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姜米问,“有没有突然感应到点儿什么玩意儿?”
“半点也没有。”冯斯大摇其头,“除了那个4D电影晃得我头晕。”
“我看是那一堆大胸艳舞女郎出场的时候你看得太专注的缘故吧?”姜米吃吃笑着。
“别说得那么庸俗,人家跳舞是为了求雨的!”冯斯哼了一声,“再说那些肌肉男出镜的时候您老的眼珠子也没闲着。”
两人说笑着,来到第四处地点:一个特殊的“保健温泉”,无非就是往锅炉房烧出来的洗澡水里添加一些带有怪味的中药,或者放进一些号称能啃食死皮的小鱼。姜米显然对泡澡这项健康有益的活动情有独钟,二话不说就准备往里闯,却被冯斯一把拽住了。
“这里面……还是我自己去吧。”冯斯嗫嚅了一阵子后说,“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玩玩。”
姜米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她顿了顿,似有所悟:“啊,你是不是想在里面勾搭漂亮姑娘怕我在旁边不好意思?你只管放心好了,我这个人最知情识趣,可以装作不认识你……”
“哪儿跟哪儿啊不是那个意思……”冯斯连连摆手,再开口的时候,脸色略有点红,“我是说,您老这身材,配上你们美利坚人民热情奔放的比基尼,到这样的大众浴池、呃,大众温泉里面去晃一圈,实在是……太招摇了。我们最好稍微低调一点。”
姜米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得也是,我就算是你在夸奖我好了。可我该去哪儿呢?”
“你可以回房间去接着泡你的‘露天风吕’嘛。”冯斯说。
“算啦,没你陪在身边,一个人泡也不好玩。”姜米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附近随便转转吧。你出来给我电话。”
冯斯心里一动,不知道她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抬眼看去,姜米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暗示。别想多了,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对姜米说:“行,那我进去泡着了。你自己小心点。”
他走进保健温泉里,看见里面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多个不同功能的小池子,随便选了一个,坐进了水里。水里游着无数体型细微的小鱼,啃食着他皮肤上的死皮与泥垢,痒痒的倒也挺舒服。
看来不是太对,冯斯想,我还是没有产生任何特殊的感应。之前那些屡次出现的头痛欲裂的感觉,一丁点都没有出现过,说明附近并没有任何强大到足够让他的附脑有所警觉的事物存在。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道观的消失其实和魔王没有任何联系?但再一想想守卫人们讳莫如深的态度,又觉得不应该。
要么就是那些消失后的残留痕迹隐藏得太深了,平时半点力量也不会泄露出来,因此无法与之产生感应。那该怎么办?难道非要等到一个雷雨天?
“那不成了守株待兔了么……”冯斯自嘲地晃晃脑袋。这一路上都有姜米在旁边叽叽喳喳,直到这时候,好像才能稍微清静一点,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细细沉淀。虽然此时此刻泡在温泉里很是舒服惬意,但他还是觉得,这一趟来到川东有些欠缺考量。大概是听到姜米的哭声让他受到了触动,又大概是两人的身世令他油然而生同病相怜之感,总而言之,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苦口婆心的谏言的他,最终临时改变了主意,痛快地定下了行程。
但此刻来到这个温泉山庄里,他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想自己几个月前去双萍山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怀着一腔勇气,对于具体该怎么调查,其实还是心头无数,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当然了,那一次运气不错,村民们过激的反应让他寻找到了破绽,最后有了那一系列惊心动魄的遭遇。但假如那时候那些山民能做到滴水不漏地用谎言打发他呢?他能有什么办法?
好像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罢。比起梁野、路晗衣等人的干练,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到处乱撞的无头苍蝇,运气来了能撞到一盘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撞到苍蝇拍上去。
“老是得这么碰着运气走下去吗?”冯斯拨拉着水里的小鱼,自言自语着。
他在温泉里泡了半个小时,知道不必指望能产生什么感应了,于是站起身来,到更衣间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从热气腾腾的室内温泉走出去,外间的空气显得凉爽宜人,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正准备给姜米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直觉地发现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不动声色地一边装作查找电话号码,一边向前走去,然后猛地一回头。视线之中,有一个人影迅速地转身走开,瞬间消失在人流中。
冯斯向前赶了几步,但今晚山庄里的人的确不少,稍微被阻挡一两下,就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他只能狠狠地低骂一声,开始努力回想刚才那匆匆一瞥所见到的背影。那个人穿着宽大的风衣,戴着帽子,冯斯只能根据自己那不太可靠的模糊记忆,一点点勾勒着出一个后脑勺的头发有些花白、背部有些佝偻的老年男性的形象。
难道这个盯梢自己的人是一个老头儿?冯斯想着。而且他发觉,这个背影竟然隐隐有那么一丁点……眼熟,就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而且,似乎见到这个背影的时候就在最近。但冯斯想来想去,又想不到到底自己有哪个熟人能和他对上号。
要么就是自己曾经在大学里无意中见到过这么一个背影?冯斯想,大学里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职工家属,也有不少老教师或者老领导,自己无意中见到过、又无意中留下印象似乎也不足为奇。但如果这个人真的来自于自己的学校,那就更奇怪了——学校里会有什么人会来跟踪自己呢?
要么索性只是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已、其实那个人根本没有在盯梢我?冯斯苦笑一声,决定不再多想,先找到姜米再说。但没等他拨号,电话却已经响起来了,打电话的正是姜米。
“美女,我们俩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正渴望着听到你的声音。”冯斯接起电话。
一向喜欢说笑的姜米这次却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而是用一种急匆匆的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快过来!我发现了一个我们的熟人!”
“熟人?”冯斯一愣。这也太巧了,刚刚才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怎么姜米也见到了熟人?他禁不住冲口而出:“是一个老头儿吗?”
“什么老头?是个老太太!”姜米说。
“老太太?”
“就是杨谨的妈!我的亲生奶奶!”姜米的语气里饱含着复杂的情感。
冯斯楞住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即便遭遇丧子之痛、自己受伤不轻、却依然气度优雅的老妇人。按理说,现在距离她的儿子去世也就一两个星期,她自己头部还受过伤,不留在家里好好休养疗伤,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这座川东小城来了?
他猛一激灵:难道是这位老人从儿子杨谨的遗物里发现了什么和这座道观有关的事物,于是前来调查、以期待找到杨谨死亡的真相?那样的话,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冯斯很是兴奋,“想办法拦住她!”
“我没法拦住她。”姜米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冯斯一怔。
“她好像……是被人绑架到这儿来的。”姜米说。
“绑架?”
“对,绑架。至少也是胁迫。”
三、
这注定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
温泉山庄的保卫处处长黄冠,此刻正盯着眼前的监视屏幕,脑门上全是汗水。这座山庄作为政府重点扶持的旅游项目,通常情况下是没有人敢来这里撒野的,而山庄的投资人本来也背景强硬,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这座小城里固然有那么几个难缠的帮会,在老板的打点之下,也都很知情识趣,从来不来找麻烦,大家相安无事。去年年底的时候,还有一个帮会到这里来包了一个院子开“年会”,当值经理请示老板后果断免单,对方十分满意,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协助山庄的安保。总体而言,同为黑道出身的黄冠在这里过得比较惬意,基本没有遇到过麻烦,他也相信道上混的人都是说话算话的,只要事先说好了、打点到了,就不会有问题。
然而今天跑到这儿来的,恰恰是两股不接受打点的奇怪势力。
大概在晚间八点左右的时候,一名手下向黄冠报告:“单强带着七八个他的人来了,一起还带着一个老太太,看神态不太对劲。”
黄冠有些犯疑。在本市的大佬里,仅有两个对山庄老板不闻不问从不接近,单强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也从来没有来挑过事,但一直都在山庄的重点防范名单上。而眼下,单强突然来了。
“他们要了一个大套间,没有任何人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手下汇报说,“晚饭也是直接送到房里去吃的。”
黄冠思索了一会儿:“先不要惊动他们,派人远远地监视就行了。但记住,一定不要惊动他们。”
布置完之后,他开始回想这位名叫单强的大佬的行事作风。和其他本地黑帮相比,单强大多数时候显得低调平和,只是固守着自己的几块产业,几乎从不惹事。但有一次,一个年轻气盛的新老大曾经对单强出言不逊,还扬言要抢夺单强名下的几个铺面。几天之后,他在去往外省的途中神秘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们这才知道了单强并不是好惹的。
黄冠最怕这种不说话只做事的主,因为这样的人一旦出手,就不会轻易罢休。此刻单强突然进入了他的地盘,怎能不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他来到了监控室,一直盯着监控摄像头传回来的山庄各处的画面。当时钟走过了十一点之后,手下通过对讲机向他报告:“他们离开房间了!”
黄冠一面让手下随时注意动向并向他及时汇报,一面在监控屏幕上搜寻着单强的踪迹。这个一向脸上不带什么表情的中年男人,带着他的手下,和那个身份不明但气质优雅的老妇人,走向了温泉山庄的东北方向。
东北角有什么?黄冠快速地思索着。那边的地势不是太好,高低不平,难以修建整体规模较大的建筑物,于是山庄因地制宜,把那里建成了一个小小的儿童游乐场,包括了一些常见的中小规模游乐园机械。不过现在,那里有一台货真价实的大型机械正在安装,并且即将装配完成——一架高空观览车,即俗称的摩天轮。按照财大气粗的老板的指示,这台高空观览车不图赚钱,要的就是那种站在最高处俯视天下的气势。
黄冠的汗又冒出来了。假如单强的目的是破坏摩天轮,经济损失犹在其次,削了老板的面子,那可真是画面太美不敢看,那我黄某人大概是不要想在川东范围内混了。
“给我盯死了他们,”黄冠咬咬牙,对着对讲机下了命令,“如果他们敢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我拿下!责任我来负!”
他一根接一根地不停抽烟,心里正在烦躁着,手下又传回来另外一个消息:“老大,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两个游客在跟着单强他们。”
“两个游客?这他妈不是添乱么!”黄冠大怒,“是什么人?找个借口先把他们带走再说!”
“恐怕不太方便下手,”手下的语气有些犹豫,“那两个人的房间,是王欢辰亲自打招呼订的,应该是老王的贵宾。”
黄冠愣住了。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接受老板打点的一共有两家,一家是单强,另一家就是王欢辰。和单强一样,王欢辰也是那种表面上不显山露水,背后的实力让人难以琢磨的人。今天这两家竟然一齐打上门来了,这是巧合吗?
我得亲自去看看!黄冠狠狠地掐灭了香烟,站起身来。
片刻之后,他开车赶到了山庄东北。还好,儿童游乐园夜间营业时间已过,此刻这里除了两个技术工人在调试已经装配成型的摩天轮之外,并无其他的闲人。单强等人也只是站在附近观望着,并没有靠近那座正在进行最后调试的摩天轮。而两个跟踪他们的人则站得更远。
黄冠没有开车窗,就在车里观察了一下这两名游客,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长相都还不错,女的尤其漂亮,但看他们的年纪和气质打扮,都完全不像是道上混的人,倒更像是学校里读书的大学生。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黄冠想。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并没有靠近摩天轮,这让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没过多久,一个新的变故发生了。
——又出现了三个人。
黄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就在他的视线之内,单强那一行人中,突然间多出了三个身影。他完全没有看清楚这三个人是怎么来的,他们简直就像电影里拍的隐身人一样,仿佛是隐匿着身形走到那里,再突然间现形。
闹鬼了,黄冠想着,借助望远镜打量着那三个人。那是两男一女,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长相和身材也都很普通,乍一看毫不起眼,但不知怎么的,黄冠总觉得这三个人给了他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在墙角发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蜘蛛一样。
这些是什么人?黄冠的眉毛搅到了一起。他发现,这三个人似乎也不是单强等人的同伙,因为单强等人面对着这三个突然出现的人,表现得比他还要诧异。双方经过了几句简短的对话后,一名单强的手下把手伸到裤兜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匕首。
见鬼!这下子就算是得罪单强也非出面不可了。万一这帮人动刀动枪地在山庄李闹出了人命,老板一定会把自己扔进长江里喂鱼的。黄冠赶忙发动汽车,急速开到单强等人身畔,从车里钻了出来。
“单先生,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您来做客我欢迎,但这位兄弟的刀子,是不是可以收起来呢?”黄冠说。
单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那股凶恶的杀意却让黄冠不自禁地往后退出一步。黄冠并不是个笨蛋,此时此刻,突然有点明白过来:单强今晚来到这里,一定是要做一件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事,重要到不惜得罪任何人,或者付出任何代价。和这样的对手正面对抗,搞不好不必等老板把自己扔进长江,今晚就要丢掉小命。
黄冠权衡着利弊,一会儿想要不顾一切上前开打,一会儿想要退缩,甚至于连报警这样的荒谬念头都冒出来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然又有了新的发现。
前方的空气颜色好像有点……不对。
黄冠以为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加上抽了太多烟,以至于老眼昏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确实有点不对劲,以那三个神秘出现的陌生人为圆心,有一道颜色怪异的圆弧正在空气里悄然扩散,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球体。在夜色里看来,那是一道带有淡淡橙色的圆弧。很快地,整个摩天轮都被包裹在了那道异色之中。
这是什么玩意儿?毒气吗?黄冠心里开始感到害怕。他是黑道出身,弄刀弄枪的话,真要被人砍死打死倒也认了,死在毒气下未免有些冤枉。他开始悄悄地退回车里,倒车一点点退了回去。一直退到他所认为的安全距离,都没有任何人搭理他,虽然有点伤面子,倒也总算松了口气。他重新从车里钻出来,这时候耳朵里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雷声。他听到了雷声。
黄冠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他看见夜空中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大块浓重的乌云,雷声正是从乌云里传出来的。然而今年长江边持续干旱,根据天气预报,未来半个月内都不应该有雨。眼下天空中突然汇聚出一片雨云,着实有点不同寻常。
但雨云真的来了。几声惊雷后,电光也开始清晰可见,同时有细细的雨点掉落下来。很快地这些毛毛细雨迅速转化为滂沱暴雨,雷电的闪击也越来越密集,眼看就要形成雷暴。
真是活见鬼了,转眼间变成落汤鸡的黄冠想,老子在这儿生活了四十年,从来就没见到过这样的雷雨。他也知道,在雷雨中暴露在相对空旷的地方并不安全,于是决定先开车离开这里。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他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他手脚发软,差点一下子站不稳摔倒在泥水里。
他扶着车门,努力稳住身体,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忘记了逃命。
在他的视线中,在那座高大的摩天轮周围,就像是被水浸湿的水墨画一样,突然叠加出了一圈其他的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建筑物。随着雷电的不断轰鸣,那座建筑物的轮廓也愈发清晰,清晰到足以看清楚挂在建筑物正门上的牌匾,牌匾上有四个还没有褪色的大字:玄化道院。
玄化道院?黄冠的脑子里立马蹦出了那个当地人都曾听说过的消失道观的传说。他也猛然间想起来了,当年道观所处的位置据说地基本来就不是很牢,历经几百年的风吹雨打,经历了几次泥石流和山崩之后,原有的地基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果按照现在的地标来进行推算,玄化道院……似乎就应该悬在半空中。
道观的传说是真的!黄冠浑身颤栗着,心里想要逃,却又不由自主地被眼前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所深深吸引——这可是人人苦苦追寻而难以得见、以至于被很多人斥为无稽之谈的神秘事物啊。当传说变成现实,当神话降临人间,那样的冲击力,足以让人忘记周遭的一切。
而且,在过去流传的那些传说中,在雷电之夜里所能看到的道观,从来就没有可以看到全貌的,道观就像一条云中之龙,总是只若隐若现地展现出一鳞半爪。可是现在,黄冠看到了道观的全貌:山门,灵官殿、三清殿、凌霄宝殿等等全都清晰可见。一道道电光闪过,谜一样消失的道观纤毫毕现,仿佛一个突然从云端现身的巨人,用莫测的目光俯瞰着几百年后的世界。
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也许……就和那三个奇奇怪怪的人有关?黄冠猜想着,却没有办法想得太深入。这并非因为眼前壮丽的景象让他无暇思考,而是发生了一些别的他不得不关注的事情:单强和他的手下们,与那三个离奇出现的人打起来了。而接下来的一幕比这场打斗还不可思议:摩天轮突然间发动了,转了起来。
这座摩天轮虽然还没有最终调试完成,但其他装配工作都已经做好,理论上的确是可以发动的。但是没有自己的命令,工作人员怎么敢贸然开动电动机?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努力在密密的雨帘里睁大双眼,仔细分辨着。他发现,在摩天轮的众多座舱里,有一个座舱里竟然有人!从远处模模糊糊地只能看清楚里面似乎有三个人,具体的长相就不清楚了。
他还想细看,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己脚下的泥水似乎颜色起了变化。低头一看,泥水里混进了一丁点红色的小颗粒,似乎还在蠕动着,有点像是什么被水流冲过来的小虫子。没等黄冠反应过来,那些红色的小虫子忽然消失了。紧跟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可怕的疼痛从他的右脚上升起。
黄冠这辈子在道上打拼,也是吃过打、挨过刀子的狠角色,否则也不会被老板委以安保重任。对于他而言,哪怕胸口被人插上一刀,也顶多皱皱眉头。但此时此刻,那种痛楚却仿佛超越了忍耐的极限,痛觉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以无可阻挡之势汹涌地冲进神经的河道,让黄冠在一瞬间被击溃。
“啊!!!”黄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右脚痛得完全无法出力,摔倒在了地上。他可以看到,他的手下们和单强等人也都以类似的姿态摔倒,看来是都被这种可怕的红色虫子所叮咬。那种疼痛不仅仅是叮咬,而像是一种迅速扩张的吞噬,仿佛虫子一进入体内就开始疯狂地撕咬他的血肉、并把它们一块块吞下去一样。
剧烈的疼痛很快从脚上转移到肚腹,靠近心脏。在一种自己将被吃空的幻觉中,黄冠的意识渐渐模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总算也见到过这座消失的道观了。那么宏伟,那么壮观,就像是去年在大城市里看的imax电影那样清晰而充满压迫感。
它果然是真的啊。
四、
“您流血了,没事儿吧?”冯斯问老妇人。
老妇用手绢按着额头上的伤口:“没事儿,皮外伤。小伙子,你们俩怎么也会在这儿?这个道观……是不是就和我儿子的死有关?”
“说来话长,一会儿再跟您解释。”冯斯目光灼灼地盯着窗外。此时三人正坐在摩天轮的某一个座舱里,在转轴的带动下向上攀升。窗外大雨瓢泼,电光一次次地撕裂漆黑的夜空,而玄化道院的全景就像一个庞大的三维虚拟影像,笼罩在周围,给人一种呼吸不畅的怪异感觉,仿佛他们正要被这座妖兽一样的怪兽吞入肚腹化为脓血。
这本来也是姜米一直渴望见到的场景,但她的注意力似乎更集中在身边的老妇人身上。当冯斯全副心神地观察着道观时,她居然还有闲去发问:“该怎么称呼您呢?”
“季华,叫我季阿姨就行了。”老妇人说。她的脸上仍然惊疑不定,被身外的诡异幻象所深深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