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金州县城第一高中学校里施术作恶害死人,还能够踏踏实实地留下来一年多又继续准备害人的混账术士……
苏淳风认认真真地回想了半天,前世的记忆中放佛都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而且,前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听说过金州县有术士以邪术在学校里害了学生的事情。这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要知道,金州县县城里有铁卦仙程瞎子,有西山县邪不倒龚虎的大徒弟常增先,乡下和邑镇沉皇山三皇庙有他的三徒弟郑建军,东王庄乡又有王启民这号诡术高手。纵然是奇门江湖人士会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但面对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得站出来表表态度,把那个作恶的术士给逼出金州县城去啊。
而且以邪不倒龚虎的脾性,只要他从徒弟口中听闻此事,十有八九会怒气勃发正义感十足地从西山县赶到金州县查个水落石,出如果可能的话还得手刃恶人。
可目前的事实却是,这个混账术士没事。
前些日子更是再次跳出来要在第一高中的校园里兴风作浪。
只不过这一次,纵然是没有江湖术士出手,这个混账术士也得心慌意乱了。毕竟,全校都开始严查“笔仙”一事。如果真的再发生一起死亡事件,惊动警方刨根究底地追查下去,到最后把他给揪出来话,以当前的社会形势,谈不上叛他一个死刑,义愤填膺的公检法部门也能来个自由心证,把他扔进大牢关上几年——搞封建迷信本身就是错,宣扬封建迷信害死人,那还不得往死里收拾你啊?
自古民不与官斗,江湖人士亦最不愿意官方介入。
更何况又有术士出手了呢?
虽然,钱明这半把刀术士,委实不会被真正的江湖术士,尤其是这种心性邪恶歹毒的术士放在眼里。可也经不住钱明钻牛角尖一心要当救世主正义感爆满的主儿,非得刨根究底没完没了地追查啊。
于是那位隐藏在幕后的邪恶术士,被逼得狗急跳墙出来狠狠教训一下钱明,让丫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大概缘由就是这般吧?
苏淳风轻叹口气,他知道,那术士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跳出来教训钱明,就敢再次到一中学校里兴风作浪。
苏淳风现在犹疑顾忌的是——这个混账术士敢于做出袭击报复的行为,到底是被逼急了才犯下这般愚蠢的错误,还是他有什么强大的背景从而有恃无恐?若非如此为什么这两年金州县的术士们没对他动手?
前世,自己又为什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的存在?
想及此处,苏淳风不禁眉头紧锁,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上,抬头远望阴沉沉的天际,心中默默地想着:“不论你是什么人物什么身份,若是还想到第一高中的校园里行恶,那么,我也只能杀掉你……”
……
爆竹声声,旧去新来。
除夕夜,苏淳风和家人一起在物流园区的代理销售处守岁度过。大年初一早早地起床吃过年五更饺子,留下陈秀兰在销售处,苏成开着摩托车载着俩儿子,在漆黑的夜幕下,返回村子里拜年守头。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在外做生意赚钱,就难免要失去一些其它方面的人情世故等等。
例如这大过年的,本来应该举家团圆,在村子里和邻里街坊们一起,遵循着千百年来的习俗,各家各户的相互拜年,亲朋之间走动走动。但苏淳风一家人,却是无法做到——销售处这边,总要有人照应着。
在村里拜完年,苏淳风和父亲苏成开着摩托车赶回了物流园区的销售处。
苏淳雨则是留在了村里和伙伴们玩耍。
吃过中午饭,苏淳风和父母打过招呼,骑上摩托车又赶回到村里,邀上李志超,开始了一年一次的磕头拜年之旅。
下午四点多钟。
苏淳风和李志超赶到了东王庄村。
同学朋友家走了一遭,两人又去了赵山刚的家中——去年过年时来过这里磕头拜年,今年自然也就不能免除。
“淳风,志超……今天说啥也得喝几杯再走。”赵山刚极为热情地拽着两人坐到摆满了丰盛酒菜的桌旁。他早就考虑到苏淳风会来,所以上午就骑着摩托车走访了十里八乡的朋友家拜年,下午则是专门在家中等着苏淳风和李志超的到来。
苏淳风推脱不过,而且李志超满心想要坐会儿,他也只好客气着喝上两杯酒。
“淳风,一大早我就去你们家了,可是家里锁着门没人。”赵山刚一边满着酒,一边说道:“听邻居说,你们全家都搬到平阳市的门市上了,是吗?”
苏淳风点头道:“是啊,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嗨,这算什么,告诉我在哪儿,我明天再去……”赵山刚神色诚恳地说道:“别推辞,一年一次,这可不能少。”
李志超插嘴道:“嘿,山刚哥你没看电视吗?上个月平阳市电视台播报新闻,还做了一期节目,平阳市第一个正规化物流园区,万通物流园,那就是淳风家里开的。占地近百亩,就在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口那边。”
“是吗?”赵山刚有些吃惊,虽然还不太明白所谓的物流园区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不过想来也算得上是大生意了。他笑道:“正好我也想着今年去平阳市做点儿生意呢,到时候还得靠你们家多照应啊。”
“山刚,你的生意看来也越做越大,都要到市里发展了。”苏淳风夸赞道,心里却明白——不久的将来,平阳市也难以满足赵山刚的胃口。
赵山刚谦逊道:“小生意,不过是倒腾些农副产品。”
“山刚哥,等我毕业了就跟你混,行不行?”李志超嘿嘿笑着说道。
“得了吧。”赵山刚举杯和李志超碰了下,道:“你小子家里面那么大企业,跟着我混毛啊?别在这儿寒碜哥。”
李志超就讪笑道:“哪儿能啊,我看山刚哥你将来肯定会成为大老板。”
“借你的吉言。”赵山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淳风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快五点了,便起身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
“哪儿去啊?”李志超问道。
“上王老师家看看,他回来没有。”苏淳风随口道。
“别去了,没回来。”赵山刚笑道:“我一直都留意着呢,要是王启民回来了,肯定会告知你。”
苏淳风道:“嗯,我出去走走……”说罢,他迈步走了出去。
赵山刚一愣,心里面不禁生出些许惧意和歉疚——有关王启民是否回家的事情,苏淳风是私下里请他帮忙注意些的,今天却当着李志超的面说出来,苏淳风大概是生气了吧?好在是李志超似乎不太在意。
“他肯定去女朋友家了,哈哈。”李志超举杯道:“山刚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来!”
“来。”赵山刚笑着举起杯,道:“不过先说好了,今天只喝好,不能多喝,你们俩都骑着摩托车呢。”
“是是是,山刚哥有心,兄弟我感动啊……”
天色已晚。
夕阳悬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无精打采地散发着毫无热量的红霞。
从赵山刚家出来,苏淳风没有骑摩托车,步行溜溜达达着来到了距离赵山刚家并不太远的那条小巷中,站在了王启民的家门口。
院门前落满了未曾打扫过的积雪,上面还有些凌乱的脚印。破旧的崩裂出道道缝隙的门框上,张贴着崭新的春联,只是这春联边上,还露出去年过年时粘贴的,已然泛白了的旧春联。透过两扇因为关闭不严的木门间足有半尺宽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积雪和荒草满院,很显然已经许久未有人来过。
忽然间悲从心起,苏淳风酒意有些上头。
四下里看看无人,便从耳朵上拿下赵山刚递给他一直都没抽的那根烟,塞到嘴边叼着,抬右手伸出食指,在破旧的院门上轻轻一划,陡然爆出一团诡异的火苗,凑到嘴边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是一种小小的术法,不过再强大的术士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也无法做到这般信手拈来。
之所以苏淳风能做到,是因为他去年过年来这里的时候,在门上布下了一个诡术传承者专用的接头符号,也是一个符箓。
前世的时候,苏淳风抽烟,抽得很凶。
重生以来,他这是第一次抽烟。
蹲在门前满是积雪的台阶上,苏淳风就像是一个蹲在田埂上看着庄稼地的老汉,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想着王启民……
不知道,他在哪里?
过得怎么样?
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其实从前世到重生,直到现在苏淳风都无法理解,王启民是如何坚持着一个信念,就这样走过大半辈子的——饱经沧桑受尽屈辱,妻离子散没有一个完好的家庭,到如今又要浪迹天涯寻找所谓的传承者……
这,对于他来说,真的值得吗?
忽然,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从巷口处传来。
苏淳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头盔的人骑着一辆蓝色金城100摩托车从巷口处驶来。
摩托车在距离苏淳风还有三米多远时吱嘎一声停下。
骑摩托车的青年摘下头盔,诧异地问道:“淳风,你怎么在这里?”
第132章 令人称赞和同情的人
傍晚,街巷里的光线格外昏暗。
苏淳风微微皱眉,蹲在台阶上没有起身,嘴里叼着烟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就是在这个村子里的中学上初中的,所以同学比较多,今天大年初一到这边拜年,在朋友家喝了些酒有点儿上头,出来走走透透风,顺便过来帮你看看王启民是否回来了。哎,你大老远的这么晚跑来干什么?”
“我,我这不是,也惦记着王大师嘛。”钱明讪笑着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苏淳风面前。
“你很执着,很好。”苏淳风将烟蒂弹飞出去,站起身来轻叹口气,道:“可惜又白跑一趟,今年他还是没回来。”
“哦。”钱明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种事情,急不得。在奇门江湖中,为拜师修行术法,等上三年五年的人比比皆是,也确实讲究个诚心和缘分。”苏淳风抬手拍拍钱明的肩膀安慰道。
他现在除了欣赏钱明的一片虔诚和执着之心,也有些同情钱明——大过年正月初一,全国各地到那儿都在团团圆圆忙活着拜年,他却是忙里抽闲,驾驶着摩托车跑出一百多公里远只为了希望中的拜师学术。
不曾想又空跑一趟,还得赶夜路回去。
钱明表情颇有些无奈地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其实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王大师没有回来的心理准备。”
“那就好。”苏淳风不想再说这方面的事情,便道:“唔,忘了给你拜个年,钱老师,祝您新春快乐,全家幸福安康。”
“谢谢,你也是。”钱明的神色轻松了许多,不过还是满心疑惑地问道:“淳风,你和王启民师父,是……什么关系?”
“师生。”苏淳风笑道:“别误会,他是我初中时期的政治老师。”
钱明又问道:“那你和他,谁的术法修为更高?”
苏淳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听到这种话。不过正所谓不知者不怪,更何况钱明今天大老远跑来也挺让人同情的,所以苏淳风忍住心头的些许不快,淡淡地说道:“自然是他的术法修为高。我记得以前叮嘱过你,不要在王老师的面前提及我,因为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另外,你记住,我知道王老师是术法高手,但他并不知道我是术士。所以,这些话以后最好别再提。”
“为什么?”钱明愈发感到困惑。
“不要再问为什么了。”苏淳风有些厌烦地摆摆手,转身不急不缓地往巷外走去,一边说道:“对了,给我讲讲年前袭击你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好。”钱明赶紧走过去将摩托车转过弯来,推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想着慢慢地说道:“那个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非常瘦,就像一根麻杆,肤色黑,短发平头,脸颊有些塌陷,长眉笔直但很窄,不黑也不浓,大眼睛,眼窝很深,鼻梁很高,稍稍有些鹰钩鼻,嘴窄,唇厚,上嘴唇很明显往前凸出些,下巴尖而长……反正,这个人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或者说,像是一个长期吸毒的人。不过,他很明显是练过格斗术的,出手非常快,下手极狠,力道也非常大,我正面和他对敌,在做好防范准备和主动出手的情况下,结果都没来得及反应,眨眼睛就被他打倒在地了。”
听着钱明如此细致的描述,苏淳风愈发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断——袭击钱明的人,绝对不是那名术士本人,而是他的亲信打手。
首先,那名术士本人绝对不会傻到让钱明清楚他的长相;
其次,袭击钱明的打手绝对是那名术士的亲信,不然的话,打手又怎么会对钱明说出有关法器以及提及到术法害人一事?
“淳风,那个混账术士,实在是太猖狂太嚣张了!”钱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既然敢于这么做,我想他以后肯定会再去一中学校里兴风作浪害人的。所以,我们务必要除掉他,以绝后患!”
苏淳风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杀人是犯法的。”
“我们不是可以……可以用术法吗?”钱明犹犹豫豫地说道,心想着难道我对于奇门江湖术士的了解和认知,还很幼稚?
“过完年再说。”
“哦。”钱明点了点头。
这时候两人已经从僻静无人的街巷中,走到了大街上。虽然刚才的谈话过程中,他们都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不过毕竟是在村落里,尤其是大街上不断会有人走过,所以有些话就不方便再说下去了。
苏淳风道:“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大过年的我也不说客套话留你,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