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微的界面震荡之后，五洲下界重新融入此处。

　　李慕然又打出几道法诀，只见无数的仙光从五洲下界中冒出，化为点点灵光溃散，封印在五洲下界上的时间封印也随即化解，五洲下界立刻恢复了运转。

　　“一切都还是那样！”李慕然与小雷飘落在五洲下界中，不由得十分感慨。

　　李慕然来到了那座冰仙子设下的冰山封印前，透明的冰山内，千幻仙子的身形隐约可见。

　　“幻璃……”李慕然轻声呼唤，他的身形直接穿透了冰山，来到了千幻仙子面前，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张在脑海中无数次萦绕浮现的面孔。

　　如果千幻仙子不是镜灵，以李慕然如今的神通，已经可以将她唤醒复活。然而，如果李慕然此时强行这么做，整个镜中的封印世界都会受到极大的震动，很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为了重建末世仙庭，他只能再等，只能看着心爱之人继续沉睡长眠。以前李慕然是无能为力，如今李慕然有能力复活幻璃，却又不能为之，这种无可奈何的局面，又是另一番滋味。

　　李慕然痴痴的在冰山中呆了数月。最终他收拾心情，取出一副仙玉棺，将千幻仙子的肉身，置入其中，然后收藏在琅嬛洞天中的一座内殿处。

　　“五洲下界已经恢复，我等四处看看吧！”李慕然说道：“小雷，你是在五洲下界荒古大地的某处诞生的，那里还有与你血脉相近的同族。我带你去看一看，顺便，也拜访一下这里的暗夜族人。”

　　说话之中，二人的身形逐渐被一片若有若无的仙光笼罩，然后消失。下一刻，李慕然和小雷已经出现在荒古大地上。

　　五洲下界被封印，这里的时间凝固了多年，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回忆起当年在荒古大地游历的那段经历，恍如隔世，如今虽然重回故地，然而已经无法在李慕然心中再激荡起多少涟漪。

　　小雷也是如此，这片地方对她而言虽然谈不上陌生，但也并不如何在意。那些所谓的同族，对她而言，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亲切——毕竟她一直追随李慕然，从未在雷鹏族中修行过。

　　不多久后，二人离开荒古大地，来到了南疆。

　　匡庐山脉，李慕然自从飞升灵界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那座小山村已经不在，只有一片废墟。倒是他为颜楚楚所立的墓碑，因为有修士法力加持，掩藏在这片废墟之中，依稀可见。

　　他想起了颜楚楚，也想起了莺歌燕舞，那些时光虽然短暂，虽然早已经放下，但是一旦回忆起来，依然刻骨民心。

　　说起来，李慕然一直心中有憾。是他的出现，打断了乡村少年赵无名与莺歌燕舞之间一段青梅竹马的经历；也是他的出现，让颜楚楚为他苦等了二百年，只换来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的陪伴。

　　若是无力改变，只能叹一声命运无常，也就罢了；既然今日李慕然已经领悟了大神通，这些遗憾，未必不能化解。

　　李慕然站在废墟中良久，吐纳着周围的一缕缕天地元气，渐渐的将周围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让一切回到开始！”李慕然轻喝一声，磅礴的真元充斥着整个天地，废墟大变，一座座房屋耸立，一个个人影浮现，一片片田地开拓，片刻之间，一座不算太大，但也不失热闹的山村就出现在李慕然的周围。

　　“还差掌柜！”李慕然微微一笑，他轻轻打出一道法诀，山村的路口旁立刻建造出一家酒铺。他将那颗炼化幻境的元神珠取出，一阵施法之后，元神珠溃散消失，酒铺中却多了两个身影，正是掌柜和他的妻子柳青青。

　　不过，整个山村的人，都是一动不动。直到李慕然打出一道法诀，一片仙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山村笼罩，然后又消失。

　　村民门立刻活动起来，起初还觉得昏沉沉的仿佛大梦初醒，但很快就一如平常的劳作。而李慕然和小雷的身形，却消失不见。

　　黄昏时分，一男二女三个孩子从村中走出，来到村口的大树下，遥望深山远处。

　　“无名哥哥，爷爷和伯父怎么还不回来啊？”

　　“别着急，很快就会回来的。”

　　“无名哥哥，会不会又有野狗窜出来咬人啊？”

　　“不用担心，我会和上次一样，把野狗打跑。”

　　“上次你被野狗咬了一口，胳膊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无名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爹爹和郭爷爷已经定亲了，等你们到十六岁，就成亲吧。”

　　“如果爷爷和伯父他们没有定亲，你会娶我么？”

　　“傻丫头，当然会的……”

　　夕阳渐渐落下，三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两个女孩儿有些疲倦，依偎在少年的肩膀上，眼皮越来越重。

　　“睡吧，睡醒了爹爹和郭爷爷就回来了！”少年轻声说道。

　　“我更希望就这样一直睡在无名哥哥的肩膀上，永远都不要醒来。”

　　……

　　深夜，匡庐四宗某处灵泉潭附近，一身着元符宗道袍的少年，正与一名丹心宗的少女交谈。

　　“多谢你救了我！”少女感激的说道。

　　少年却双目紧紧的盯着少女，呆呆出神，并没有回应。

　　少女双颊微红，低头回避少年的目光，然后又说道：“你竟然有这么多的符箓，都是你自己炼制的么？”

　　“是啊！”少年说着拿出了一叠，交给少女：“我还有很多，你拿着防身吧。”

　　“谢谢！”少女更加感激：“这里离元符宗有些距离，你怎么会来到在这里？”

　　“我是来见你的。”少年轻声说道。

　　“什么？”少女一愣，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笑了笑，说道：“我来这里修炼，恰好遇到了你。”

　　少女点了点头，说道：“我叫颜楚楚，是丹心宗凝心堂弟子，你叫什么名字，改日我一定向贵宗和道友呈上谢礼。”

　　“我叫李慕然。”少年微微一笑：“谢礼就不需要了，你若真心答谢，就用颈上的这条项链吧。”

　　“你要它？”少女一惊，脸色微变。

　　“不愿意么？不愿意就算了！”少年说道。

　　“这个……”少女秀眉微蹙，说道：“你知道这项链的来历么？”

　　“这不重要，”少年说道：“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把它交给我。”

　　少女犹豫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少年，却发现少年那坚定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不禁又是一阵娇羞低头。

　　“好吧！”少女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下来，她有些颤抖的取下项链，交给了少年。

　　“多谢！”少年接过项链，紧紧的握在手中。

　　“是我该谢谢李道友！”少女拜谢一声，便欲转身离开，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又转过身来，有些忐忑的向少年说道：“我们还会再见的，是么？”

　　“是啊！”少年悠悠说道：“还会见很多，很多次。”

第1590章 断前尘

　　李慕然和小雷在下界滞留了十余年，确定五洲下界已经彻底的融入了界面之力后，才离开下界，返回仙界。

　　回到虚日仙域后，李慕然立刻追查魔魂和黑炎龙王的下落，因为他有蕴含这二人气息的信物，加上高明的无名遁术，很快就找到了这两名魔修。

　　原来这二人虽然顺利的渡劫飞仙，但却流落在蛮荒仙域，数百年内一直在某个偏僻的山谷中静静修行。

　　二人见到李慕然后，自然大为惊喜。李慕然将二仙送入飞仙城中，并交代凤长老多加照料。

　　凤长老见是李慕然的故交，自然青眼有加，不会亏待魔魂等二人。

　　李慕然与二人小聚了数月，然后也告辞离开。既然这二人已经来到仙界，也知道了李慕然的身份，再加上凤长老相助，他们以后要再见李慕然，也不会太难。

　　……

　　李慕然离开虚日仙域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赵无名等末世仙庭诸仙身边，而是和小雷一起，来到了曾经苦修多年的上古仙域废墟处。

　　这里有一座建造在仙山废墟上的简陋洞府，正是当年李慕然悟道修行、将《无名诀》修炼完毕的地方。除了李慕然外，也不会有人再来到这个荒凉之处。

　　“主人为何要重返此处？”小雷问道。

　　李慕然没有直接回答，他飞到废墟之中，随手凌空虚抓，将身旁飘着的一块碎石收入手中。

　　李慕然悠悠说道：“这块碎石，从材质上看，多半是上古时期某座仙宫的建造基石，它见证了当年上古仙域的辉煌，如今只不过是一块废墟，飘落在无尽虚空边缘，无人问津！”

　　“大千世界万物生生灭灭，盛盛衰衰，无论是多少可歌可泣、刻骨铭心的故事，还是壮观宏伟的山川大地，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埋没、消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就如同这块碎石，有它在，起码还能证明曾经有一座上古仙宫存在；然而，如果它也随风而散，那曾经的上古仙宫，岂不是就彻底的消失，甚至连存在的证据都没有！既然迟早要彻底的消亡，那么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李慕然说着，将手中的碎石化为飞灰，轻轻一扬，后者便化为一片轻尘，消散在无尽虚空之中。

　　“是啊！”小雷也长叹一声，悠悠说道：“这个大千世界，如此精彩！可是，既然它从诞生的那一日起，就注定要在某一日走向衰亡，注定最终要将一切都化为虚无，那么，它为什么又演化出这无数千奇百怪的生灵，创造出无数缤纷绚丽的景致？这又有什么意义？”

　　“就像主人在下界遇到的那些故人，他们都是主人生命中的过客，最起码还能为主人留下一些刻骨铭心的回忆。然而如果一切最终都走向灭亡，我们这些生活其中的生灵，对于整个大千世界而言，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二人沉默了许久，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修士曾经问过和他们一样的问题，可是谁都无法给出一个很好的答案。

　　如果一切注定要灭亡，为何要演化出万物生灵？众生的出现，只是一个天地演化的巧合，还是有其存在的意义？

　　“我是谁？”李慕然忽然问道。

　　小雷一愣，答道：“你是小雷的主人啊！”

　　李慕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道：“对你而言，我是你的主人；对赵无名等人而言，我是末世仙庭的仙帝转世；对不同的人，我有不同的身份；然而，对于这个大千世界而言，我的身份又是什么？只是无数生灵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还是有其特殊的承载和使命？”

　　“我的出现，到底是机缘巧合的偶然，还是天道演化的必然？”

　　万物随缘，万物有道，天下间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缘”，还是“道”，不仅是李慕然，就连赵无名等天仙存在，依然是参悟不透。

　　小雷说道：“主人，在其他人眼中你是何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自己看来，你又是谁！”

　　“对于我自己而言，我应该是谁呢？”李慕然喃喃说道。他陷入了沉吟，又是长久不语。

　　过了许久，李慕然取出宝镜，轻声说道：“我是谁，恐怕应该从根源寻觅答案，而我的根源，就在镜中世界的大唐国中！”

　　说着，他打出一道仙气，将宝镜激发，镜光照射，映照出一座丈许大小的传送光幕，通往镜中世界。

　　李慕然将宝镜留下，向小雷说道：“我要去寻根问源，如果我能了断前尘，很快就会从镜中世界里出来；然而，如果我很久不出来，就请你将宝镜转交给赵无名，并告诉他，我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只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匆匆过客，就当我根本不曾存在过！”

　　“主人，让小雷和你一起去吧！”小雷大惊，听李慕然这话中之意，竟然有可能一去不返！

　　李慕然摇了摇头：“断前尘，忘生死！这条路，只能我一个人走！”

　　说着，李慕然身形一飘，飞入那传送光幕之中。光幕随即消失，镜光也溃散开来，宝镜恢复如初。

　　“主人，你一定要回来！”小雷拾起飘在虚空中的宝镜，轻声说道。

　　镜中世界内，李慕然很快就回到了大唐国中。

　　虽然镜中世界的时间受到封印，流逝的极为缓慢，但是毕竟外界已经过去了多年，镜中世界里，也已经过去了匆匆数十年。

　　李慕然回到故乡小镇，缓缓步行在陌生的街道上，辗转多次，才找到了当初的李府。这已经是百年老宅，虽然不算破败，但也处处显露出一股陈旧之气，府中也有一些新建的屋堂，但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陌生。

　　物是人非！虽然李府还在，但其中的人物，李慕然却已经一个都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