得了长宁真人的嘱咐,特意前来试探他这位新任百雄堂大郎中的医术到底如何。谁知一见这位辽家少主,竟然已经死气缠绕,病入膏肓。
真要是试探的话,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萧凡二话不说,身子一晃,就到了白袍青年的身前。
那白袍青年正对着一干侍女发怒,冷不丁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想都不想,手腕一翻,就是一掌拍出,随即眼前一花,手腕一紧,如同一道铁箍箍住了,浑身上下,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辽家少主虽然也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却是久病之身,如何能在萧凡面前挣扎?
纵算他身子大好,没灾没病,正处于巅峰时期,在萧凡跟前,也没有半分抗拒之力。
一缕浩然正气,柔和地透入到辽承体内,慢慢向前探索。
萧凡的眉头,很快便皱了起来。
辽承原本大怒,正要破口大骂,神念一触到萧凡身上,顿时便将到嘴边的话语统统咽了回去,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眼前这位看上去和他一样年轻的男子,赫然是一名元婴期的大高手,给他压迫感之强,甚至犹在他的父母之上。这种感觉很微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辽承可以断定,单打独斗,他父母绝非眼前这位元婴前辈的对手。
辽远和丰满少妇一起来到了近前,都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萧凡。
好不容易,萧凡的三根手指,离开了辽承的脉腕,辽远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萧凡做了个很怪异的动作——伸出右手拇指和中指,食指弯曲,在辽承的面上丈量了起来。不但丈量了辽承的面部,还丈量了他的胸口,双臂和后背,又伸手摸了摸辽承的腰身,双眉蹙得更紧。
“萧道友,这是……”
辽远是真的看不明白了,不知道萧凡这是何意。
萧凡沉着脸,正色说道:“辽道友,辽夫人,我需要查看令公子历年来的医案,全部!”
辽远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萧道友,实在是不好意思,犬子历年的医案,都存放在青阳馆……不瞒道友说,这些年都是长宁真人在给犬子治病。”
反正这事不用说,萧凡也能想得到,却是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萧凡沉吟着,缓缓说道:“辽道友,令公子是不是一直都在服用某种火属性的丹药?”
“这个自然……犬子一直都在服用我们辽家祖传的六阳丹,这种丹药,我们辽家的每一位嫡传弟子,几乎都在服用的。”
通常不管是宗门还是世家,只要是修真之人,都会吞服丹药,增进修为。辽家以“赤焰诀”为主修功法,服用火属性的六阳丹,乃是理所当然。
萧凡又沉吟起来。
良久,辽远终于忍不住问道:“萧道友,有何难言之处?”
萧凡正色说道:“辽道友,辽夫人,两位相比也能看得出来,令公子的情形实在已经很不乐观。以在下恰才给他号脉,摸骨所得,必须要立即着手治疗才行。否则,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必有重大变故。到那时候,纵算是大罗金仙下凡,只怕也难以挽回了。”
“啊……”
辽远大吃一惊。
丰满少妇的脸色更是直沉了下去,宛如要滴下水来,眼中满是愤怒之意。
萧凡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儿子最多只有十天半个月的命了,怎不叫她怒火中烧!
虽然她也知道儿子病得很重,但修真之人,生命力之强,远非普通凡人可比。辽承眼下依旧有着金丹中期的灵力波动,哪能说死就死?这姓萧的后生,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萧道友,这话从何说起?”
辽远也回过神来,有些不悦。
萧凡淡然说道:“我也知道两位不信,其实两位今天请我来贵府的含义,大家心知肚明。但在下是郎中,医者眼里,只有病人,没有其他。两位如果信我,想要我出手为令公子治病,那么,不但要将历年的医案完整取来,我还需要六阳丹的丹方,以及辽家‘赤焰诀’的修炼功法。越详细越好!”
“萧道友,你在开玩笑吧?”
丰满少妇双眼大瞪,满脸怒意,也夹杂着某种不屑与讥讽之意。
这人,以为他是谁啊?
竟然敢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
这两样,可都是辽家最核心的机密。
辽远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似乎颇为不满。
萧凡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两位觉得在下这个要求很过分,但要给令公子治病,这些都是必须之物,两位完全可以拒绝。不过,没有这些东西作为参考,在下也绝不会胡乱出手。萧某暂且告辞,两位与人商议之后再说吧。”
说着,举手一拱,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丰满少妇辽夫人板着脸,一言不发。
倘若萧凡不是百雄堂的首席大郎中,只怕这位脾气火爆的辽夫人,立马就会翻脸动手了。
“萧道友……”
辽远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急忙叫了一声。
萧凡转过身来,望了辽远一眼,正色说道:“辽道友,请你一定要记住,你们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最多还有七天。超过这个时间,请你不必再来找我。”
“还有,请辽道友转告其他同道,医者仁心,余者俱皆是身外之物。”
眼见萧凡身形逐渐远去,丰满少妇气哼哼地说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辽远瞥她一下,冷冷说道:“不让他走还能怎样?不去说他现今的身份,就算我俩一齐出手,也未必就能将人家留下来!”
第986章 散功救命
青阳馆,地下密室之中。
两颗月光石镶嵌在墙壁之上,发出柔和的光泽。
整间密室看上去还是非常的昏暗,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昏暗的密室内,盘膝坐着三个人。
右首两人并列,一男一女,正是辽远和他的妻子。他们对面,则坐着一名身着皂袍的枯瘦老者,看上去约莫六十几岁,须发皆白,脸上雕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只有一双眼睛之中,依旧精光四射,宛如冷电一般,显露出此人高深的修为。
实际上,长宁真人本就是金州城为数不多的几位元婴中期修士之一。
“那后生真这么说的?”
不过此刻,长宁真人看上去很生气。
那位丰满少妇辽夫人哼道:“长宁师兄,难道我们还会骗你吗?”
和辽远不同,她对萧凡很不感冒。或许因为,她的嫡亲兄长是青阳宫掌教,而青阳宫一贯和百雄帮有些不睦。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刚一到这里,这女人便将萧凡的那句话添油加醋地转告给了长宁真人。
辽远嘴里不说什么,望向妻子的眼神之中,却颇有些不悦。
女人总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替自家儿子着急,反倒在关注青阳宫和百雄帮的恩怨,担心长宁真人是否会在下一届医圣大会上碰到新生的强大对手。难道她真的不知道,长宁真人获得医圣头衔,固然对青阳宫影响重大,但对辽家实际却没有什么影响吗?
说到底,青阳宫是青阳宫,辽家是辽家。
二者决不能混为一谈。
这一辈,因为兄妹的原因,青阳宫和辽家走得很近,关系密切,到了下一辈,这种情形肯定会有所改变。
最要紧的是,他们的下一代,现在面临着灭顶之灾。
“长宁师兄,那萧凡言道,犬子有性命之忧……”
辽远一句话没说完,丰满少妇便不屑地说道:“他胡说八道的,承儿固然有病,一身修为不弱,哪里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辽远哼道:“你不是郎中,你如何懂得?那后生固然年轻,好歹也是百雄堂的首席,洪天和丁璨,都不是糊涂蛋。萧凡若是没有几分真本事,他们能让他登上这样的高位?”
丰满少妇冷笑道:“就算他有几分本事,难道还能强过了长宁师兄?”
辽远无暇和妻子置气,转向长宁真人,沉声问道:“长宁师兄,请你实言相告,犬子的病情,到底如何?”
长宁真人板着脸,不吭声,稍顷,才说道:“那后生说的不错,令郎体内阳气太盛,早已伤及到了脏腑和经脉,我曾经告诫过你们,他虽然是火属性的异灵体,但似乎和普通的异灵体有所不同,其实并不适合修炼你们辽家的家传绝学。你们总是不肯置信,一定要他修炼‘赤焰诀’,还不断给他服食六阳丹这样的大补丹药,如今体内火毒淤积过重,再不治疗,确实有性命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