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能判断,对方对无念掌握得有多深,但是这一刻,他也终于掀出了自己的底牌。
方真人的眉心,爆出一道闪亮的白芒,下一刻,他的长剑蓦地一分为六,化作了一座森严的剑阵。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难打
剑修修剑,修的是一往直前的勇气,和无坚不摧的锋锐,修剑阵的极少。
剑阵的杀伤力固然很大,但是严格意义上讲,有违剑修的初衷。
只有修习心剑的剑修,修剑阵会有前途,因为心剑修者并不强调剑修的外在表现,对他们来说,修心即是修剑。
当然,哪怕是心剑的修者,到最后还是要化繁为简,舍弃剑阵的繁复,返璞归真。
不过,起码心剑的修者,不会担心因为修习剑阵,走了弯路——这个选择固然不是很好,难度也不小,但是荣华看尽之后,重归质朴,也是很宝贵的一种修行体会。
而且,就算不是很好的选择,也不是随便什么心剑修者,都能修习战阵的。
比如说牧守使平剑磐,他也是心剑修者,却没有去修习剑阵,原因很简单——他的神魂强度很一般。
也只有真意宗这种专修神魂的宗门,才能有剑修去修剑阵,驱动数柄飞剑杀敌,需要很强的神魂,才能将剑阵用得如臂使指,才能不虞留下太多的后遗症。
所以剑阵一出,就算平牧守使,也忍不住眼睛一眯,“好六合剑阵,区区中阶真人,竟敢同使六柄剑,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权赋槽见他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总不能让无念专美于前。”
方吟此刻出手,当然是因为他操控剑阵太费神魂,等闲不敢使用,不过眼下无念既出,对他来说,就必须爆出压箱底手段了,哪怕是很短暂的时间。
刀修见状,也是头皮一麻,尼玛,单打独斗,你竟然用出了剑阵,能药店碧莲吗?
不过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儿,哪怕是面对战阵,也不能让他动摇分毫,一刀斩下去淋漓尽致,只觉得体会出无念之后,以今天这一刀为最。
然而,战阵这东西,从来都是不能小看的,虽然是以一人之力催动的战阵,但终究也是战阵!
只悟了一星半点的皮毛无念,碰上了勉力使出的战阵……会是怎样的结果?
一阵乒乓大响,战场中寒芒四射,绝大多数天仙,连情形都看不清楚,而那些能看得清楚的修者,无不目瞪口呆。
最后一声爆响之后,天空上方掉下两个人来,而官府和真意宗各抢出一名玉仙,将两人裹住,不使其落入尘埃。
同时落下的,还有一柄长刀,此刻长刀已经断做了两截。
权赋槽看看平牧守使,递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平剑磐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犹豫一下方始发话,“此战……可论平。”
他没办法不生气,己方的刀修,占据了大半的场上优势,但是最终,竟然是两败俱伤,二人都昏迷了,打也打不下去了。
所以他身为今天的身份最高者,认为此战该论平。
权赋槽可是不肯答应了,他递那个眼神,无非是表明尊重对方之意,但是论平并不是他能接受的,“平牧守使莫非在说笑?我方真人,可是斩断了你方的本命长刀!”
刀修的本命长刀被斩断,相当于一身修为被废了大半,不但境界会跌落,若无天才地宝的支持,重新温养断刀,要耗去太多的时间。
这刀修中阶玉仙时期,便可使出无念,算得上官府中一等一的奇才了,想来别人也不会袖手不管,但就算这样,闭关百年疗伤,也是正常的。
平剑磐闻言,却是大怒,“权赋槽你莫要胡搅蛮缠,那六合剑阵的六合归一变化,也实在太阴损了一点,你真意宗是有意算计我官府中人!”
牧守使不但眼力超强,更是心剑修者,他将战斗过程看得明明白白,而且他心里非常清楚,以方吟的实力,或者能勉力使出六合归一的变化,但是威力绝不至于如此惊人。
同阶修者对战,一方能斩断另一方的本命长刀,这得是怎样的实力?
须知己方的刀修,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本命长刀只会比别人的更结实——长刀是他用来保命的唯一倚仗。
所以他根本不用多考虑,直接就自由心证:你方的剑修是有问题的!
只不过没有抓住把柄,他无法明说——这种场合,真意宗拿出些压箱底的东西,助修者增长战力,也是常见的。
但是权赋槽可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他微微一笑,“方师弟曾有奇遇,得了轻盈星砂,打造了六柄长剑,这却是他的造化,跟我宗并无关系。”
平剑磐闻听此言,登时语塞,若真是如此的话,他真的没办法就这个问题发作。
星砂以沉重和坚硬而闻名,像南特的家族,被封号为星砂南郭,说的就是在位面战争中,南郭一族死守防线力战不退,得了当时东莽牧守使的赏识,故以星砂之名请赏封号,皇族也准了。
若有一星半点的星砂,融入兵器中,可以极大地增强锋锐和坚固。
而轻盈星砂,其实是不太合格的星砂,在星砂产生的过程中,甩出的副产品。
但是这不太合格,也仅仅是相对星砂而言,融入兵器中,照样能增强锋锐,作用没有星砂那么明显就是了,而且轻盈星砂一样罕见,并不比星砂多出很多。
可以想像得到,纯以轻盈星砂打造的兵器,该是何等的恐怖,融合了星砂的武器,照样不堪一击,除非是纯以星砂打造的兵器,才可以无视其锋锐。
不过那样的兵器,一般修者拿都拿不动,搁给方吟也无法自如地御使。
但是轻盈星砂打造的长剑,倒还无所谓。
平牧守使无法指责真意宗暗中捣鬼,虽然借此得了方真人的底牌,但是己方的刀修,也暴露出了中阶玉仙就掌握无念的秘密,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收获。
所以他一定要咬定,此战只能论平,“那你真意宗弟子,现下可还能作战?明明是两败俱伤,非要强词夺理,真真令人齿冷,你若再胡搅蛮缠,我少不得要向上面报告,请中州来人,要个公道了。”
“牧守使何须如此?”官府阵营中,一个九级玉仙轻笑一声,“先跟西留公说一声,大公自然会找真意宗要个说法。”
西留公为皇族镇守西疆,现任的西留公是八级玉仙,但是老西留公尚健在,是实实在在的真仙,而且脾气还非常不好,格外地暴躁,此番出战的刀修,是大公府上的修者。
此人出战,大公府是能真真正正收获分成的——规矩上就是这样,跟陈太忠借机敲竹杠的性质,可是不一样。
若是刀修的战绩被昧,以老西留公的脾气,绝对会找上真意宗的山门,多半还要带上战兵,到时候起码要惊动简仙出面。
听到这话,权赋槽也没啥脾气,双方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只能是五五分账。
光这一通讨论,就用去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
不过围观的修者们也不着急,因为此前大家就都知道了,对战是每天一场,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两天一场也正常。
大家不知道的是,赌斗赌的是什么资源,战斗双方又是怎么选择的,这种事情,只有最高层的修者,才能知道一二。
不过今天这场战斗,是风黄界最纯正的打斗方式,受益的修者不少,有人当下就坐下感悟,还有一些修者,兴奋地彼此交流。
陈太忠比较早喊出了无念,舒真人就很有兴趣找他了解一二,无锋门的小刀君本来在天仙之列,没有资格来玉仙这里交流,但是她门中有个矮胖的玉仙长老,也带了她过来。
至于说简真人,当然也要问询一二,他并不注重修器,可是毫无疑问,现在是个大开眼界的时候,他肯定不会错过机会。
事实上,他在陈太忠旁边,还有监督之责,严防那佤青庞再来蛊惑陈真人——这个时候,是真的不能容忍任何的纰漏。
陈太忠对无念的体会不算少,但是他从来不是个烂好人,而且他对真意宗的认同感,真的不是很强,所以也就懒得多说。
就算这样,大家也不以为意,功法和经验这两样,从来不会自天而降,恰恰相反,这是高端修者立足的根本——别人会了,我的就不灵了,信息封锁真的无处不在。
而且刀法上升到无念这个精妙,也不是用口能说出来的,大多精妙之处,需要修者自行领悟——师尊都无法直接传给徒弟,更别说一般的点头之交了。
所以陈太忠愿意回答几个问题,就已经算是相当地给大家面子了,众人没有不满意的道理。
当然,这对陈太忠来说,也造不成太大的困惑,他虽然会敝帚自珍,但是多少也有点小集体主义的意识,说两句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大家言谈甚欢,尤其是雪峰观的几个女性刀修和剑修,更是一改往日的冷漠,热情得令人吃惊。
聊了一阵正事之后,陈太忠忍不住出声问简真人,“我说,一共七场赌斗,第一场就这么狠,后面六场,岂不是……会越来越难斗?”
他也是自视极高之辈,已经将第六场的胜利,提前纳入了怀中,但是看到这场的战斗之后,忍不住还是要心生几许凉意:真有这么难打?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初窥门径
对陈太忠来说,这俩中阶真人,肯定都打不过他,但是双方在战斗妙手迭出,展现出的实力令他都大开眼界,想一想自己是单打压轴的一场,心里就不那么轻松了。
当然,他也意识到了,真的要到了战场上,他一个人打那俩,都没什么问题,而这二位能尽情地展现实力,多半还是跟赌斗的性质有关——真要到了战场上,谁跟你这么规规矩矩地打来打去?肯定是绞尽脑汁地下手,怎么阴损怎么来,怎么能杀死对手怎么来。
所以说,赌斗和生死之战,还是有区别的,比赛型修者,跟实战型修者也有区别。
然而,陈某人的纠结,也就在这里了:他是要参与赌斗,而不是生死战,有些手段,并不合适拿出来,这会对他的实力,造成极大的影响。
对他的问题,简真人呵呵一笑,并不做回答——难得啊,你居然也会这么慎重。
倒是舒真人爽快,做出了正面答复,“陈真人你可不能小看第一场,从口彩上说,就很重要,又关系到军心,一般而言,后几场的战斗,未必赶得上第一场精彩。”
“原来如此,”陈太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哥们儿倒是忘了,风黄界比较讲究封建迷信。
“我很奇怪啊,”就在这时,楚惜刀出声发话,她娥眉轻蹙,“以陈真人的实力,这两人的任何一人,都对你造不成太大的困惑吧?”
“若是生死之斗,我自是不惧,”陈太忠傲然回答,他有这么说话的底气,“但是赌斗的话,很多手段不便使用……比如说,可以隐身和用毒吗?”
不说隐身的手段,他善于用毒的名声,也逐渐传播开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个……要看上面是怎么商量的了,”回答他问题的,是舒真人,她的脸上冒起一片奇怪的红晕,“没有限制的话,就是可以的。”
“我看够呛,”简真人苦笑一声,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与其说陈太忠的战力惊人,其实不如说是他的杀伤力惊人,尤其是此人经历过太多的凶险战斗,据说诡异手段极多,令很多高阶修者防不胜防,不得不遗憾地饮恨。
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我认为官府一方,肯定要做出限制的……陈真人你长于生死战。”
“嘿,”陈太忠撇一撇嘴,很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倒是楚惜刀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颓丧,“无非就是一个无念雏形,你这么在意?”
她很想说,那昙花一现的剑阵,其实也无所谓,以你神识的强度,也能修刀阵,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很久没跟陈太忠切磋了,但是她知道他早就修成了无意,经过刚才的交谈,她基本上可以断定,他甚至可能修成了无念。
然而,她能说刀修的无念,却不好说剑阵——终究方吟是同宗的真人,她的话传出去就惹人了,倒是那刀修是官府体系的,她冒犯了也无所谓。
“无念我倒不是很看在眼里,”陈太忠很坦荡地回答,他这初阶玉仙,比对方中阶玉仙的无念,还要高出很多,自然没什么压力。
他忌惮的是别的,“但是这两人,都能将神通融入无意中,真是……令人吃惊不小。”
“那又如何?”楚惜刀冷哼一声,居然有点不屑的意思,“终究还是无意,要我看,倒是那剑阵,还算有些名堂,你可以琢磨一下。”
这固然是在捧本宗的人,但是同时她也暗示,你也可以修刀阵啊。
学刀阵……有必要吗?陈太忠还真没这么想,首先,他的修行过程中,就没觉得刀阵是个必须学的东西,其次,他习练的刀法,实在有点太伤刀了。
就算他得了浩然宗的密库,短期内不虞灵石匮乏,但是这玩意儿的成本……也有点高。
更别说他对自己的阵法造诣,也不是很满意,大威力的阵法,他布得出来,但还是那个问题,太耗灵石。
两种耗灵石的手段,叠加在一起——哥们儿看起来真的是败家的那种人吗?
气修耗费资源的名声,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就在这时,舒真人冷哼一声,“如我所料不差,陈真人对无念的境界,已经初窥门径了吧?”
“啊?”简真人闻言,第一个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