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部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过他此时的狼狈模样。可是这些战马上的骑手眼中的敬畏却是更加强烈了,甚至还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东西在涌动着。
林封谨走到了狼突面前,看着他喘息着道:
“老子一路上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里面沉甸甸的压抑得很,你个狗东西快说是怎么回事,族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狼突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将头别了过去,忽然跳下了马,跪倒在了林封谨的面前,似乎要将脑袋都深深的杵进地下似的!!
其余的数千名骑兵也都和狼突一样,跳下了马,整整齐齐的跪倒在地!
这时候,骑兵方阵开始从中裂开,悠扬的号声里面,三里部的各个头面人物都纷纷策马赶来了,不过却在距离看起来狼狈无比的林封谨百丈之外踟蹰不前,似乎在等候着谁似的,林封谨的眼神从他们的脸上扫过,斡义,柯比坚,柯比能,丘穆陵兰,赤必黎,赤必虎,娜热,萨仁……
等等,为什么没看到拓跋甄,还有林德?
难道?
林封谨心中陡然涌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然后他就见到两个女人策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然后跳下了马,她们带着一个大概只有三岁大的幼童向着自己走来,而其余的人也都下马紧随其后。
那两个女人林封谨都认识,一个就是林德的妹妹拓跋甄,一个就是林德娶的柳枝,现在已经叫柳娘了,林封谨记得当时自己离开草原的时候,这女人就已经有怀孕了。
柳娘一直都是最得林德欢心的,因为林封谨看到过好几次她为林德洗脚。在三里部当中,有身份的男子晚上是独自就寝的,便是有需要女人的时候,用完了也会让女人走开,柳娘能为林德洗脚,成为最后离开他毡包的人已经很说明其受宠程度了。
那么,这个幼童就是林德的长子了?林封谨看着这个有些胆怯害怕的小孩子慢慢的走了过来,忽然觉得眼睛里面酸涩得很,双手握拳仰首向天,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可是仍然阻止不了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这个小孩子的双手当中捧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木头盒子,这盒子是黄杨木做的,上面雕刻着一团火焰。
难道,林德,已经在这个盒子当中?
而林封谨更是记得,在有一次笑谈当中,林德就提起过,说他自己要是有一天去见阿姆了,盛着自己骨灰的盒子上什么都不用刻,就有一团火焰就好了。他要带着这团火焰去阴间,让阿姆从此不再寒冷……
两个女人带着这个孩子慢慢的走到了林封谨的面前,拓跋甄已经是泣不成声,倒是柳娘虽然憔悴无比,却是表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坚强,看着林封谨道:
“公子,林德他来迎接你了。”
林封谨走上前去,弯腰接过了林封谨的骨灰盒,闭上了眼睛,但是泪水却已经是在脸上纵横,尽管草原男儿认为眼泪是软弱的表现,但是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三里部的人都看到了林封谨的脸上的泪水和他的伤恸,却都是鸦雀无声,没有人觉得林封谨是一个懦夫。
“尔坚!!”发出了这一声痛苦呼号的也不知道是谁,然后出现了连锁反应似的,连狼突这种钢铁神经一般的男子,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三里部当中,此时男女老少都是同时跪倒在地,呼喊着“尔坚”,哭声震天,三里部能够从几乎崩溃的地步横空出世发展到现在,三里部的人能够过到现在的好日子,说实话,林德这个族长真的是功不可没。
等到了所有人发泄了一番心中的情绪以后,林封谨才缓缓的沉痛道:
“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柳娘哀伤的道:
“他是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冲到了这里,然后呼吸到了海风,看到了大海,含笑而去的。他带给公子的话是:他是早就应该死了的人,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赚得太多了,所以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除此之外,尔坚将风可汗赠送给了赤必黎,因为他们两人都爱上了同样一个女人,并且尔坚说,现在赤必黎的忠诚和武力都配得上这把神弓,能在他手中焕发出光芒。”
“最后,他说自己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小风,所以希望他来继承,不过这件事还是要由公子来裁断,以公子的意思为主。”
林封谨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小风的头,淡淡地道:
“我没有什么意见,小风是个很好的孩子。”
伸手抚摸孩子的头部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动作,但是,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竟然是在瞬间见到,在林封谨的手离开了小风的头以后,一道彩虹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头顶,绚丽夺目,更是随着拓跋风的行动而一直跟随顶在了拓跋风的头上,更特别的是,凡是靠近了这道彩虹的人都感觉到了神清气爽,更是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袭来!
这道彩虹却是林封谨施展了烈山祭这种惊人的高端祭术以后,成功领悟出来的一些小伎俩。此时林封谨本来是不愿意来这么一下的,但是他势必不可能一直呆在三里部,而继承林德事业的这孩子年纪又太小,只能在这个时候展示一下,算是为这孩子立威稳定三里部当中的人心和局势吧!
这时候,林封谨便牵起了拓跋风的小手,慢慢的走到了最前方去,然后左手平平的托住了拓跋徳的骨灰盒,右手将他的儿子高高举了起来。其余的人对望了一眼,便都一起跪拜了下去,高声大呼:
“尔坚,尔坚!!”
只有经过了这么一道手续,拓跋风才是真正的被三里部的人承认为了自己的首领。
更重要的是,三里部当中的有识之士也都看了出来,死去的拓跋徳虽然说是部族的领袖,起到的作用巨大,但是,能够让这个部族兴盛发达,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的,却还是眼前这个仿佛是神佛转世的男人,只要他还活着屹立不倒,那么三里部的兴盛发达之路就绝对不会断绝。
※※※
悲伤的事情就像是夏天的雨水,来得滂沱,去得也是匆匆。
对于草原上的所有部族来说,死亡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也没有太多悲伤的时间,甚至说一家当中的丈夫一旦死去了,那么家里面的妻子第二天就得抹掉泪痕,盛装打扮,去为这个家寻找另外一个遮风避雨的男子。
所以拓跋徳去世的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商队上的人固然在惊叹三里部的庞大和武力,但是,对于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三里部的人来说,又何尝见过五桅巨舰这样庞大雄伟的人工造物?看着这些若小山一样的庞然大物在大海上缓缓移动,真的会生出一种大海都被彻底征服的敬畏!
当整整十四艘商船都靠拢过来,云集在了这海湾当中以后,三里部的族人更是轰动了起来,纷纷云集起来了围观,不过林封谨却是知道,对于野性未驯的三里部来说,此时还绝对不是放任他们与汉人自由接触的时候,因为当他们发觉汉人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力来保护这样惊人的财富的时候,很可能绝大部分人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拿刀子来进行付账……
所以针对这种情况,林封谨就在海滩上面随意划了一根线,让三里部的族人不能越过,汉人越过的话,后果自负,结果便真的没有三里部的人敢越过去。
尽管这个命令令很多三里部的人都感觉到失望,因为他们无比渴望的想要近距离的看一看这些从海洋上漂来的木头山——而就算是那些后来进入部落的人,也会被同伴自发的制止。
因为现在三里部当中林封谨的狂信徒已经是越来越多了,这些人都是将林封谨的一句话当成了生命的原则来执行,这些人都会有意无意的在那条线旁边游荡着,眼睛里面放出了狼一样的光,林封谨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圣谕一样的东西,毫无疑问,只要有人敢于过线,他们就会像疯狗一样的扑上去将这个人砍死!不管他是谁!
第057章 求仁得仁
这其中的根源,还是在于上一次跟随林封谨出去征战的那批人身上。
他们虽然只回来了寥寥的三四十个,但是这三四十人完全就像是被千锤百炼过的钢铁一样,伤愈之后一下子就焕发出来了惊人的能量,一下子就将其余的族人明显的比了下去,他们在外面开阔了眼界,又在一场一场艰苦的实战当中迅速成长,可以说是在眼界,谋略,战术,武力方面都是一下子就远远超出了同族人。
事实上,这些人的进步之大,甚至是达到了北齐军中那种一等一精锐的地步!因为他们都是狂信徒,在信念的支撑下,完全是可以做到无所畏惧,心无旁骛,甚至狼突和赤必黎两人都入了吕羽的法眼,想要调他们到重建的吞蛇军当中做个校尉。
当然,林封谨果断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正因为如此,这三四十人回来以后,便一下子变得鹤立鸡群了起来,效果也是很明显的,跟随着他们的人死伤更少,抢夺到的财物更多,立下的功勋也更大,拿一些老人的话来说,之前他们就仿佛猛虎一般的勇敢,现在却更多了野狐一般的狡黠。
战无不胜本来很容易得到旁人的尊敬和佩服,更关键的是,战无不胜的同时还可以将敌人算计得和傻子一样,那就完全是令人想不佩服都不行了,所以,回来的这三十余人很快就有了很大的一批支持者和崇拜者,而这些支持者和崇拜者被洗脑起来的速度则是加倍的快……
所以,林封谨虽然在战场上损失了两百多名狂信徒,但是现在,他的狂信徒——请注意那个狂字,就是指那种一声令下可以为你去死,甚至将老婆孩子都供奉出来的疯狂家伙——已经是翻了十倍,达到了两千多人,而现在整个三里部也才只有两万六七千人而已!
※※※
整整十六艘商船的运载量是十分惊人的,加上这里的码头真的是修建得十分草率,所以估计单是将上面的货物卸下来也是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在看到了三里部这样庞大的部落以后,商贾们也是一下子定下了心来。
因为这样的强横的部族完全可以吃得下他们带来的所有货物,尽管看起来这个部族和林封谨关系匪浅,估计在交易方面不可能肆意的欺哄蒙骗,但也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不用担心被这些草原蛮子翻脸抢劫。商队当中的老人都知道,天底下只有细水长流的生意才是能做长久的,也是可以当成是家族根基来经营的。
更重要的是,每个商队的主事人都仔细的计算过,哪怕就按照最公道的价格来,用运载来的货物换上草原上的特产,再运载回到江南以后,这利润已经可以抵得过家族以往全年的出息了!而就算是加上来回往返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是一个月吧!
至于一路上冒的风霜险恶,天可怜见,难道做其他的生意就不受累吃苦的吗?再说利益越大风险越大这种事情谁都明白,有城府深的一些的甚至都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了:
毫无疑问,这一次成功回航以后,丰厚无比的利润必然会轰动上茂甚至整个江南!大量的优质牛皮无论是民用或者军事上,都是极其紧俏的货色,药铺里面的牛黄价格甚至堪比金银,牛肉干被舍不得吃的大户人家用来当成待客的佳肴……这十几船的货物倒进江南那贪婪的无底洞里面,甚至连听个响儿的声音都办不到!
很显然,这支商队回去以后,第二次组建很快就会被提上日程,可是届时想要进入到这个商队当中的话,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那么现在是否应该和这位林公子提前一步打好关系呢?
就在每个人都在紧张的算计着的时候,林封谨此时却是来到了林德的毡包当中,坐在了上首,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谜团,自己离开的时候林德的身体还是相当健康的,可是为什么短短一年左右,就是天人永诀?
所以现在毡包里面坐着的是三个人,拓跋甄,柳娘,还有狼突。
这三个人当中一个是拓跋徳的血脉至亲,一个是给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另外一个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林封谨相信:被这三个人同时认可的死因应该就是事实的真相。
“他其实一直就觉得有些不妥了,晚上睡不着觉,心情烦躁,往往每天晚上都要四五个女人侍候。”
“哥哥一直都在说心里面仿佛有团火似的,我们请人看了,连中原医生清心去火的汤药也喝了也不显效。”
“尔坚的性格越来越暴躁,杀俘的时候也多了些,在战场上往往都是身先士卒,我有一次甚至见到他给自己放血,然后……半年前,我见到尔坚第一次开始呕血,他开始迅速的衰弱了下去。”
“有一次在战场上,尔坚以身为饵陷入了重围,在紧急的时候施展出来了护身神术,可是我当时见到他身周形成的亭盖都化为了血红色了……”
“他一直都在消瘦,却不让我们多说什么,只是说这就是命。”
“……”
听到了这些消息以后,林封谨便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到底,还是林德自身的八字命格太过单薄所导致的。
自己为他逆天改命,换成了华盖真命的命格,可是这华盖命格本来就是吉凶参半。怎么说呢,就是虽然可以逆转你的运势,让你变得十分好运,但是,你却要付出健康的代价,何况林德自身的八字命格太弱,承受不起华盖真命,多方面结合起来,便形成了透支生命的格局。林德估计自己心中也是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许别人声张。
为什么,因为要救他的命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再次逆天改命,将他的华盖真命的命格给除去!可是已经是享受过夏花一般璀璨人生的林德,又怎么可能再甘于平庸的生活?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理想?他宁愿像流星一般的燃烧着划过天穹,换取刹那的辉煌,也不愿意在世上苟延残喘!
本来李虎也有这方面的隐患,但是这厮却是歪打正着的娶了已经接近败落的豪门大族的女儿崔氏,以这豪门残余的底蕴来借势助力,弥补了自己先天不足的劣势,然后稳扎稳打,居然就将之消弭而无形了。
了解到了这一切之后,林封谨也是默然无言,因为这一切都是林德自己的选择,他求仁得仁,了却了自身的心愿无憾而去,旁人还能有什么话说呢?只能愿他来世幸福安康了。
接下来林封谨沉思了一会儿,便将此时部族当中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给请了过来,林林总总至少也有七八十人,他带着拓跋风一左一右坐在了上首,然后下方有着十个洁白的羔羊皮的垫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正中央。
林封谨对着众人道:
“如今部族繁衍壮大,各种事情也是繁多,日后筑城成功了以后,三里部的势力必然是会继续膨胀,而现在拓跋风年纪太小,我又不可能随时呆在草原上面,所以,在拓跋风十六岁之前,部族的大小事情但凡是有所争议的,将会采取会商的制度。”
林封谨的眼光缓缓的掠过了下方的众人,然后道:
“斡离虽然挥不动钢刀,拉不开强弓,但是他却善能谋划,组织运营,处事公正。就仿佛是稳定毡包的木桩,马儿的蹄铁,乃是三里部的基石,他第一个来坐我下面的位置,有人有意见吗?”
斡离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少说话,多做事的人,却是在部族当中无形的威望极高,林封谨将他提出来,自然是没有人反对,倒是他自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却还是被推选着坐了上去。
接下来林封谨又一连提名了七八个人,纷纷的陈说他们的功绩,有人出来质疑的话,那么被提名的人就必须做出回答,只要在场的人半数以上都觉得回答得合理就算是过关。最后,狼突,赤必黎,柯比能,斡义,多特这五个人被族人认可通过,也是一一坐在了洁白的羊羔皮垫子上,位置仅次于林封谨和拓跋风。
值得一提的是,这五个人当中,赤必黎和多特这两个人本来的立场都是敌人,却是后面才投靠的过来的,赤必黎先投靠,而多特则是后投靠,不过都是忠心耿耿,立下来了汗马功劳。
这两个人实际上也就是代表了后来归附的人,也是在告诉那些后加入的人,只要忠诚努力,三里部就不会猜忌你们,也会将你们吸收入最高层的核心当中。
林封谨点选了这六个人以后,便规定日后每隔一旬,这六个人便要召开一次毡包大会,处理族中的大小事务,若是有什么争议的话,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接下来林封谨又将柳娘请到了自己的旁边然后坐下,抱住了自己儿子拓跋风。
第058章 毡包大会
柳娘平时是没有实权的,但是,当部族当中发生了大事,毡包大会当中的争议出现了三比三,二比二的意见僵持不下的时候,柳娘的意见就是最重要的,因为她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代表拓跋风的意思。
至于剩余下来的四个空位,林封谨就很坦白的告诉所有人,只要你忠诚而勇敢,愿意为部族付出一切,那么部族也是不会忘记你的贡献,这四个位置便是最好的证明,它们将会虚位以待,等待你的加入。
这一瞬间,能够进入到毡包当中参与这个会议的人眼神都灼热了起来,在林德死前,部族当中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要排座次,证明自己的声音,如今林封谨弄出来的这个毡包大会,正是顺应了这些人的心态。
更重要的是,这可不仅仅是有名声的事情和身份的象征,更是有着实际的利益——能够坐上那个洁白的羊羔皮垫,也就可以针对部族当中的大小事务发出自己的声音和述求,甚至都可以和对手对着干,让他们吃个不大不小的哑巴亏!
这样经过了一系列的改组以后,部族当中的权利构架一下子就变得稳定了下来,本来部族当中乱哄哄的气氛也是为之肃然一清,拿娜热的话来说,之前族中的氛围就仿佛是溪水流进了泥潭里面那样混乱,而现在则是重新哗啦哗啦的欢快流淌在了草原上。
说实话,林封谨本来都可以设计整理出一套更加严密合理的政治权利架构,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
最好的未必是最合适的。
对于三里部现在的规模来说,此时这种制度才是最为合适的,才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离开了以后的稳定。
在确定了这一系列的东西以后,已经是夕阳漫天,林封谨托着林德的骨灰盒,带着这些部族当中的核心成员走出了毡包当中,然后吹了声口哨,很快的,就有人牵着十来头绵羊赶了过来。
羊,牛,马这些牲口对草原人来说,简直就比自己手掌心当中的纹理都还要熟悉,这些跟随着林封谨的三里部族人一眼就看了出来,牵来的这些羊大概要比自己放牧的羊儿要高壮肥实许多,并且毛色都在微微的泛灰,尤其是在夕阳下更加明显,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品种。
有的旧人忽然想到了林封谨曾经说过的一番话,浑身上下忽然都剧烈无比的颤抖了起来,似乎站都站不稳了,说话的声音也哆嗦得不像样子:
“公,公子,莫非……”
林封谨眯缝着眼睛,看着这几只绵羊,淡淡地道: