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本来不想说,自己的仇家是谁,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交友之道——遇强敌时拉朋友下水,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庾无颜报仇的时候,宁可拼个身死道消,也没求他助拳。
但是听对方这么一说,他就忍不住回答,“我的对手正是巧器门,我手上的宝器,也是得自于巧器门天仙之手。”
听他这么一说,斗笠人明显地呆住了,愣了好半天才发话,“就你这点可怜的修为,去巧器门报仇……这不是找死吗?”
“我不但要报仇,还要灭门,”陈太忠叹口气,又摇摇头,“老易你也别劝我了,我的仆人就是被他们杀的,我意已决……这个仇非报不可。”
“灭……门???”斗笠人的声音拉得极长,表情虽然看不分明,但那意思很明显——拜托,不要这么搞笑好不好?
“我又没叫你践诺,去帮着杀巧器门的天仙,”陈太忠恼怒地看他一眼,“你这腔调,什么意思啊?”
斗笠人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发话,“我给你的玉简,你好好看一看,里面有气修登仙的法门,无论如何,你登仙之后再去报仇,起码能有逃脱的机会。”
“等不了那么久,”陈太忠摇摇头,他现在才七级灵仙,等升到天仙,起码还得三五年,运气不好的话,十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他希望在刀疤的周年祭日,带给她巧器门覆灭的消息。
斗笠人也摇摇头,“身为朋友……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朋友吗?陈太忠想笑来着,不过有这么个朋友,也不错,所以他只是斜睥对方一眼,“你不会以为,真的拦得住我吧?”
“我何须拦你,”斗笠人的声音,又恢复了波澜不惊,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你自己找路去中州就行了。”
你敢更卑鄙一点吗?陈太忠气得差点笑出声,“我说,咱们说好的条件。”
“嗯,”斗笠人点点头,继续轻描淡写地吐出四个字,“我翻悔了。”
陈太忠登时无语,人家翻悔都翻悔得这么理直气壮,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半天之后,他才试探着发话,“我要说……只去接那个孩子呢?”
斗笠人侧头看他一眼,“孩子……你的?”
“上古气修,修的是先天精气,修的是混元童子功,”陈太忠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八卦无所谓,但是拜托……你不要无知好不好?”
斗笠人嘿然不语,好半天才摇摇头,“算了,由你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看一看,我给你的玉简。”
“对嘛,这才是朋友之道,”陈太忠伸出个大拇指来,此刻他跟对方的交情,更像是跟庾无颜打交道了,所谓朋友,该说的话说到就行了。
非要拦着哥们儿,不让去中州,那不是朋友,那是事儿妈!
做为合格的朋友,他当然要听从老易的意见和建议,于是他就拿出玉简看了起来。
这个束气成雷的神通,看起来跟那虎修的一吼有点类似,但是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所谓神通,是越阶杀敌的大利器。
同阶相斗,能战胜神通的,只有神通,能抵挡神通的,也只有神通。
老易拿来的玉符,不是那种下了上古封禁的,无须神识撞击,不过具体的神通之术,陈太忠也看不到,他只能看到——晋阶天仙之前,须得纳入雷引。
按说修炼束气成雷的神通,身体有雷属性是最好的。
然而雷属性在风黄界极其罕见,不是辅助属性,不纳入五行,而真正有雷属性的人,通常很难得到雷系的功法,久而久之,雷属性的人就越来越变得少了。
雷修的强大,也是人所皆知的,但是没有太好的防护术法,只能通过外物,比如说法器灵器之类的来防御,所以说,风黄界能防了雷属性的防器,都比较昂贵。
这些扯得远了,所谓雷引,就是没有雷属性的人,修习必要的术法之前,温养一件雷属性器物,达到模拟雷属性的目的,是一种变通的手段。
而修习束气成雷神通的条件,就是要在天仙之前,准备好雷引,晋阶天仙时,好激发雷属性天赋。
有了这个天赋,才能在晋阶玉仙时,生出束气成雷的神通——若是不能生成天赋神通,通过后天修习,也可以慢慢得之。
但是在天仙之前,没有温养出雷引,成就天仙时,没有雷属性天赋觉悟,那想再修习这个神通,就太难了。
老易给的这个玉符,还真的正当时,等到陈太忠成就天仙,再看到这块玉符的话,想修炼成类似神通,那就费老鼻子劲儿了。
除了这个神通之外,玉符上还有气修成就天仙的一些心得。
这对陈太忠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他所得的气修传承,强大是足够强大的,但是关于玄仙之下的修炼,基本上没什么点拨——从成就玄仙开始,才有比较详细的记录。
然而风黄界的修者虽众,玄仙也不过寥寥十几个人,都是五宗的老不死,官府或者还有几个。
玄仙之上的点拨,陈太忠还真的暂时用不到。
要不说他的传承强大,真的很强大,说得更绝对一点,根本不是这个位面能消化了的功法。
主功法传承完整,他不用惦记后续,但是气修如何轻松晋阶天仙,他并不是很清楚。
而这个玉符上讲的,就是一个晋阶法门,通过炼制气修的本命法宝,来辅助晋阶。
气修重气,不重法宝,但是气修的本命法宝是非常讲究的,甚至比剑修还宝贵——剑修的本命法宝,到了一定境界,不合适了还可以换,但是气修的法宝不能换。
所谓气修,根基才是一切,根基随便替换,那成什么了?
总之,老易给的这块玉简,对陈太忠来说,是非常地有用,尤其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晋阶天仙之前,得到了它。
又过半个月,陈太忠休养得神完气足,而老易似乎也受到了他的感染,不再痴迷于“凡器”,而是在拼命地打坐修炼。
这一天,两人出了遗址,埋头向横断山脉进发。
老易其实还是很生气他的仓促,“再修炼一段时间多好,遗址里灵气那么充足。”
陈太忠看他一眼,笑着回答,“你要是后悔了,遗址让给你,我去弄两个小世界来玩。”
“扯淡,”老易最近跟他处得惯熟了一点,话也就多了,“那种级别的灵气宝地,我家也有……小世界也不看在我眼里。”
“你肚子里还有位面碎片呢,行了吧?”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随身带个位面,这种书我看得多了。”
“随身带个……位面?”老易的嘴巴磕绊一下,眼中精芒一闪,“这是你们上古气修的气象?”
“我们上古气修,说法多了,”陈太忠随口敷衍他,“知道位面是怎么形成的吗?”
“爱说不说,”老易这厮,有时候脾气也挺臭的。
两人埋头疾走,用了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深入横断山脉的内圈。
在内圈里行走,老易是行家,不过上得山多终遇虎,走得夜路多了撞见鬼,这一天,两人在路过一片沼泽的时候,遇到了一条浑身赤色的蟒修。
这蟒蛇身长有一百余米,直径有五米多粗,头上有俩蓇葖,而且打斗起来还可大可小,大的时候蛮力惊人,小的时候矫捷无比。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杀死了这条蟒修,其中关键一击,还是陈太忠手里的“寂寞三叹”完成的,一道白光,直接将蟒修打做了两段。
不过那圆筒好像也有点不堪负荷,上面出现了裂纹。
“寂寞三叹,本就是使用次数限制的,”老易侃侃而谈,上一次,他还认不出来寂寞三叹,这一次,连其属性都知道了,可见他家族里的信息,是相当灵通的。
“寂灭之光是第一叹,寂灭之网是第二叹,寂灭之心是第三叹,你手上这个东西,寂灭之网都是半成品……所以你能用得久一点,不过也用不了几次了。”
“那我刚才不该救你?”陈太忠看他一眼——刚才可是老易你被缠住了。
“唉,这厮都要成蛟了,成蛟就是妖修……你看他头上俩蓇葖,起码是中阶兽修,”老易愁眉苦脸地回答,“我是有点奇怪,这不是它的地盘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永雾谷
陈太忠倒是没什么奇怪,他更在意的是,“这蟒修的尸身,能给我吗?”
以前他跟庾无颜是互相让,表示自己不含糊,现在跟老易在一起,得互相抢。
“不怕死你就拿去,”老易没好气地回答,“人家有蛟龙血统,小心他爹妈找来。”
“我巧器门弟子,怕他?”陈太忠狞笑一声,随手发出个术法,扰乱天机。
前文解释过了,探查天机需要很深的造诣,扰乱天机则要简单得多,原因无他:建设总比破坏难。
“呃……也是,”老易沉吟一下,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便宜你了。”
蟒修的父母族人要追查,探查天机是不容易的,但是找出蟒修死在什么手段上,并不难——那必然是巧器门要背黑锅了。
陈太忠并没有很得意,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寂寞三叹的根脚——老易也不可能跟他说,这话说出来,总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
所以他很疑惑地发问,“你说我这个寂寞三叹……是半成品?”
老易少不得又解释一遍,最后才说一句,“真正的寂寞三叹,起码要高阶天仙才能掌握,而且各宗门议定,不允许巧器门随便使用,你真的想不到其中厉害……寂寞之心使出来,玉仙之下莫能当,那是屠城之术!”
陈太忠冷笑一声,“好像就他们有屠城之术,我有灭门之术。”
老易也冷笑一声,抬手一拱,“老陈,别的不说了,小易我求你灭门之术……价钱你随便开,牛皮不要吹得太大好不好?”
两人交往已久,相互之间也了解了一些,不过老易从来都喊他小陈,自称易哥,这一次,居然是“老陈”……
陈太忠侧过头来,默默地看着他。
他看一两分钟也就算了,直看了五六分钟,老易有点扛不住了,“那个啥……哥们儿是异性恋,你别这么看我,我瘆的慌,火了我扁你啊。”
老易最近在看古惑仔,语言风格明显地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陈太忠还是不说话,好半天才点点头,“有朝一日,你家族有难,我传你灭门之术……当然,你得占理才行。”
这一刻,他想到了庾无颜——若是当初,我把核弹给了老于,丫起码还能多活个三五年吧?
他不允许类似的错误,再出现在自己的其他朋友身上。
“你……”老易无语地指一指他,最后才叹口气,“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其实他能说出来这话,已经是有点相信对方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强调一遍,“我说这个寂寞三叹,是想告诉你,虽然你可能有些手段,但是巧器门的底蕴,不是你能正面抗衡的,希望你能三思。”
“我有灭门之术,何须正面抗衡?”陈太忠不屑地一笑。
巧器门可是有玉仙存在的,他再狂妄,也不会想着正面扛玉仙——以他现在的修为,扛初阶天仙尚可,但是玉仙……还是洗洗睡吧。
所以寂寞三叹的真实威力,他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权当是好奇了。
他收起蟒修的尸身,两人边说边行,走不多远,老易的身子猛地一震,停了下来,低声发话,“且慢……前方不对!”
“哦,”陈太忠点点头,也不说话,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到这里,他已经是两眼一抹黑了,前方对不对,他根本不知情。
老易的身子一蹿,悄然无声地消失在草丛里,不多时,他又折返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好了,咱们走咱们的,不用理会那些宵小。”
陈太忠怔怔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微微一笑,“你还是要差一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易的表情藏在斗笠下,但是很明显,他不高兴了。
“比我朋友庾无颜,你差了一分雍容,”陈太忠微微点头。
他这是真实的感受,在他的印象里,庾无颜就没有为什么事情进退失据过。
庾无颜不是无敌的,但是他给人一种感觉——万事不在心上的感觉,但是同时,大家可以体会到,他随时可以做到玉石俱焚。
那一种洒脱的心境,没有几个人能学得来,虽然说起来,洒脱本身也是一种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