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将出来接应的救援队大致灭杀,只走了一个七级游仙,那厮在战斗一开始,拔脚就往回跑。
他见其等级低微,就懒得搭理,待杀掉其他人之后,才发现此人已经不见了。
大约是回庄子了吧?陈太忠也没太当回事,刚才一通猛杀,他又抢了不少储物袋,就琢磨着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收获。
尤其是那个龙门派弟子的玉佩,他当时不过顺手为之,可看到对方醒来之后先摸脖颈,然后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东西应该有点来头,需要认真琢磨一下。
然而下一刻,他就想到了另一桩事:梁家峪里面……现在似乎没有灵仙?
那就要闯一闯庄子了,陈太忠不想浪费这么个机会。
梁家庄有护庄大阵,此事有不少人知晓,他也打听到了,此刻试探,正当其时。
拿定主意之后,他略略休整一下,才待起身出发,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下雨会影响隐身效果,但是陈太忠一点不介意,庄子里连灵仙都没有,他若是再瞻前顾后,也枉为修仙之人了。
延绵细雨中,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出现在了梁家庄的村口,此人面目不甚清晰,身背着一张小弓,肩扛一支长枪,不紧不慢地走着。
村口是有人防守的,也有七八盏灯笼一般的物事,散放出柔和的光芒,穿透力却不弱。
守卫远远地就看到有人来了,事实上,刚才逃回的七级游仙,虽然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但终究还是把救援队的噩耗带了回来——撞上了陈太忠,全军覆没,只余他一人。
一看到背弓扛枪之人,守卫下意识地发出了警讯,短促而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
梁明礼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村头,原因一目了然,根本无须问守卫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见过陈太忠,但是相关影像,他见得太多了。
所以他直接传令下去,将阵法提升到三级警戒,然后来到村口,大声发话,“陈太忠,你是一定要与我梁家为敌了?”
梁家庄没有城墙,不过村子旁边的树林、竹林和水沟什么的,都不是好路数,里面有种种埋伏,一般来说,还是走大路最稳妥。
当然,若是护庄大阵发动,从哪里进都是一样的。
梁明礼手持一把长刀,一个人站在路的正中间,头顶悬着一个三尺大小的圆盘,有若一把雨伞一般,将细密的雨丝阻挡在外。
他的身材极为瘦小,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但是同时,孤单的身影又是那么笔直,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挺枪欲刺的长矛,锋锐无比无坚不摧。
陈太忠从雨中缓缓走来,却又是另一番形象,他没有雨具,任由雨水冲淋在头上肩上,衣裤已经湿透,贴在他的身上,发梢和下颌,也有雨水不断淌下来。
见到路中央站着一人,他停下脚步,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又顺手甩掉,呲牙一笑,“只有你来送死吗?”
“你是一定要与我梁家为敌了?”梁明礼手中长刀向前一指,再次冷冷地发问,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陈太忠对气机的感应,那是一等一的,他瞬间就感应出,面前的瘦小男人,身上有着浓浓的杀气——这种人,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
但是,那又如何?他冷哼一声,“是你梁家一定要与我为敌。”
话音刚落,他身子前蹿,肩头大枪猛地弹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碰到的雨滴全部撞得粉碎,化作淡淡的水雾。
空中白色水雾的痕迹,无比清晰地记录下了这一枪,刚猛绝伦的一枪,誓不回头的一枪!
遗憾的是,这一枪在距离对方尚有一米的时候,似乎撞到了什么无形的阻力,枪势在瞬间就慢了下来,然后以令人瞠目的加速度降到了静止。
再然后,大枪居然重重地反弹了回去,比来的时候还快。
好在陈太忠也早有准备,他借势向后纵了两纵,跳出去约有十五六米远,终于彻底消掉了这份反弹力。
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他咧嘴一笑,“梁家的护庄大阵?”
“尽管放手来攻,没见过这种阵法吧?”梁明礼收起刀,转身向庄子里走去,“你这卑微的散修,值得我跟你生死相搏?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呸……什么玩意儿。”
他这话,原本也是争斗时的手段,要刺激得对方心神大乱,己方才好觅得良机,一举消灭对手。
可是这话,反倒激起了陈太忠的戾气,他哈地笑一声,“恭喜,你成功地激怒了我……你会是梁家最后一个死去的人,我要让梁家的老小,一个一个地在你面前死去。”
事实上,这跟对方激怒他与否,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此番前来,就是来诛灭梁家的。
眼下看来,这大阵是个难题,不过陈太忠也没什么挫折感,以他在仙界浅薄的阅历,也知道类似的大阵,消耗的灵石是惊人的。
而且这个大阵,没准……没准也有耐久度的吧?
抱着这么一种想法,他在梁家庄周遭游走着,看到略微空旷的地带,少不得就要尽力一枪扎过去——试探能否破防是次要的,关键是,他想借此消耗梁家的灵石储备。
他在庄外的消息,很快也在庄内部传开了,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很多人都因此睡不着,更有那年轻气盛的梁家儿男,要冲出去跟对方搏命一击。
这种要求当然是不被许可的,梁明礼呵斥了大家一顿之后,又接通了梁明正的通讯鹤。
梁明正表示说,也很痛心老宅的损失,不过你们传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宵禁了——以我这灵仙身份,找个人通融一下,偷偷出城也不难,但是……我不能带太多人啊。
以陈太忠能干掉费球的战绩,梁明正也不敢孤身出城——梁家谁都死得,他死不得。
梁明礼当然也知道轻重,只要明正不死,梁家就撑得下去,于是说,你放心在城里吧,庄子里有我,还有护庄大阵。
兄弟俩交流完之后,梁明礼觉得,自己该去看一下阵法运转情况,来到阵法中心一看,他禁不住勃然大怒,“我操,这才多长时间,一百零八块中灵就换了一遍?”
梁家庄的护庄大阵,跟陈太忠想的不一样的,维持运转的耗费,不是很高。
所谓大阵,都是请高级阵法师来设计的,要依据地势、气运之类的走势,给出最合理、效果又最好的设计方案——往往是方案比布阵的价钱还贵。
不过这也正常了,不管谁家布大阵,都是求个久远图个传承,眼下不差灵石,不代表子孙不差灵石,经济又好,才是大阵的王道。
但就是这样,梁明礼也受不了,一百零八块中灵,合着一块上灵,眨眼就这么没了。
看守阵法的八级游仙苦笑着回答,“三级警戒的高端防御,挺耗灵石的。”
“对上这种八级游仙,用得着高端防御吗?”梁明礼想一想,这道命令是刚才自己发的,但那是仓促的决定。
现在他必须从战略的角度上藐视对手,以提升士气和节省灵石,“低端的就够了,降防御。”
第五十九章 破庄
“这个……合适吗?”八级游仙面露难色。
梁家庄的防御大阵,其实分好些个等级——三级的警戒,能防住初阶灵仙的攻打,但是这三级,也有轻重。
高端防御,就是能扛住灵仙初阶的最强攻击,但是低端,就是灵仙初阶的普通攻击。
梁明礼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一定的理论依据。
他认为就算陈太忠能杀死费球,但攻击强度,也未必能有多高——多半是传言说所说的偷袭所致,而且,那费球不过是个没根脚的散修,且又才晋阶二级灵仙,战力很令人怀疑。
甚至费球到底死没死,那还是两说呢,没准只是被重创了,躲在什么地方舔伤口。
他认为,陈太忠强的不过是隐身和神识,攻击力嘛……八级游仙,能有多少攻击力?
没有人知道,陈太忠的攻击力异常恐怖,在正面的攻击中,击碎了梁明心祭出的灵器盾牌——非常遗憾的是,知情人已经死了。
梁明心临死之前想说来着,最终没能开口,而他这个灵器,藏得异常隐秘,以至于梁家绝大多数人都不知情,梁家老祖梁明正也不知道。
此役有个七级游仙逃了回来,不过丫显然是“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
看守阵法的八级游仙,倒是有点忐忑,他一边降低防护阵法的防御,一边请示,“这是咱梁家护庄大阵,低端防御,是否低了?”
“你让他打破大阵,给我看一看,”梁明礼双手往身后一背,施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倒不信这个邪了。”
就在此刻,“砰”地一声大响传来,有人惊呼,“防护阵破了!”
陈太忠真的没想破防护阵,庄子里讨论的时候,他正拎着长枪四处走,见到面前一块菜地,似乎是没什么防护,说不得全力一枪戳了过去。
他对防护阵有一种误解,总觉得外力逼迫得狠了,防护阵的消耗才会更大——没压迫,岂不就是没有消耗?
陈太忠的想法并没有错,但这防护大阵,跟普通防御阵并不一样,只说梁家庄这么大面积,一个阵法要护住全部,那消耗跟护住一个人或者一个小院,没法比。
只说流水消耗,就是不得了的,再加上此刻天上下雨,也带给防御阵一些压力,哪里会在意他这么几击?
但是陈太忠并不知道这个,每一次出枪,还是要竭尽全力,不为破阵,只为消耗对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他不知道,庄里也不知道,不成想这一枪出去,居然打破了大阵!
他愣住了,操持阵法的人也愣住了。
下一刻,阵法这里的八级游仙火速调整防御等级,陈太忠却是狂风一般,刮进了村子。
那些小陷阱什么的,阻挡一些偷鸡摸狗的蟊贼还可以,真挡不住他全力一冲。
警讯声再次长鸣,各个庄院内刷刷地冲出数条黑影来,奔着他就迎了上来。
“一群土鸡瓦狗!”陈太忠长笑一声,手里长枪就迎了上去。
冲上来的全是四五级的游仙,六级的都很少见,真是连他一枪都接不下来。
但是这些人依旧红着眼,玩了命地往上冲,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居所,这里有他们的妻儿老小,有他们挚爱的亲朋。
短短几分钟之内,陈太忠的面前已经横尸十七八具,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砍掉对方的头。
当他将枪尖刺进一个纤细的身躯时,才猛然发现,这仅仅是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坚毅和疯狂。
是不是有点以大欺小了?难得地,陈太忠的心里,居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录儿!”有人悲恸地大叫一声,然后一道雪亮的刀光,冲着陈太忠匹练一般砍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做出错误决策的梁明礼,他才匆匆赶来,就看到七支的希望,惨死在对方的枪下,一时间睚眦欲裂,“卑微的蝼蚁,你必须死啊啊~”
“老贼,我不会让你那么痛快死的,”陈太忠也认出了来人,新仇旧怨加在一起,登时就让他忘记了那一丝不忍。
既然他说过,要当着对方屠戮梁家子弟,那么他一定要做到。
所以他故意躲着这个九级游仙,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中阶游仙身上,饶有兴致地追杀这些小人物,一点都没有高手的觉悟。
而梁明礼只能跟在他身后,睚眦欲裂地追杀着,不过对方的身法实在有些诡异,走位也极其飘忽,他一时间还真无法奈何对方,倒是因为用力过猛,好悬误伤了一个梁家子弟。
在陈太忠兴致勃勃地追杀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的时候,一条青色丝带无声无息地绕向他的脖颈,然后是一声冷哼,“以大欺小,你还要脸吗?”
“鼠辈你终于出来了,”陈太忠的长枪势头已尽,收不回来,手里却又多出一根锏来,迎上了那一根丝带。
刚才他杀性大发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感受到,身边除了那个持刀的九级游仙,还隐隐有点什么威胁,现在隐患露头,他想也不想,直接使出了得自费球的兵器。
不成想那丝带煞是诡异,轻飘飘地不受力,裹住了锏身,丝带的头继续向陈太忠的脖颈缠去。
陈太忠不得不弃掉手中的锏,身子向斜后方倒射。
他心里惊讶,嘴上却是不饶人,“你梁家若是要脸,至于被我打上门吗?”
这时他才看清,偷袭自己的,竟然是个小孩子——错了,是个侏儒,身高也就是一米一左右,脸上鸡皮鹤发,实打实的老妪。
“小子,逞口舌之利,很有意思吗?”老妪狞笑一声,手里的丝带一抖,再次攻了过来,那二级灵仙都视为珍宝的短锏,却被她随手抖落在地。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危?”陈太忠冷笑一声,又掣出一把长刀,身子一闪,躲开身后梁明礼的偷袭,左手刀右手枪,直接杀向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